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同窗之谊》 作者:御小凡 文案 徐简语数外只有作文扣了两分,孟辛全线飘红。 徐简休息时间会去图书馆学习,孟辛跟着一群傻x去堵人。 所以不能怪孟辛真的没想到他们俩最后能搞一块去。 徐简是攻,徐简是攻,徐简是攻 重要的事说三遍_(:зゝ∠)_ 孟辛:“所以为什么你在上面?” 徐简:“因为学而优则上。” 孟辛:“……成绩好了不起啊?!”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花季雨季 都市情缘 主角:孟辛,徐简 ┃ 配角:甲乙丙丁 ┃ 其它:校园初恋 ============= 第1章 小混混 孟辛拎着书包从家里走了出去。 他晃到大街上,站在肯德基门口看了片刻,推门进去,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往外掏作业。 柜台前面排着几队人,油炸食物的味道到处都是,孟辛不自觉地嗅了嗅,喉头微微一动,随即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才做完几道题,玻璃门一开,进来一拨人。 有个人冲里面最矮的人道:“你去买,哎那什么,炸鸡、可乐还有汉堡,一人买一个,其他自个儿看着买点。” 说完推了对方一把,看着小个子喏喏点头,他才转头拉着领口冲其他人道:“妈的,怎么这么笨,一点不机灵。” 他声音着实不小,甚至隐隐有种炫耀,几乎一个餐厅的人注意力都往他们那里飘了一下,眼神无声地表达不喜:小混混。 这群人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互相开着玩笑,挤挤攘攘地在离孟辛不远的地方坐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 孟辛本来就饿得集中不了精神,被这么一吵心里一股火腾腾地就冒了起来。他把笔往桌上一放,看向那群人。 大约是他目光着实露骨了点,其中有个人瞧见了,停了讲话,用手捅了捅两边的人,朝孟辛努了努嘴。四五个人顺着看了过来,孟辛无动于衷地与他们对视。就这么互相瞪了好半晌,坐在中间的那个仿佛觉得有趣似地笑了笑,冲孟辛勾了勾手指。 傻逼。 孟辛低头继续写作业,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对面有个人坐了下来。 “看什么看?” 正是刚才冲他勾手指那个家伙,手肘吊儿郎当地放在桌上。 其余人也跟了上来,各自在孟辛旁边找座位坐下,围成了一股谈不上友好的气氛。孟辛已经憋一晚上了:“想打架?” “哟。”那家伙笑了起来,他一笑,剩下的都哄然跟着笑。他伸过手想捏孟辛的脸:“瞧不出来脾气挺冲的啊。” 孟辛皱眉躲开,再开口就很不客气了:“少他妈废话,要打就打。” 他长得眉清目秀,少年的气质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坐那儿写作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乖乖牌,居然脱口就彪出这么一句脏话来,反差实在是大。众人都愣了愣才有反应,当即噼里啪啦全站了起来:“你冲谁横呢!” 就对着孟辛的那人很有点风范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动,随后又笑嘻嘻地对孟辛道:“你这小孩挺有意思的,怎么着,我们打扰你写作业了?” 孟辛睨着他,面无表情。 矮个子端着一大盘东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站得近了,孟辛分了点神在他身上,才觉出他有几分眼熟,不过一时想不起哪儿见过。 他见孟辛这一副“来吧正面刚”的气势有点不知所措,头一缩,小心翼翼地瞧着说话那人:“东、东哥,买好了?” 被叫做东哥的指了指桌子,矮个子忙把盘子放上面。一盘子汉堡鸡翅薯条堆在面前,孟辛好险肚子没叫起来,他恼火地看了看东哥,把作业本一收就准备要走。 “别急着走嘛,你作业都没写完是不?”东哥让几个人各自分了吃的走,还留了不少,他自己剥了个奥尔良烤肉堡,摆出要和孟辛聊天的架势,“要不一起吃点?你在附近上学呢?” 孟辛阴沉地盯着汉堡,跟盯着个仇人似的。要是回家他应该也还能吃点东西,可他着实不想回家…… 一屁股坐回去,孟辛自觉地拿了根薯条塞进嘴巴,又伸手去拿汉堡,嘴上道:“在哪儿上学关你屁事。” * 孟辛跟着刚认识的冯向东在外混了一宿。后半夜他在网吧囫囵睡了一觉,小小的包间里睡了一地的人,就他和冯向东待遇好点,蜷在电脑前的小沙发上。 生物钟让孟辛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大脑空白几秒钟后他猛地惊醒:“几点了?!” 冯向东被他吵醒,不耐烦地转到一边去。其他人更是一群死猪,没一个人理他。 房间里挂着个钟,孟辛抬头一看,时针差一点就指到9,不禁暗暗骂了一句操,今天才周二,还要上学呢。 在网吧的厕所简单梳洗之后,孟辛和冯向东打了声招呼,飞奔去了学校。 可就算他跑再快,仍然迟到了整整半节课。 好死不死第一二节课都是班主任周丽娟的。所以毫无意外的,一下了课孟辛就被提溜进了办公室。 周丽娟严肃道:“早上怎么迟到那么久?” 孟辛实话实说道:“起晚了。” “你自己说说,”周丽娟敲了敲桌子,“这个月你迟到多少次了?高中生了,还一点都不能自律?今天半堂课都过了你才来,你跟我说你起晚了?你父母是怎么管的你?” 孟辛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耷拉着头,不吭声。 这种无赖的态度把周丽娟给点火了:“孟辛!你嘴里有一句实话没有?!这都高一下半学期了!自己的事一点不重视!谁能帮得了你?” 她的话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周丽娟在空气里闻了闻,警惕道:“你吸烟了?!” “没有。”孟辛没抽,但冯向东他们抽了不少,关在一个房间里一晚上,身上自然沾了味道。 周丽娟也没说信不信,看他的眼神却已是很怀疑了:“孟辛,你这学是不是不想上了?” 这话就很严重了,孟辛咬住嘴唇内侧的嫩肉,有点痛,可脸上还是一片无所谓。 朽木不可雕,周丽娟知道和这种人多说无益,摇着头道:“回教室上课去。学习是你自己的事,你好自为之。” 孟辛得了话,不打顿地立马窜出了办公室,那个满不在乎的背影又把周丽娟气了一轮。 “孟辛。” 还没走几步,孟辛就被人叫住了,迎面而来的同班同学站在跟前,捧着一堆本子。 孟辛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骂了一句卧槽,语气不好地问:“干嘛啊?” “数学作业就你没交了。”徐简并没有被他的恶形恶状给吓退,往办公室看了看,平静地问,“你自己交过来吗?” 昨晚孟辛英语作业都才写一半就遇上冯向东他们了,之后又跟着不刚不相识的新朋友在外晃荡,哪里有时间写作业。 他敷衍地点头:“嗯嗯,我自己交。” 徐简皱了皱眉,孟辛懒得理他,绕过他啪嗒啪嗒地回了教室。 坐在自个儿座位上时,他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 一夜未归,不知道他爸妈有没有着急,有没有到处找他。 毕竟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孟辛多少有些心慌和后悔,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听着上课铃响也没坐直。 浑浑噩噩混完一节课,他只想静一静。 “孟辛。”徐简不知何时来到他座位前,“你的作业呢?” 孟辛从交叠的手肘中转头,露出一只眼睛瞟向徐简,咕哝了一句真烦,提高声音道:“你别管。” 徐简道:“刚刚你说过自己交的。” 他说话不紧不慢,声调也没多大的起伏,却就是能让人听出一股坚持。孟辛没办法,只得懒散地回道:“我没写。” 这话说完,徐简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孟辛打了个哈欠,闭眼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CP是徐简x孟辛 这是一个谈恋爱顺便好好学习的故事,高中毕业前,学习大过天。 第2章 就这样 孟辛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看到了冯向东。冯向东带着两个人,看着众多放学走出校门的学生。他一转眼瞅到了孟辛:“放学了?” “怎么在这儿?”孟辛昨晚没睡好,这会儿困得不行,说话间就打了俩哈欠。冯向东看着就比他大几岁,浑身上下没一点学生气,抱着手肘痞笑道:“过来办点事。哦,在那儿。” 他身边那两个人朝他瞅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孟辛顺眼一看,正是昨晚那个矮个子。 怪不得眼熟呢,是他们学校的啊。 没容他多想,就被冯向东打断了。 “一起不?”冯向东问,“晚上K歌去。” 孟辛揉了一把眼睛,有点犹豫,惦记着家里的情况,摇了摇头:“下次吧,得回家一趟。” 冯向东也不勉强,领着那三个人一起走了。 * 回家的路程孟辛也没乘车,走了四十多分钟,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有点怯。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他掏了钥匙开门。 家里的油烟味让他放下心来:“妈,爸,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何舒碧从厨房里端了菜出来,看上去很是疲倦:“你爸不在,回来了就吃饭吧。” 昨晚吵得那么凶,孟正宇不在家也是正常,这都成了习惯了。孟辛放了书包,帮着何舒碧摆了碗筷,母子俩围着小桌子坐下,沉默地吃饭。 都要吃完了,何舒碧都没说起昨晚的事,孟辛才迟疑地主动道:“妈、昨晚上我去朋友家住了一晚……” “你昨晚没回家?”何舒碧茫然地看着孟辛,后知后觉地解释,“哦……我昨晚去了你姑姑那里。” 说完,她心不在焉地道:“吃饭吧。” 就对孟辛昨晚的事不再过问。 孟辛一半松了口气一半失落,也不知再和何舒碧说什么,吃完饭帮着收拾干净屋里,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心烦意乱地做完作业,倒在床上胡思乱想,忧心忡忡地迷糊了过去。 * 半夜,孟辛惊醒,他爬起来,缩到门边。孟正宇回来了,正和何舒碧激烈地争吵,伴随着各种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让人心悸。 一声震耳的关门声后室内变得一片寂静。 孟辛不得不推门出去:“妈……” “孟辛?你不睡觉出来干嘛?”何舒碧本来站在窗边朝下望,听到他出来转过头,皱眉看他,一下站了起来,“快,快去把你爸叫回来。” 也不等孟辛答应,何舒碧就抓住他的手腕往门口拖,把他推搡出了门:“快点去,我看到他往大门那边走了!” 她瞧着孟辛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不高兴地推了孟辛一把:“赶紧,傻了啊?” 孟辛顺从地往楼下跑去,楼道里的灯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又熄灭,等他到楼下时,孟正宇早就不见影了。 小区的大门晚上是要关的,孟辛抓着铁栏往外瞅了瞅。门卫是老邻居,是认识他家的:“你爸刚才出去啦。你要找他吗?” 孟辛愣愣地点点头。 “唉。”门卫大叔从门卫室里出来,“这个时间了,小孩子不要乱跑,别走远,看到没人就回来。” 道完谢孟辛跑了出去,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也不知道孟正宇往哪边走的,在外面没头苍蝇一样找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放弃。 “快点回去睡吧。”门卫给他开门时叹了口气,只是别人家的家事终究不好多说,“明天还要上课吧?” “嗯……对不起,这么晚还要麻烦你。”孟辛勉强笑了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家门前。 门一开,何舒碧看到他一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爸呢?” 孟辛看着脚尖:“……没找到。” “没找到你回来做什么?”何舒碧说着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和你爸一样,全都靠不住,我命怎么这么苦。” 孟辛跟着她进了屋,罚站似地站在她跟前,听她唠唠叨叨地骂着孟正宇和他,这日子没法过了云云。 孟辛突然开口打断道:“不如你们离婚吧。” 何舒碧一哽,吃惊地看着他,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尖利地呵斥道:“你有没有良心!谁会劝自己爸妈离婚的?!” 孟辛被她扇得偏过头去,脸颊一下就红了,还有两条细细的刮痕。他低声道:“我是说,如果你们过得不开心……” “你闭嘴!”何舒碧喘了几口大气,猛然大哭,“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孟辛一脸麻木,没有动。 何舒碧一开始折腾就没玩没了,直到凌晨4点她才消停回房躺着,不知是要继续哭还是肯睡了。孟辛从头陪到尾,回到卧室一时没有多少睡意。 他趴在书桌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漆黑的天空,一直发呆到天亮。 * 第二天孟辛没迟到,却睡了两节课。 周丽娟自然大发雷霆,从孟辛多次迟到说到上课睡觉,从不做作业到不重视学习。把孟辛说得一个头两个大,为了停止这无休止的念叨,孟辛只得反复保证,末了还要交一份检讨才得以脱身。 他一出办公室就往墙踹了一脚,只觉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一转头,徐简按照往常的时间捧着作业本正往这边走。 “徐简,你打我小报告?”孟辛心头邪火乱冒,有股逮谁咬谁的劲儿,“你人怎么这样啊?” 徐简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抱着东西皱眉想了片刻:“你说什么?” “你装什么蒜啊。”孟辛朝他肩膀推了一把,没推动。他恼羞成怒地拍了拍手,像时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时,和徐简擦身而过抬着下巴道:“跟周丽娟说我没写作业的是你吧?” 徐简这才恍然大悟,侧过身道:“我没和周老师说,赵老师问的时候我提了一句。” 孟辛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那还不是你说的。” 真他妈操蛋。 * 混了一天,孟辛放了学不想回家,刚好看到两个认识的家伙蹲在校门口不知道在瞧什么。他径直走了过去:“冯向东没来啊?” 两人正是之前一起去网吧睡了一晚上的,见孟辛过来搭话,便都站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东哥就在前面,我们正要去找他。” “哦,那一块儿吧。”孟辛郁闷地道,“我晚上没事。” 两人都笑了起来,说话的那人过来勾住孟辛的肩膀:“走走走,几步路。” 孟辛不喜欢和人这么亲密,不动声色地闪开,对方倒没有察觉,和他挤挤攘攘地走了两条街。那里正是学校在外的学生停车区,冯向东和一干小弟坐在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等人走近了,他叼着根烟笑道:“喝奶茶不?进去拿一杯。” 其实孟辛觉着他们这种做派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和弱智,他无聊地在旁边坐下:“不喝。” “脸上怎么啦,被人挠了?”冯向东乐呵呵地问,“谁这么不长眼啊?哥帮你教训他。” 孟辛撑着头:“自己挠的。” 冯向东瞅着他笑了两声,把烟一灭:“走,吃饭去。” * 孟辛跟着他们吃了饭,第一次进了KTV,被冯向东哄着喝了一口啤酒,辣得他差点没吐出来。 临到凌晨6点人家要关门了,一排人蹲在街边,除了孟辛一人一根烟,偶有行人匆匆路过,都会不自觉地打量他们一眼。 孟辛有点不清醒,又好像很清醒,他感觉得出别人看过来的视线和往常不一样,带着点躲避和嫌弃。 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这样不太好吧。 冯向东夹着烟递了过来:“来一口?” 这样是不好的,孟辛明白却还是接过来,学着他们那样抽了一口,立即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冯向东哈哈大笑,孟辛眼睛里夹出生理性的眼泪,也敷衍地附和着笑了笑。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3章 这么寸[捉虫] 周丽娟给孟正宇打电话告状,可孟正宇太忙,忙着出差,忙着应对何舒碧,挤出来的时间只够先逮住孟辛打一顿。 孟辛也不躲,不吭不叫地站那儿给他打,就是这样的消极应对让孟正宇差点没把扫帚打断:“你不服是吧?!我让你不学好!你说你最近出去都和什么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何舒碧本来没出声,一听他这么说就被戳到什么开关似的尖利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说你动不动就几天不回家是什么意思?” “你神经病,”孟正宇头疼地回头吼,“早跟你说多少遍了,老子是出差!” 何舒碧冷笑:“你晚上一个人出门也是出差?出的哪门子差?去谁的床上出差了?啊?你说清楚!” “你嘴里放干净!”孟正宇把扫帚一摔,“你以为我想半夜出去找地方住?还他妈不是为了躲你这个疯婆子!你在外面整天整天打牌,回来就只会纠着我闹!你还有完没完了!” 孟辛冷冷地看着两个人不管不顾地争吵起来,然后如同往常一样以孟正宇摔门而出告终。何舒碧早就一脸泪,擦着眼泪看到雕塑一样的孟辛,捡起地上的扫帚就往他身上打:“你不学好!不学好!跟你爸一样!只会让人不省心!你是死的啊!就看你爸和我吵?一点忙都帮不上!” 木质的把柄一下扫到孟辛脸上,孟辛下意识地躲了躲,还是被扫到鼻梁,一阵热流伴随酸痛往下流。 孟辛用手背擦了擦,全是血。 何舒碧停了,下了这么重的手让她也有点不知所措。孟辛没什么剧烈的反应,去了一趟厕所,用冷水洗干净脸,揉了一团卫生纸往鼻子一塞。 他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抬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很快撇开了视线。 走出厕所,何舒碧已经不见了。 他们全家三人,各有各的去处。 孟辛顶着这张脸出门找冯向东去了。虽然和那群人混在一起也很无聊,但他能觉得轻松点,毕竟只需要聊些不过心的笑话,吃吃喝喝的日子就过了。 不累。 * 转眼到了期中考试,孟辛越考越浆糊,上课都在睡觉,作业全是抄的,对着卷子就没几道会做的。 他把卷子翻得哗啦啦地响,胡乱填了选择题就提前交卷了。 监考老师一直重点关注他,虽然他没作弊,可他交上来的大片白卷还是让监考老师没给他摆出什么好脸色。 孟辛也不在意,最近别人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最开始的羞耻感在习惯之后也淡去了。 期中考只要交了卷就可以提前走,他溜溜达达走到奶茶店,就看到最近都爱待这儿的冯向东。 大家嘻嘻哈哈打了招呼,冯向东问孟辛:“你们考试什么时候完?” 孟辛不上心地道:“再有一个小时吧。” “怎么脸上伤啦。”冯向东歪头,查看孟辛下颚处的青肿,“又被揍了?” 自从那一次之后,孟正宇每次教育孟辛就要上手,这事儿就算孟辛不说,旁人也有眼睛看,更何况冯向东混得熟了,孟辛再注意偶尔也会露那么几句家常话出来。 关于这个孟辛一贯不想多说:“一会儿去哪儿啊?” “不着急,哥几个最近手上紧了,找人凑点先。”冯向东挥了挥手。旁边沈昌伟也是附中的,比孟辛大一年级,这时笑道:“哎、东哥,不找王泽啦?” 冯向东道:“羊毛不能指着一只羊薅嘛,薅秃了。” 一群小混混无所事事地等着,孟辛发呆状嚼着奶茶里的珍珠,陆陆续续地有学生出来了,停车区开始人来人往。 冯向东指了指:“哎,那个。” 他一指,其他人就动了,极有默契地围向了被冯向东看着的那个人。 因为这里太多人出入,学生们都是推着车随着人流走到街那头才骑上去的,速度慢得很,要拦下来根本不费事。 李琦把住那人自行车的车龙头:“哥们儿这车挺好看啊,过去聊会儿天?” 孟辛一张嘴,吸管落了下去。 徐简扫了一眼挡住他的这些人:“我不认识你们。” “这会儿不就认识了吗?”肖力出手揪住他校服的领子,往冯向东这边扯,“不要紧张,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徐简被他扯得往前倾,掰着自行车把手稳住了身形,也不知是他反应迟钝还是心理素质好,也不见特别慌,还能反问:“你们要干什么?” “也没什么,”肖力不怀好意地笑笑,“就是最近手头紧,想找你借点钱。” 这话一落,另外四个人把徐简团团围住,只是徐简个子不矮,让这几个大了他几岁的人都没什么身高优势。 “喂!” 孟辛喊了一声,所有人动作一顿,包括冯向东都转头看他。 其实孟辛也挺不待见徐简的,徐简成绩优秀又听话,是老师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和孟辛,特别是现在的孟辛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除了收作业之外毫无交集,讲白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孟辛认知里那是需要互相看不顺眼的。 不过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无动于衷地旁观也太困难了。 “那个……”孟辛有点尴尬,偏过头去看冯向东,顺势也躲开徐简的视线,“东哥,那是我们班上的同学。” “哦。”冯向东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那算了嘛,看在小辛的面子上。” 肖力看冯向东表态了,重重在徐简肩膀上拍了拍:“行吧,同学,打扰了啊。” 人都散开,给徐简让了条路出来。徐简却没立刻逃开,反是盯向孟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孟辛?” 孟辛没答应。 冯向东似是觉得这画面很有意思,笑着搭话:“小辛,你同班同学叫你呢。” 仿佛能感觉到那股视线戳在脸上,孟辛不耐烦地把头偏得角度更大的,做出绝对不会理会的表态。 徐简这才又各自看了看冯向东他们,推车走了。 “不好意思啊。”冯向东道,“谁知道这么寸,刚好碰到你同班同学。要不要帮你警告一下,让他别跟你们老师说。” 孟辛心里也这么担心着,却不想让冯向东再对徐简做什么。他烦躁地站起来:“没事,和他也不熟。再说我也没做什么,我今天先回去了。” 冯向东眯了眯眼睛,懒懒地道:“好吧,明天来不来啊。” “看吧。”孟辛想到徐简就心烦意乱,别明天这家伙真给周丽娟说了。 啧,真是麻烦。 * 第二天,孟辛守在教室旁边的楼梯口,瞧见徐简上来了,连忙咳嗽了两声,冷着脸道:“喂!” 徐简步伐一停,抬头看他,大约是正对着光的关系,眼睛看起来漂亮得不可思议。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孟辛都有点忘词了。 他慢慢走了上来,没等孟辛说话就开了口:“你和昨天那群人是一起的?” 孟辛没听出这句话里到底有没有鄙视和审问的意思,只慌慌张张地梗着脖子道:“关你什么事,昨天我帮了你,你可别背后捅我一刀,又跟周丽娟打小报告去。” 徐简皱着眉没说话。 “谁让你这么傻,看到这种人不知道躲远点。”孟辛撇撇嘴,也怪不得别人会盯上徐简,虽说都穿着统一校服,可徐简书包和运动鞋都是阿迪达斯的,手上还带着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运动手表,“听见没,不准和周丽娟说。” 徐简看着他问:“不然你就叫那群人来揍我吗?” 看过来的目光说不出什么意味,让孟辛忽然生出几分挫败来。 那种挫败大概叫做自惭形秽。 他视线落在了地上,因为太不自在,还拿鞋尖踢了踢。 孟辛比徐简矮了几公分,剪着刺啦啦的短发,垂着头的模样在徐简居高临下地看来就像一只缩起来的小刺猬。 徐简看见这只刺猬忽地动了动,对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就走:“随便你,爱说不说。” 第4章 家长会 好几天都没有动静,孟辛稍微放下心来,看来徐简没有告状。 他们依旧没有交集,只是这个有些不堪的共同秘密让他们偶尔在人群里会莫名其妙地对上视线。徐简总是没表情的,像是这件事压根就没发生过。 但是孟辛琢磨着他肯定在心里鄙视着自己,于是在每次对视中摆出一副无所谓得近乎挑衅的模样。 就像这样就还能保护点什么。 * 期中考之后就是家长会,孟正宇没空,孟辛跟着何舒碧一起到了学校。家长在教室开会时,学生三三俩俩在外面等着。 天空蓝得沉闷,孟辛在这学校里没有玩得好的朋友,自个儿趴着走廊的半高围墙上,看了半天操场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他侧着头没骨头似的搭在瓷砖上朝旁看,那一头的围墙边徐简也是一个人站着,拿着一个小本本在看。 徐简的五官都长得不算特别精致,可也许是他身上的某种气质,这样的五官在他脸上就显出一股完美无缺来,十分好看,也足够让人觉出高岭之花的不可接近来。 孟辛撇见后面站了好几群女生,时不时要瞅他一下,就没一个敢上来搭话。 “喂——”他拖长声音喊了一声,“徐简。” 徐简大约是没想到孟辛会跟自己搭话,反应慢了一拍才微微转过头,疑惑地看他。 孟辛手撑着半张脸,满脸无趣地问:“你手里那是什么?” 这奇怪的搭话让徐简顿了顿,拿起来给他看了看,封面写着CET-4。 孟辛不认识那是什么,但也猜到肯定是事关学习英语的。他很不屑地切了一声,惹得徐简皱了皱眉。 这时候教室里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应该是要结束了。外面的学生齐刷刷地看向教室门,果然门一开,家长们就鱼贯而出。一个男人走到徐简身边,低头冲他说话,孟辛估摸着是他父亲,两人平淡内敛的表情如出一辙。 “孟辛。” 孟辛转头,何舒碧和周丽娟站在一块,不太高兴地冲他招了招手。 “我们去办公室吧。”周丽娟冲何舒碧礼貌地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带路。何舒碧给了孟辛一个“瞧你惹的麻烦”的眼神,和他一同跟在后。 在办公室里坐定后,周丽娟对何舒碧道:“孟辛的状态不太好,他刚进班时的测试成绩是很不错的。但是最近我感觉他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这次期中成绩居然没有一门及格。” 何舒碧责怪地看着孟辛,随后叹了口气,眼圈说红就红:“老师,他爸爸老不在家,我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管家,有时候管不过来,真的是麻烦老师了。” “原来是这样……”何舒碧情绪上来得这么快把周丽娟都吓了一跳,赶紧道,“下学期就高二了,我是想现在还来得及矫正。在学校作为老师我是有义务引导孟辛的,家里还是要靠家长。” “老师你不知道,孟辛在家里也一点不听话。问他学习成绩他也不说,只知道在外面疯玩。”何舒碧没接周丽娟的话题,伤心地擦了擦眼睛,“常常惹我生气,还挑拨我和他爸吵架,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丽娟吃惊地看了看孟辛,转头去安慰何舒碧。 孟辛看着虚空出神,直到周丽娟和何舒碧聊完都没插一句话。周丽娟送他俩出办公室,看向孟辛的视线里满是失望。 孟辛一瞬间很想大喊大叫或者转身跑走,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脸色越发冷漠,沉默地和何舒碧出了校门。 “你看你读得什么书?”何舒碧一边打车一边数落他,“你们老师当着全班家长的面念你们的成绩,你让我多丢脸你知道吗?” 说到恨处她忍不住用手指使劲戳了戳孟辛的额头:“你们班第一名叫什么来着,徐简,数学和英语都是满分!语文就作文扣了一分,你就不能学学人家?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痴,只会丢人现眼。” 孟辛跟根木头似的没有回应,何舒碧骂着骂着也没意思,抬腕看表:“我约了人要来不及了,你自己回家吧。” 她边说边伸手打车,招来的出租停在旁边就坐了进去,叮嘱孟辛道:“冰箱里还有点饭菜,饿了就热来吃吧。” 随后跟司机说了个地址,催着司机赶紧开走了。 周围都是家长和学生的搭配,有一起走路的,有电瓶车载人的,也有开车的,衬得呆站在那儿的孟辛像个没人管的孤儿。 孟辛看着吵吵闹闹的人来人往,心头空荡荡的。 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最终往冯向东往常出没的奶茶店走去。今天那里没人,他走到街边,盯着街中间发呆。 忽然,他回过神来,目光随着人流里的一个人慢慢移动。仿佛冥冥中有所感应,那人本来推着车看路,却没有预兆地朝孟辛这边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说不出什么原因,孟辛想躲起来。然而徐简的视线太有力度了,一旦对上就像被逮住,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移开。 他还推着车走了过来,让孟辛不得不面瘫着脸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你傻啊,又走这条路。不会从校门前面绕一下吗?下次再被拦不帮你说话了。” 徐简在他面前站定,朝他身后的奶茶店看:“你在等他们?” 孟辛懒散地问:“你没你爸一起走?” 徐简简单地回答:“他还有工作。” 明明只是关系还有点僵的同学,这时居然就这么聊起了天,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孟辛翘起的嘴角勾起一抹幼稚的嘲讽:“听说你考得不错啊,只有作文扣了一分?” 徐简认真地纠正他:“不是,扣了两分。” 孟辛:“……” 这话题是接不下去了,他问:“回家?” 徐简回道:“我去市图书馆还书。” 本来就没共同话题,大概是太没事可做了才和他没话找话,孟辛意兴阑珊地道:“真是好学生,啊、沈昌伟!” 看到沈昌伟的孟辛急忙把人叫住,趁势从这尴尬的境遇里脱身。 沈昌伟也骑了个自行车,他瞧见徐简,没打招呼,直接冲孟辛点了点头:“你们今天开家长会吧,你不跟着回家?” 他一走近,徐简就跨上自行车:“那我先走了。” “嗯嗯、拜拜。”孟辛随意地冲他挥挥手,等人骑远后沈昌伟才道:“原来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啊。” 孟辛一愣,随即自嘲地笑笑:“人家优等生呢,和我关系好什么好。东哥他们呢?” 沈昌伟道:“前面网吧呢,过去不?” 孟辛自然说好,反正他也无处可去。沈昌伟推着车走在一边:“跟你说,东哥这两天心情不是很好,你说话注意点。” “怎么了?”孟辛这几天都没和冯向东见面,对此一无所知。沈昌伟道:“也没什么,前两天肖力被人打了。然后李琦他们帮肖力找场子时又被人揍了哈哈哈哈。” 他说着自己兄弟被打幸灾乐祸的:“那边的一点都不给东哥面子,说揍就揍了。估计过两天东哥要带我们去堵人。” 孟辛心想好烦,嘴上道:“哦,这样啊。” 沈昌伟瞧着他:“到时候你可别怂。” “谁怂了?”孟辛拉了拉嘴角,过红灯时想起了徐简,人家会去图书馆学习,自己却要傻逼兮兮地跟着人去堵门,陡然间觉得特别没意思。 第5章 创口贴 冯向东果然带着他们去堵人了。 两拨人见面就心照不宣,换了个地方就开打。孟辛觉着傻逼,但自己还要跟着傻逼一起当傻逼去打另一群傻逼。 傻逼们都挂了彩,也没分出个究竟来就各自散了。孟辛嘴角被磕破了,颧骨上又青又肿还破了皮,便没和冯向东他们继续鬼混而是回了家。 家里没人。 孟正宇是出差了还是住公司宿舍没回来,孟辛不知道,何舒碧应该是打牌去了。他洗了一把脸,胸口闷得难受,没处理伤口也没吃饭就爬上床睡觉了。 早晨起来时伤口还在痛,孟辛对着镜子看,青肿的地方更明显了,看上去有点惨。 顶着这样的脸赶到学校,旁人纷纷侧目,孟辛只当看不见。他昨晚难得睡得比较早,上午也不瞌睡看,可晚饭早饭都没吃,一直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因为左边脸上有伤,他只能朝左趴着,就这么个姿势一节课下来脖子都疼了,一下课就直起来扭了扭。 还没等他多扭几下,就看到徐简从前排走了过来,径直站到他的桌子旁。 孟辛揉着自己的脖颈后侧,拿白眼看他:“找我?我数学作业交了啊。” 徐简没说话,放了一个东西在他桌上。 “毛病啊……”孟辛茫然地搭下眼帘一看。 一个创口贴。 再抬头徐简已经走了,孟辛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创口贴,那种冲击力就像有人打了他一拳,让他有些发蒙。 什么意思? 他觉得最该做的就是很不在乎地把这东西随手扔了,他拿着那个创口贴翻过来,翻过去,几根手指撵着,怎么都丢不出去。 孟辛偷偷往前面看,徐简坐在第二排,背影和他的人一样,挺得一板一眼的,长得又不矮,让后面的人怎么看? “……好麻烦……”孟辛吐词不清地咕哝抱怨。 他重新趴在桌子上,盯着徐简的背影好半天,又盯住那块近在眼前的创口贴,很小声地重复:“好麻烦啊……” * 就着窗户那一点倒影,孟辛还是把创口贴贴在了脸上,因为破皮的地方一旦不小心碰到就会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很不舒服。 接受了他人的礼物,总得有点表示。 惦记着这么一件事,他整个人都有点坐立不安的。好不容易蹭到放学了,他拖拖拉拉地收拾着没什么东西的书包,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徐简。看到徐简已经往门口走了,他才一个健步地追了上去,中间还差点撞到别人。 要到徐简跟前时他又慢了下来,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样子喊住徐简。 听到声音,徐简转头见是他,略有点意外,放慢脚步配合他:“什么事?” 指了指脸上的东西,孟辛不甚自在地道:“谢了。” 其实孟辛的长相有种瓷器般的精美,是小时候三姑六婆路上阿姨都会忍不住上来逗一逗的讨人喜欢,可顶着一头看上去满是硬茬儿的发型,半张脸都是伤,又斜斜贴着个创口贴,和乖巧整洁差了十万八千里。 多了几分少年气的桀骜,却又是别种味道。 徐简多看了他几眼,才简单道:“不客气,用得上就好。” 两人到现在能聊的还是没营养的废话,孟辛摸了摸脸上的创口贴问:“你怎么随身带着创口贴的?” “只是以防万一。”徐简打量的视线落在孟辛的脸,应当是查看脸上的伤,带着他一贯做事的专注和仔细。 孟辛正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听到他不太赞同地问:“你和他们去打架了?” “啊。”刚才的小情绪霎时褪去,孟辛把转头朝另一边,硬邦邦地回道,“出来混怎么能不打架。” 徐简隔了片刻才道:“以后别这样了吧,你都受伤了。” “无聊。”孟辛低头看路,口气已是很有些不开心,“关你什么事,管的真多。我妈都没管我呢。” 这话猝不及防地透出了点委屈来,孟辛回过神来时就习惯性地咬住嘴角内的嫩肉,却碰到伤口疼得闭了嘴。 徐简问:“这样有意思吗?” 听得出他话里带着真心的疑惑,并不是一句讽刺的反问。 孟辛心道,没意思。 可不这样也没意思。 和身边走着的徐简对比,这样的感觉尤其深刻,孟辛越发烦躁起来,一出校门口,他就迫不及待撇下一句“拜拜”,也不等徐简再说点什么,一溜烟跑了。 * 今天没和冯向东约好,被徐简这么一搅孟辛也没心情再去找他们,干脆直接回了家。何舒碧也在家,瞧见他那张脸:“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孟辛道:“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何舒碧狐疑地打量他,最终没从孟辛坦然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你少给我惹事啊。要让老师请家长,我可没空去。” “哦。”孟辛随口答应,往厨房走去,“吃饭了吗?” “吃了,谁知道你要回来。”何舒碧拿着遥控器翻看频道,牢骚道,“和你爸一个死样。” 冰箱里东西也不多,孟辛将就着给自个儿下了碗鸡蛋番茄面,端着碗在厨房就唏哩呼噜地吃完了,连着何舒碧放在水槽里的碗碟都一起洗了。 何舒碧在外面喊:“把水果削来吃了。” 孟辛就湿着手出来,茶几上放着两个包装好的蛇果,一看就是超市里买的,卖相上佳。 现在何舒碧很少买水果或者零食回家了,不知今天怎么就心血来潮了。 孟正宇早就不往家买东西了,孟辛每个月才得何舒碧给的两百块伙食费,这就包括他的早餐和午餐,就算学校食堂吃着很便宜,一个月下来也没什么富裕买别的。 何舒碧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回事,让他缺钱去找他爸拿,他爸有钱。 不过孟辛从没找过,所以他还真很久没吃到水果了。 把两个都拿到厨房洗了干净,孟辛握着一个看了半天,找了个小塑料口袋装了给塞到宽大的校服兜里,把另一个削皮切块装在碗里,给何舒碧端了出去。 电视上男女主角的感情正是破镜重圆的时候,何舒碧看得眼睛都不眨,也没注意碗里只有一个蛇果的量,拿着牙签戳来吃。 这玩意儿孟辛是没兴趣看的,和何舒碧又素来没什么好聊的,便揣着蛇果回了卧室。不过回了卧室也无事可做,他一没游戏机二没电脑,作业翻开一个不会写,全等着明天去借别人的来抄了。 他弯身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杂乱地堆满了用旧的本子和乱七八糟小玩意儿。拨开上面的东西,孟辛从一堆掩埋物中抽出一张全家福。 七寸的照片边角处已有破损,上面孟正宇抱着五岁的孟辛,他身边站着何舒碧。他们家至少在那个时候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孟辛并没有看多久,像一个只有一颗糖果的小孩只敢偷偷舔一下,就又把它小心地放回了原处。 * 孟辛特意赶了个早,到的时候教室里没别人。 他手脚极快地把包好的蛇果塞进徐简课桌抽屉里,要往自己位置走时又觉不妥,拿出作业本撕下一页,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还你的。 把纸压到蛇果下面,孟辛才回了自己位置坐下,盘算今早要抄多少份作业。 陆陆续续来人了,孟辛冲同桌道:“作业借我看看。” 谢薇薇把书包放好,语气不太好:“你怎么又不写。” 她的不满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孟辛也很有自觉自己这种同桌会让人喜欢才叫奇怪,看她不愿意也不勉强,转而找前面的人:“作业借我看看,谢谢。” 前面那人比较耿直,甩过来时叮嘱道:“你别全抄啊。” “知道。”孟辛把数学先拿出来,运笔如飞间眼角余光瞄见徐简来了,笔下一顿。 徐简整理好书包,腾出作业和课本,把书包往抽屉里放,突然间奇怪地低头朝抽屉里看了一眼。 看到他发现了,孟辛陡地升起一股做贼般的心虚,忙埋下头奋笔疾书。徐简好像往自己这边看了,又好像没有。 不过不管怎么说,徐简始终没过来询问,这让孟辛松了口气,接着又很是忿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心虚个毛啊。 第6章 是朋友 孟辛对课堂毫无留恋,放学时也不显得特别积极。因为他没有什么要赶着去做的事,所以收起东西来手脚从不利落。 等他收拾好,背着书包往外走时,徐简已经站在前门了。 因着那颗蛇果,孟辛还有点不太坦然,他只跟徐简胡乱点了点头就快步走了过去,没想到徐简跟了上来。 孟辛吓了一跳,警惕地问:“你干嘛?” 徐简比他更疑惑:“昨天不是一起走的吗?” 昨天一起走不代表今天也要一起走啊?这什么逻辑? 但是他这话似乎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孟辛想要拒绝吧,又觉得太矫情,好像自己真怕了这家伙似的。 只是走出校园这么一段路,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走了没两步,徐简主动问:“你伤口好点了吗?” 除了创口贴之外,孟辛没对伤口做任何处理,他都快要忘记这回事了,被徐简这么一提才想起,顺手就把创口贴撕了下来,伤口的嫩肉一碰到空气就丝丝刺痛。 他眼也不眨地道:“不痛了。” 徐简瞧了瞧:“快好了,以防万一再贴一个吧。” 说着又从书包里掏了一个出来。 “……麻烦。”一回生二回熟,孟辛抱怨一句还是伸了手要接过来。 徐简没给他:“我帮你贴。” 孟辛受到惊吓般瞪大眼睛,诧异道:“我自己来。” “你又看不到。”徐简语气没多大起伏,动作却带着一股强势,直接拆开创口贴,靠了过来。 孟辛躲开了好几步,挥着手像挥苍蝇,把自己的困窘和不知所措掩饰在这个动作里:“你怎么那么烦啊?” 听他这么说,本来没什么表情的徐简居然笑了笑,双手拉着创口贴两头就朝他脸上比,反问:“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神经病,你是我妈啊我听你话。”孟辛躲了几下,可徐简很坚持。他不想和人在路上打打闹闹,那样显得太弱智了,只得放弃,一脸心如死灰地让他贴了。 徐简把创口贴的边缘都抚得服服帖帖的,满意道:“好了。” 孟辛摸了摸,不高兴。 “不要打架了。”徐简诚恳地道,“打架不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孟辛被他说得烦不胜烦,心道不是说好的高岭之花吗?为什么整个一老母鸡。 “小辛,等等。”沈昌伟从后面赶了上来。徐简本来还带着一丝慈祥的微笑,等沈昌伟和他们并肩时跟变脸似的已是一片冷淡矜持。 沈昌伟敷衍地和他点点头,对孟辛道:“哎哟,脸上怎么挨这么狠。” 过了一天印迹都淡了些了,孟辛昨天脸上才叫精彩,他无所谓地道:“你不是让我不要怂吗?” 那天沈昌伟还真没孟辛勇猛,打了个哈哈:“表现得可以嘛,一会儿找东哥去?” 孟辛道好,沈昌伟没骑车,三人出了校门就得分道扬镳。徐简的目光转回到孟辛身上:“注意安全。”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沈昌伟在旁边讥笑了一声,对此徐简连个眼神都欠奉,只和孟辛道了别。 看他走了,沈昌伟道:“还说你们俩关系不好。你要奋发图强向好学生学习了吗?” “都说没关系了你老问这个搞毛啊?”孟辛也被徐简弄得有点毛毛躁躁,“关你一毛钱事?” 沈昌伟对他跟逗猫逗狗似的,也就笑嘻嘻地不计较,和孟辛勾肩搭背地去饭馆找冯向东吃饭了。 * 伤口好得很快,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接着孟辛非常奇怪地发现,怎么放学他就得和徐简一起走了。 只是既然第一次是他造成的既定事实,第二次他也没有及时反驳,这事儿也就说不清了。然后不知哪一次他们在食堂里坐在一起吃饭,这事儿也变成了既定事实被延续了下来。 孟辛简直莫名其妙。 他和徐简真心没话可聊,他们没有共同的爱好,更没有共同的朋友,一天下来在学校都不会有个什么交集,从教室到校门口,偶尔能到停车区,除了几句废话外他们能沉默一路。 孟辛不知道徐简怎么想,但看起来徐简没自己这么在意,表情自然。只有看到孟辛跟着沈昌伟走时他脸色会不好看,那时候他看过来的眼神会让孟辛非常不自在。 冯向东都和徐简照过几次面,两人就只对视了一眼,从没互相打过招呼,当然徐简对这群人观感很不好也情有可原,毕竟当初还发生过那种事。 “听大伟说他在你们学校蛮出名的。”冯向东问,“年级第一?你成绩怎么样啊小辛?年纪第二吗?” 说完其他人都觉得这话很好笑似的哄笑。 孟辛没吭气,拿着筷子戳茄子。其实他很烦这个称呼,小新个鬼啊,还尼玛机器猫呢。 见他没接话,冯向东笑道:“你跟你那朋友说,就他那德行,很容易招人教训的。” “什么意思?”孟辛一听这话感觉就不对了,抬头看着冯向东,“他什么德行就招人教训了?” 冯向东笑而不语,沈昌伟端着杯啤酒道:“别说,就他瞧人的样子,我都想揍他。” 这一点孟辛私下也赞同,徐简看他不认同的人真不带一点遮掩的,不知是不懂还是不屑,那一目光看过去有些时候实在让人牙痒。 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让徐简那样的人来讨好他们啊。孟辛一把把筷子戳在已经全七八糟的茄子上,火药味浓浓地道:“你他妈自己眼神有问题吧?看你几眼怎么了?还能看坏了?什么毛病。” 这回沈昌伟没哈哈笑过去了,他勾着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孟辛盯着他,冷笑了一声。 桌子上的气氛一下改变,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冯向东看了看孟辛:“小辛,大家都是朋友,几句玩笑话而已,你这么说就有点过了啊。” 他说这话时也没笑,隐隐带了点压迫感。 一桌子的人都看着孟辛,孟辛沉默片刻,过了那阵火就冷静了不少,和谁杠上他都不怵,只是不想给徐简惹麻烦。 他拿了杯子倒满啤酒:“不好意思,最近家里事儿多,火气有点大,哥你比我大,别和我一般见识。” 说完他把酒干了。 沈昌伟没动,脸上还是那种阴阳怪气的笑容。 “哎、大伟。”冯向东这时又出来当和事老,劝道,“别得理不饶人嘛。” 他开口,沈昌伟不能不给面子,勉强地把酒喝了。 “东哥,既然朋友间不要太计较。”孟辛道,“徐简也是我朋友,别动不动就拿他说事儿成吗?他也没惹到大家吧?” “成。”冯向东把酒给他倒上,碰了碰杯,笑得颇有点意味深长,“你小子,讲义气,挺好。” 孟辛心想你懂什么叫义气? 他抿着嘴把酒喝了,嘴里一股苦味。他素来不爱喝这东西,平时他们聚会都意思意思,今天因为徐简的话题闹得僵,也不好把圆过来的话再给弄劈叉了,只得陪着再度热闹起来的几个人喝个痛快。 到底是个没怎么喝过酒的高中生,孟辛醉得轻而易举,还没散就蹲旁边吐去了,晚上吃的东西一下掏空,还恶心得慌。 头晕脑胀的时候孟辛只想回家。 冯向东也不为难他,放他走了。还好时间还没多晚,末班车还是有的,孟辛灌了好几杯热水缓了过来,赶车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一阵争吵就传了出来。 孟辛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吵什么,不外乎就是孟正宇的工作,何舒碧的牌瘾。酒意上头,他呆立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 “离婚!” 随着门被大力拉开,孟正宇的怒吼就扑到了孟辛的面前。孟辛一怔,往后退了一步。孟正宇看见他,一巴掌就扇了上来,转头又吼:“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这个时候才回来,带了一身酒气!” 何舒碧追了出来:“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有没有教过他什么?啊!?家长会你去过一次吗?” 孟正宇手指头在空中指了指,也不知是指什么:“我拼命赚钱养你们娘俩,哪有时间去什么家长会!你去了你就管成这样啊?!” 两人就孟辛的教育问题又吵了一轮,可孟辛觉得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乎自己是学好还是学坏,不过是逮着一个话题吵而已。 孟正宇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戳了戳孟辛的额头,噔噔噔地下楼。何舒碧追着下去了,整栋楼都是他们的脚步声和谩骂声。 孟辛低着头站在楼梯口,等着眩晕带来的脆弱感褪去。他嘴里还带着咬破肉的血腥味,跟着追了下去。 * 孟辛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紧赶慢赶没有迟到。 不过他的作业也没着落了。 当徐简找他来要作业时,孟辛正趴着睡觉,昨晚为了安慰何舒碧他几乎一整晚没睡,加上宿醉,他头都要炸了。 他不耐烦地道:“没写!” 徐简问:“是不会写吗?” 孟辛把头埋在双臂里,不理。 徐简又问:“是哪里不会?” 一时之间所有事都挤在孟辛脑子里,他猛地抬起头吼道:“你别烦我行不行!?” 他声音很大,震得整个教室都静了。 徐简往旁边看了看,被他看到的人都收回窥探的视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顶了回去后,他才对孟辛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他越这样善解人意孟辛就越想发脾气,看看徐简这人好成什么样了?而自己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无理取闹。 何舒碧的话犹如在耳。 丢人现眼。 不知打哪里来的恐惧逼得他都想夺门而逃了。他拳头握紧,想要再说点刺人的话,幸好上课铃响了,让他没了机会。 为了避免徐简再来找自己啰嗦,孟辛一下课就躲出教室,上课才回来。这么躲躲闪闪到放学,孟辛一拉书包,看到一如往常等着他的徐简,深吸了口气,朝他走了过去。 看他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徐简皱着眉追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孟辛站住,转身,“徐简,你很烦人啊。能不能离我远点?” 徐简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和人打架打输了心情不好吗?” “你傻啊,哪有那么多架打。”孟辛每次被他这么一看就有些说不清楚的受不了,就像穿着脏鞋踏上了漂亮昂贵的地毯上。 他把头偏向一边,压住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委屈,反正他就是不学好,为什么非要来管他呢?就让他这样不好吗? 徐简是想做个圣母来挽救他这个失足少年吗?还是单纯想在学校里交个朋友呢?不过像自己这样自甘堕落的玩意儿跟烂泥一样,踩一脚都还嫌脏鞋。 孟辛想,本就不是一路人嘛。 他困难地整理好情绪,来回瞟了两眼徐简,转回头,端正起了态度:“以后看到冯向东他们绕道走吧,一群野狗,小心咬到你。” 徐简目光落到他昨天磕破的嘴角上:“既然知道他们是群野狗,为什么你还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孟辛顿了顿,脑中闪过很多种答案,一句能出口的都没有。 他不要任何人觉得他事出有因,觉得他可怜。 尤其是徐简这种样样都优秀的人。 所以他不在意地一笑:“因为我也是。” 在徐简要说什么前,孟辛就打断了他:“行了,好好读你的书吧。明天我会记得交作业的,拜啦。” 他就倒退着走了几步,语气还是笑的,脸上神色却极其认真:“记得,别来烦我了。” 直到徐简轻轻点点头,孟辛才笑了笑,转身快步走了。 第7章 理科班 转眼到了期末,孟辛毫不出意外地又没一科及格,而且每一科的分都极低,不仅是全班最低分,全校倒数也能排上号了。 周丽娟十分严肃地对何舒碧道:“孟辛再这样下去,只能混个高中文凭了。” 孟辛坐在一边,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自己抖个不停的脚尖。 “孟辛,你到底想做什么?”周丽娟也是无奈,说也说过了,骂也骂过了,家长都请了。 成绩差的学生她不是没见过,但像孟辛才高一就这么无所谓的也是蛮少的。这家伙天天不迟到,上课就睡觉,作业按时交,从没认真做,校规没犯一条,可学习才是一个学生的义务,成绩烂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她算看出来了,孟辛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不肯学。 孟辛抖着腿道:“不想做什么啊。” “给我好好坐着!”何舒碧脸色一沉,扇了一下他的腿,“怎么和老师说话的?” 孟辛坐直,还是那种你们说什么是什么的态度。何舒碧气一来就不顾这还在三方会谈了,指着他就开始数落。 周丽娟对着这样的母子俩真的有点无话可说:“下一学期就要分班了。” 她翻了翻卷子:“孟辛数理化的成绩不如语文和外语,我建议他考虑一下文科班。” 就孟辛这分数,其实分不出谁高谁低。但选择理科班会留在原班级里,选择文科的人就会离开原班级重组合成一个新班级。 对周丽娟来说,孟辛选择文科班就代表他不用再在自己班上拉分数了。这一点何舒碧不清楚,但孟辛是心知肚明。 于是孟辛道:“我要读理科。” 说完还冲周丽娟笑了笑,他笑起来还是很可爱的,可话里的意思把周丽娟好好哽了一下。 何舒碧对此没有概念,但之前听到周丽娟说孟辛读文科好,不由地道:“你懂什么?听老师的没错。” “我要读理科,周老师。”孟辛看到周丽娟眼里的烦恼就很开心,说的话都显得十足的诚恳,“我非常喜欢数理化。” 周丽娟按捺脾气劝道:“可你不太擅长……” 孟辛道:“没关系,我会努力的。” 他这吃了秤砣铁了心地反复重申,周丽娟又不能帮他做决定,心气不顺地替他记录在案,话都不想多说:“可以了,帮我把李鑫和她家长请进来。” 孟辛撩眼看了看她,得意洋洋地拿过自己的所有卷子和何舒碧出了办公室的门。何舒碧估计也是骂累了,单单只总结了一句:“你就混吧,混个高中文凭就给我去上班。” 把何舒碧送走后,孟辛又转回了学校。期末家长会开完之后学生就可以走了,他溜达进操场边上的看台,靠大路这边种了一排树,绿荫刚好能遮一半太阳。 孟辛坐在这一片树荫里,觉得累得慌。 不然干脆这学也别上了吧,反正也上成了这种JB样。 这个年纪出去什么都干不了,孟辛心里清楚,他现在常常会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对于他这种年纪的人来说,这样的体验尤为茫然。 充斥在他生命中的仿佛都是狗屎,每发生一件事都让他更厌恶自己的生活。 熙熙攘攘往外走的人群里出现了个很眼熟的身影,孟辛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撑着下巴把目光黏了上去。 就是这么奇怪,孟辛每次都能从一堆人里找出徐简来,在意得他自己都觉得伤脑筋了。 由此可见,徐简确实是个很烦人的家伙。 离他二十米外,徐简和他爸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徐简他爸和上一次家长会一样,也是这么西装革履的,大概是天气有些热,他把外套挽在手臂上,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尽管也有不少家长同样穿着衬衫,但都不如他穿得这么好看。 看上去像个很可靠的父亲。 孟辛漫无边际的想,徐简这身气质应该就遗传他爸的。孟正宇是什么气质?孟辛试着想了想,印象居然是模糊的。他只能又悻悻然地去想徐简,这次肯定又考得很好吧?也是当然了,徐简哪次不是考得最好呢? 是哦,这样的徐简肯定会选理科。 那么下学期,他们还是同班同学了? 意识到这件事,孟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讲道理徐简人挺好的,怎么就让他觉得这么烦呢? 一想到就烦,还偏偏老想,越烦越想,越想越烦。 烦来烦去,孟辛真觉得自己才是最烦人的。 * 一整个暑假孟辛都没怎么和冯向东混。自从那天晚上后沈昌伟就对他看不太顺眼了,孟辛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你看我碍眼,难道我看你就喜欢了? 他和冯向东他们是教科书式的狐朋狗友,私下没有联系方式,一旦不去学校,孟辛又不去主动贴上去,就彻底见不到了。 很省心。 不过没有朋友,也没有零花钱,他就十分闲,闲得长毛,没事干就成天在外瞎溜达,和他一样溜达的只有买菜的老太太和遛狗的,又热又憋屈。 熬过一个星期,孟辛总算找到点事。他们小区附近的补习班招人发传单,半天20,全天50。孟辛这辈子还没打过工,手里紧得还不如现在的小学生,一听到能赚钱,兴趣大得很,颠儿颠儿地就跑去了。 在夏天最热的几个小时里顶着太阳做这么招人白眼的工作,钱又没多少,就只有大妈大婶和找不到其他打工途径的高中生来做。高中生做得还都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体验了一把生活就不来了。就孟辛一个,天天和一群中老年妇女混迹一块,背上小十斤的宣传资料去各个还有学生出入的学校发传单。 累还是累的,然而能赚钱的兴奋感很是激励人,握着自己赚来的钱时,孟辛油然而生一种踏实感,一个暑假他没闲下来过,手上居然也攒了点零用钱。 这种愉快的心情持续到开学,全班人都被夏日骄阳荼毒得黑了一个色号,孟辛自然是其中一个,相比之下徐简就毫无变化。 孟辛猜他肯定在家读了一假期的书。 班上新进了几个同学,都是自己原来班级被拆散了重组成文科班的。周丽娟按照成绩安排了座位,但顺序出人意表地是倒着来的。 孟辛第一次坐到了第一排,他前面就是讲桌,抬头就看得到老师的下巴。 这滋味,一言难尽。 “每一周我们都换一次座位,第一排的人坐到第二排,依次类推,最后一排的人坐到第一排来。”周丽娟讲解道,“这样每个人都有坐到第一排的机会,对大家都公平。” 对于想学的人来说坐第一排当然是好事,然而孟辛很想举手说他不用,每一周都要挪一次位置,多麻烦。 一周后,孟辛把东西搬到第二排去,徐简从最后一排挪上来,不知这座位怎么排的,就刚刚好坐在他正前方。 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前后排。 周丽娟用心良苦,这样安排能先进带后进,而且不是同桌上课优等生们也不容易被干扰到,想得很周全。 孟辛的同桌是他们原班里的赵佑,他有一点和徐简挺像的,身上穿的用的都是牌子货,但他成绩只能和孟辛做同桌。 不过赵佑成绩稀烂,内里却是个要求上进的,动不动拿他那个最新款的MP3出来听英语,还经常向永远第一名的徐简请教问题。 徐简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为人却没那么高高在上无法交流。每次赵佑麻烦到他,他都侧转过身来,一边讲解一边演算给赵佑看。 孟辛只需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的侧脸,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草稿纸,遵守着那天答应孟辛的事情,没再和孟辛说过一句话,索性连眼神都不对上。 他这么故意,老实说,孟辛都觉得有点可爱了。 要说在外人看来两人间那一丝奇怪气氛也不是很明显,可约莫是因着徐简无私的解惑,在赵佑心中的徐简已是相当平易近人的光辉形象,对这样的情况便注意到了,好奇地问过孟辛一回:“我说你,是不是和徐简闹过矛盾啊?他连正眼都不瞧你。” 这孩子应该出身优渥父母宠爱,说话也不知拐个弯,那语气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仿佛孟辛以前真怎么着徐简了,他就要教育教育孟辛似的。 孟辛和校外小混混有来往的事班上的人捕风捉影,模模糊糊心里有数,看他自然会往不好的方向偏。孟辛也没放在心上,干脆利落地甩了一个白眼,祭上了万能金句:“关你屁事。” 第8章 我没拿 坐在前几排对孟辛多少是有点影响的,比如他上课不方便睡觉了。毕竟就在眼皮子底下,老师不会觉得这是爱听不听,而是赤裸裸的挑衅,没有哪个老师能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 孟辛不想惹麻烦,又听不进去课,支棱着脑袋,视线飘过来飘过去,最后就盯着徐简的后脑勺发呆。这人坐得可真是端正啊,不累吗?是不是用了背背佳的啊? 想着不着边际的东西,一节课就混完了。 “我说,” 孟辛本来想就着这十分钟眯一会儿,却被赵佑迫不及待地捅了捅。 “干嘛啊?”孟辛头还枕在手肘上,歪过头来看到赵佑一脸严肃:“你看到我的MP3了吗?” 孟辛转回头闭上眼睛:“没有。” 赵佑盯了他一会儿,又拿手捅了孟辛一下道:“我MP3不见了。” “你MP3不见了你不会找啊?”孟辛被弄得很不耐烦,本来想多损两句,却眼尖地发现本来低头写笔记的徐简停下了动作,显是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 他郁闷地闭上嘴,勉强做了一句息事宁人的解释:“我真没看到。” 赵佑瞪着他:“是不是你拿了?” 这话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孟辛真是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缓缓睁大双眼,还没来得及生气——他真的太吃惊了:“你说什么?” 赵佑侧着身子靠在课桌上,这个动作让他身形拉宽,显得很有震慑力:“是不是你拿了我的MP3?” 这样的指摘对一个少年来说是无法承受的侮辱,犹如火星掉在脑子里,霎时烧得孟辛眼睛都红了,他道:“你放屁。” 他以为自己控制住了音量,实际全班都听到了这暴跳如雷的申辩,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们身上。 孟辛并不想摆出一副被说中了的气急败坏,可他离气炸也不远了:“我说我没拿你没听到?” 赵佑道:“我打听过了,你和高年级那个沈昌伟混得熟吧?他勒索过同班同学。” 孟辛一下想到那个矮子,叫王泽还是叫什么来着? 他嘴唇动了动,愣没说出一个字。 沈昌伟他们勒索过王泽,沈昌伟来他教室找过他好几次。 这些他都无可辩驳。 从他的脸上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佑的表情变得笃定,口气里多了一丝轻蔑:“别以为你和高年级有关系我就怕你,把我的东西拿出来。那是我舅舅从香港带的,可贵了,内地都买不到。” 他没有故意压低声音,周围听得清清楚楚。犹如当众被人扇了耳光,孟辛连着深吸好几口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单薄的话:“我没拿。” 赵佑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意思不言而喻。 旁人的目光刺得皮肤发痛,孟辛不用看都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他在他们眼中已经就是会偷同学东西的渣滓了。 孟辛豁然站了起来,拳头死死地攥在身侧。赵佑哦哟一声,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和他对峙:“怎么?想打架啊?” 孟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可以打上去,打得赵佑说不出话。可是他不能把全班人打一次,不能把他们心里对他的怀疑打掉。 他扭着头,一一看过去,有人被他看到就转开了视线,有的人没有,反而瞪回来。巨大的无助和恐惧从他的脊椎爬上来,冷得他发抖。 “赵佑。”徐简早转过身来,一直皱眉旁观弄清楚整个状况才开口,“你凭什么认定是孟辛拿的?” 他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泼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孟辛一个激灵,不由得朝他看过去。 直到徐简不自在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才发觉刚刚自己的表情一定泄露了什么求助的信息。 他屏住呼吸,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赵佑没想到徐简会出声,而且问得还这么不留情面,他当然没什么切实的证据,撇过嘴:“除了他还会有谁啊?” 徐简没有顺着他的话纠缠下去,反而问:“你最后一次用MP3是什么时候?” “呃……”对徐简印象太好,赵佑不想下他的面子,努力想了想,“就早自习的时候听了一下单词。” 徐简问:“那你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这个很好回答,因为赵佑一发现就对孟辛发难了:“就刚才。” “第二节课后所有人都要出教室做早操,孟辛是和我们一起的。之后上课教室里也有人。”徐简好似不放心,边说边查看孟辛,看他脸色没有继续变糟的趋势,才冲孟辛后排的人问:“你有看见孟辛拿赵佑东西吗?” 被问到的人不确定地看着几人,不愿意卷入这场麻烦,尽力摆出事不关己的淡然,说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没注意……” “不说其他人,赵佑你也在教室。”徐简转而问赵佑,“你看见了吗?” 赵佑面色一赧,随即又咕哝道:“我也有没注意到的时候啊,对了,我还上了厕所的呢。” 徐简点头道:“那我们全班人都有嫌疑。” 他拿出自己的书包,坦然地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在赵佑难堪的视线里一件一件往外掏,又让赵佑看他的抽屉。 “干什么啊?”赵佑没动,吭哧吭哧地道,“我又没说你偷!” “我也坐在你附近,要动手不比孟辛麻烦。”徐简说完,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看向孟辛。 孟辛一怔,接着扯过自己的书包,开口朝下哗啦啦地把东西都倒了出来,又粗鲁地把抽屉里的零零碎碎掏到地上,最后连衣服裤子口袋都翻出来了。 一团凌乱中他倍显狼狈,倔强地问:“有你的MP3吗?” 赵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怀疑本就只是有色眼镜的产物,经不得推敲。实际就算这样他还是怀疑孟辛的,只因他打心底里相信孟辛就是那种人,可徐简那一长串铺垫后,他不好再光明正大地继续胡搅蛮缠。 “我建议你告诉老师,或者直接报警。”徐简面不改色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做早操期间有外人来教室拿了你的东西。要是你不放心,也可以让班上的人都把书包给你看看。” 围观的人神态微妙地一变,别人被怀疑的时候只当个热闹看,落到自己头上时那就没那么有趣了。 大家的注意力一哄而散,像是多看一秒就会被搜身一般。 赵佑看看徐简又看看孟辛,神情纠结,到底少年人顾忌颜面,最后还是只能莫可奈何地对着孟辛重重一瞪,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回座位。 孟辛的物品散了一地,他长舒了口气,蹲下身一点点捡起来。 徐简没转回去,一直看着他,像是想帮忙又怕孟辛拒绝。 孟辛蹲在地上抬头,犹豫几秒后,对他抿着唇笑了笑。 但徐简好像没从这个难得的笑容里得到足以放心的东西,眉头微微蹙着,回了孟辛一个忧心的微笑。 收拾完,孟欣心情复杂地坐回椅子。 这事疾风骤雨地来临,都来不及让他多加回味,就在徐简的插手下结束了。事情一过,除了赵佑还在忿忿不平,其余人像是已经毫不在乎这边的情况了。 孟辛打开作业本,拿着笔呆了许久,回过神来时发现纸上多了个名字。 徐简。 他像是被堪破了某个秘密似地惊慌起来,连忙用笔胡乱来回划拉。然而几条笔迹盖不住一个名字,写得不甚工整的两个字还是大喇喇地浮在纸上。 孟辛唰啦一下撕了这一页,揉成了一团,塞进课桌里,在下面那张纸上写上谢谢两个字。 写完之后,他看了看,又撕下来揉掉了。 前面徐简的后背离他只有二十厘米。 孟辛放了笔,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朝前挪,挪到课桌抵住胸口再也挪不动的时候,他小声道:“谢谢。” 背影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声音低得只有气音,徐简没有听到。孟辛脸上热烘烘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人说这个词了,相比之下和人打一架也许都要轻松点。 可是徐简确实应得他一声谢谢。 孟辛伸出手,点了点徐简的背心。 徐简本来就笔直的背一下板得更直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稍稍朝后仰着,全神贯注地在意着后面的动静。 孟辛翘着板凳好让身体往前倾,尽管徐简背对着他不可能看到他的脸,他依然稍稍埋着头把表情掩藏起来,略有些窘迫地道:“谢谢。” 他们已经靠得很近了,孟辛说话间的气息热热地吹拂到徐简的耳边,让他觉得耳朵有点痒和发烫。 他忍住去摸摸耳朵的冲动,刚想转过身说什么,上课铃声响了,而任课老师非常准时地踏进了教室。 徐简不想赶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回应孟辛,就好像孟辛的道谢完全不足挂齿一般。可他也不想耽搁,于是他拿笔写了张纸条,规规整整地折好,略略侧过身极快地放在了孟辛的桌上。 不会有天大的事,孟辛甚至能猜到里面写着什么,然而他握着小纸条时却克制不住地紧张,仿佛这个行为本身就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暗示。 他在手心里把纸条展开,徐简的字正如其人,挺拔而俊秀,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写着“不客气。” 字写得好的人一动笔就自然带了郑重其事,不会让人觉得轻慢。孟辛细细看过,才把纸条按原样折好,放在没怎么翻过的教科书里夹好。 想到自己那一手烂字,他庆幸刚才没写纸条。 第9章 还回来 晚自习上完后,两人眼色都没递一个,就走在了一起。 还是没有话题,孟辛不着痕迹地窥看徐简,徐简像是在想什么事,有些心不在焉。 孟辛绞尽脑汁地找到点可怜的可聊内容:“上次听你说去了图书馆,经常去啊?” 徐简的沉思被打断,点头道:“平时会去借书,周末就待在那里。” “哎?图书馆很多人吧?”孟辛有点意外,这和徐简的气质不相符合,“我以为你讨厌被打扰。” “我看书的时候很认真,不会被打扰。”徐简顺着这个话题问,“你平时爱做什么?” 真稀奇,他们同学一年了,现在才来做这种基本了解。 孟辛摸摸鼻尖,这样开诚布公地进行交朋友的正常步骤让他不知如何应对:“没什么啊……就到处乱转到处玩。” 说着没有实质内容的话,孟辛临到要和徐简各走各路的时候,站着好一会儿没动。 徐简也没动,耐心地等他。 “那什么。”孟辛发现自己声音不知不觉又低了下去,马上咳嗽了两声,提高声音道,“那个,今天真谢谢你了。” 徐简一笑,温和道:“你已经说过了,不客气。本来就不是你拿的。” 这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让孟辛的心暖了一暖,他强压着不笑出来,可嘴角推出的细纹很难不泄露他的开心来:“嗯……谢谢。” 这句谢谢不再是谢之前的解围,徐简并不嫌他用词贫乏得只会说这句话似的,保持着微笑:“不过你还是……” 他说到半截就没说了,表情也凝了一秒,见孟辛望过来,又掩饰一般地摇摇头:“没什么。那明天见。” “再见。”孟辛看着他跨上车,突然又转头看自己,便歪了歪头,“怎么啦?” 徐简一脚踩在地上保持平衡:“我明天要去图书馆还书,你要过去看看吗?” 我去干嘛啊?学校的书都崭新的呢。 孟辛想什么全表现在了脸上,徐简看得明白。像是怕孟辛为难,他又接着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去呀。”孟辛脱口而出后才咂了一下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受了帮助所以不想看徐简失望,才答应下这么无聊的邀请。 不过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再想也没意思,去就去吧。 只是面对徐简,一股难为情催着他追加了一句解释:“反正我没去过,去见识见识嘛。” 徐简微微笑着,看着他“嗯”了一声,又笑了片刻,才踩着自行车骑走了。 等他走远,孟辛像是从什么奇怪的氛围里回过神来,心情重回到平日的烦躁无趣里:“去哪儿呢……” 摸着脖颈望了望天,他不是很想去找冯向东,更不想回家。 一个没防备,一股大力撞上他的肩膀,把他撞得一个跄踉,孟辛火大地回头,就看到沈昌伟那张脸。 沈昌伟明显不是单纯地开玩笑,挑着的嘴角带着一抹让人不舒服的笑,像是在说“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孟辛揉着肩膀,知道沈昌伟那火到底是没有下去,逮到机会就要来撩他。只是他今天没心情和人起冲突,懒得和这个弱智玩。 看出孟辛想退缩的态度,沈昌伟笑得很有优越感,当孟辛要绕过他的时候他便没拦,鼻子里哼哼着歌要去取自己的车。 本来要走的孟辛却站住了,拉住了沈昌伟的衣服。 沈昌伟一掌推开他,孟辛领口又一把把他拉扯到跟前,终于找着机会似的兴奋起来:“想干嘛?啊?” “别动手动脚的。”孟辛反掰住他的手,看着他的耳边,“你在听歌?” 沈昌伟“啊”了一声,手一松放开了他,用食指点了点他:“小子,早就觉得你太嚣张了,和那个徐简一样,欠教训。” 他一扯到徐简孟辛就特别想揍人,侧着头强压火气:“你兜里的东西哪里来的?” 沈昌伟一边耳朵戴着耳机,红色的耳机线延展到他的裤兜里。他们学校能听耳机线的都很少,更不要说这种红色的耳机线。 孟辛只看赵佑用过。 “嘿、你管得还挺多。”沈昌伟把耳机线扯下来,团吧团吧一起塞到兜里。他手刚拿出来,孟辛就扑了上去,趁着他完全没反应过来把东西扯了出来。 沈昌伟脸色一沉,拿住他的手臂:“还给我!” “原来是你!”孟辛攥住MP3往身后藏,身体挡住沈昌伟,他的脸色也非常难看,“这是我同学的!” “你有病啊!”沈昌伟不停要去拿,不甘示弱地嚷道:“全天下只有你同学有?这是我买的!” 孟辛眯着眼睛:“从哪里买的?这个内地根本就买不到。” 沈昌伟反手要去打他:“你管老子在哪里买的!我再说一次,你给我拿来!” “你是不是课间操的时候去我们教室了?”孟辛慢了一步,没能全部躲开,颧骨被他手肘撞到,疼痛间朝后急退了两步将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这是不是你偷的?!妈bi的!害我背锅!” 沈昌伟眼神闪躲了一瞬,随后更加凶恶地瞪了过来:“我警告你,话不要乱说,最后说一次,还给我!这个是我自己买的,要拿给东哥的。” 他着重强调了东哥两个字,其中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孟辛又往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沈昌伟,犹如一头警惕心高的小兽。 突然,他转身就跑。 “我草你妈!给我站住!”沈昌伟一时不查被孟辛跑出去老远,再拔腿追的时候已经是追不上了。 孟辛在人群中左闪右闪,身后灵活地一口气跑了好几条街,实在跑不动了也没敢停下,还边喘边走,不停往后看。 沈昌伟没有跟上来,肯定是追丢了。 他手上还拿着MP3,这个明天得还给赵佑,那傻逼有钱人,财不外露都不知道。 孟辛擦了擦汗,把MP3放进书包里。 * 第二天孟辛踩着铃声到了学校。 从校门口到教室门口都没看到沈昌伟,孟辛知道这不代表什么,毕竟沈昌伟那混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前脚进来,后脚数学老师蒋欣就进来了。 旁边的赵佑还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孟辛没和他啰嗦,把东西往他桌上一扔。 赵佑睁大眼睛,压低声音怒道:“我曹啊,还说不是你。” “你是不是傻啊?要真是我,我还能给你还回来?”孟辛脑子绷着一根弦,脸也绷得紧紧的,实在不想和人多费唇舌。 他猜沈昌伟多半是跟冯向东说了,估计是等着放学来堵他呢。 “你才傻。”赵佑小声哼了一声,“你就是心虚。” 孟辛没回话,抱着胸神情严肃地想事,这是这沉思没多久就被前面那人给打断了。 徐简反过手,往他桌上不动声色地放了张纸条。 眨巴眨巴眼睛,孟辛想起这家伙就是有一旦开了先河就会当成习惯坚持下去的奇怪思维。看着那张折成小方块的纸,他着实有点伤神。 打开一看:“脸上怎么受伤了?” 字还是那么好看,好看得孟辛都有点不敢回了,可一想到徐简在等,他又不能不回。 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小截,孟辛写道:“没什么” 末了,又在下面匆匆写上一句“好好听课啊”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没规没矩的,给人成不了方圆的印象,单独看将将就就,连在一起就丑得不成样子。 挑剔地看了这纸条半天,孟辛不满意地用笔头戳了戳徐简的背,在他朝后伸手的时候把揉成一团的纸条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徐简。”蒋欣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最后还着重看了一下孟辛,显是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了,“你上来讲讲这道题怎么写的。” 徐简手里还藏着小纸条,神态平静地走到讲台上,拿过粉笔没立即写,而是看了一会儿黑板。 孟辛知道他刚刚确实是因为传纸条开小差了,生怕他答不上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自己被叫上去还紧张。 徐简没能让他担心太久,上前半步开始在黑板上写字。他那一手字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出来也是赏心悦目,流畅地在题目下方写了好几排公式和数字:“……然后,这里就能得出答案。” 他话音落,最后一笔也刚好写完,转头看向蒋欣。 “……对。”和预期不符的结果让蒋欣没有因学生的完美答案而多高兴,蒋欣淡淡道,“就是这样,下去吧。” 徐简把粉笔放回黑板槽里,回座位时看到孟辛松了口气的样子,被逗乐了一般笑了起来。孟辛莫名就知道他是在笑自己,不乐意地低了头,将脸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藏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蒋欣:……学习成绩好,上课也要好好听课! 第10章 先走吧 “你脸上怎么回事?”一下了课徐简就转了过来。孟辛往右侧过脸,不想让徐简盯着那块淤青:“撞到门啦。” “徐简你昨天还帮他。”赵佑不甘寂寞地插进话题,把MP3放到桌上嚷嚷道,“你看,他今天就还我了。” 徐简看了一眼MP3:“是他们?” 他们是指谁两个人都心里有数,孟辛没想到徐简这么敏锐,能立刻就想通这一点。 他烦躁地承认:“嗯,沈昌伟拿的,估计是……” 视线朝赵佑滑过去,孟辛郁闷地道:“来找我的时候看到这家伙的东西了吧。” “沈昌伟?”赵佑切了一声,“还不是和你一伙的。” 没有理会赵佑,徐简的表情一下变了:“他打你了?” “你好烦啊……”不知道是第几次对徐简说这句话了,孟辛咬了咬唇,“没有,跟你说了是不小心撞到的。哦,对了,今天下午……” 想到放学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孟辛叹了口气:“我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去图书馆了,对不起,下次再约吧。” 这么弱智的谎言他自己都不信,徐简当然也不会,他得出了个很有逻辑的推论:“他们要找你麻烦?” 孟辛有时候真的挺讨厌徐简转得很快的脑子和不肯敷衍的态度,他想说关你什么事,可昨天也一样不关徐简的事,他却靠着徐简才没沦落到更悲惨的境地。 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个道理,这种话孟辛对着徐简没办法理直气壮。 他只好道:“我自己可以处理。” 两人这么熟稔的交流都看在赵佑眼里,他嘴里嘀咕着“什么啊”,看看徐简,再看看孟辛,又看看徐简,眼睛里有种很露骨的惊讶和失望。 徐简没注意,孟辛却看得一清二楚。 对面的徐简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噤声:“孟辛?” 孟辛像是被蛰了似地缩了缩肩膀,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忙对徐简道:“你别管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这语气急促得几乎带着点恳求了,可徐简还在用让人无处遁形的直率目光看着他。 “孟辛。”刚从教室门进来的班长刘胡菲手上带着上个星期小考的卷子走了过来,“周老师找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孟辛迅速站了起来,逃一样地出了教室。 “徐简,你英语又考第一。”刘胡菲把放在上面的第一张卷子放在他面前,故意装作不高兴地道,“要不是我选择题错了一道就能当一次第一了,好气人。” 徐简收回追着孟辛的视线,转头问她:“周老师找他什么事?” “啊?”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起孟辛的事情,刘胡菲奇怪道,“我怎么会知道?” “哎我这次考了多少分?”赵佑蹭过来翻找自己的卷子,刘胡菲拿开卷子叫道:“你别翻乱了啊!照着成绩排的!你肯定在后几张。” 她说着从后面拿了一小叠出来,看也没看就把最后一张放在孟辛桌上。徐简看了一眼,150分的满分,这卷子上面写着34。 有时候徐简都不太理解,这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 周丽娟看着眼前的学生,小孩子长得挺精神的,却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重重叹了口气:“孟辛,你上课影响其他同学?我把你们这群成绩不好的和前几名调成前后排,不是让你影响他人的。” 孟辛闭着嘴。 “你学习态度怎么样我也不说你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其他人还要学习。”周丽娟语重心长地道,“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不然我就只能把你的位置独自安排在最后靠窗那里了。” 她留了一段空白的时间,好让孟辛自省。 孟辛在这段空白里缓缓点了点头。 周丽娟并没露出欣慰的表情,用不信任的眼神来回扫了扫孟辛,嘴里却道:“老师相信你是懂事的,好了,回去上课吧。” 下一节课就是英语,她站起身,带着孟辛一起回了教室,途中出于一个班主任的本能还想和孟辛聊几句以沟通感情,可惜孟辛一直低着头,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她也只得放弃了。 这个学生果然是冥顽不灵。 进了教室,她站上讲台,孟辛回了桌位。 桌子上放着他的试卷,右上的分数可以让他猜到自己又是最后一名。 “这次第一名是徐简,听力题上丢了几分,下次要注意,这些题型其实很简单,那我们来看看。”周丽娟惯常先讲解前三名错在哪里,随后再开始按着顺序评改卷子。 孟辛翻看自己的试卷,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讲了,卷子上大多东西他都不认识。上面周丽娟的讲话在他耳朵里全是叽里呱啦的发音。 他拿着笔垂着头,发呆了一整节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可能是因为是班主任的课,徐简没有传纸条过来。等下课铃一响,周丽娟就把本来想和孟辛说话的徐简给叫走了。 想也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孟辛转着笔,中性笔顺着力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噼啪一下,摔坏在地上。 * 晚自习下了之后,孟辛没动。 徐简收拾好了书包,问他:“走吗?” 孟辛靠着椅子歪着头道:“你先走吧,我再留一会儿。” 教室里除了他们就留下个值日生,擦完黑板,转身瞧着他们俩:“你们还不走吗?我要拖地了。” 不能再留了,孟辛这才收了东西,率先大步走出教室。 徐简跟在身后,一把拉住孟辛的肩膀:“孟辛,你是生气了吗?” 孟辛诧异地转头,从徐简脸上读出了一丝忐忑:“我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周老师叫你过去是说你上课和我传纸条的事吧?”徐简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道,“对不起。” 孟辛茫然地想,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这事是徐简挑起的,可孟辛一点都不生他的气。 小学时,孟辛的朋友很多。他性格开朗,人也有趣,有用不完的精力,长得可爱人又机灵,就算成绩不算顶好,老师都喜欢他。在学校里各种吃得开,几个年级都有和他玩得好的,全校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是个小小的风云人物。 而在孟正宇换了工作带着一家三口搬到A市之后,上了初中的孟辛没能来得及和要好的同学好好告别,全都断了联系。 而代替从前生活的是他从此开始埋头学习,优异的成绩可以奖励他一次全家聚餐,这种时候孟正宇也好,何舒碧也好都不会拒绝他。 那段时光说不上幸不幸福,父母因为他的恳求凑在一起吃顿饭,而他独来独往是旁人眼里的书呆子,这和他本性相违,有一段时间他真的很厌恶上学。 只是后来情况更糟,就算他再怎么努力读书,孟正宇也不会再因为孩子考了第一名就不去出差,毕竟工作更重要。 既然努力也得不到,那何必又要为此努力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呢? 反正也没有人期待。 孟辛干脆放任自己丢弃所有之前让他痛苦的坚持,不再乞求别人不肯给他的东西,然后就混成了现在这种猫厌狗嫌的地步。 看着眼前还在等自己回答的徐简,孟辛很想好好地感谢他,感谢他的靠近,感谢他的帮忙,感谢他让自己觉得自己还并不是那么糟。 但他就是那么糟,而且还是自作自受变得这么糟的。 这些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一向不擅长表达,何舒碧和孟正宇教会他的是如何尖锐地伤害别人,而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更强有力地伤害对方。 孟辛很想给徐简看些关于自己好的部分,可他有什么呢?34分的试卷,拿不出手的家庭关系,一群会勒索会偷东西的哥们儿。 哦,这群哥们儿还等着教训他吧? “不要放在心上,没什么好道歉的。你以后上课好好听讲就是了。”孟辛说着说着自己都想笑,“只是你别老和我说话啦,把你带坏周丽娟不会放过我的。” 对面的徐简露出类似受伤的困惑:“你没带坏我啊?” “现在不,不代表以后不嘛。”孟辛笑了笑,那个笑容带着他没有自觉的心事重重,“我一会儿确实有事,你可以先走吗?你要和我一起,我会不太方便。” 徐简静了片刻:“也不方便告诉我是什么事?” “对,不方便。”孟辛耸耸肩,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别耽误我啦,快走吧。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吗?” 他话说到这份儿上,徐简也不能再坚持,沉默不语地先行离开了。 他们高二晚自习下得还不算太晚,不过除了还在教室苦读的高三学子之外,其他年级的人都已走光了,整个校园空荡荡的。 孟辛在徐简走得不见身影后,才走向校门口。 不出意料,冯向东他们正等在那里。 第11章 不听话 冯向东笑道:“小辛啊,聊聊?” 孟辛看了看把他围在中间的几个人,撩起眼皮瞅着冯向东:“找我什么事?” 他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差点扑倒,肖力还拎着个空酒瓶,身上带着酒气,道:“少他妈废话。” 一旁的沈昌伟道:“东哥,这小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平时吃我们喝我们的,关键时候胳膊肘还是朝外拐。” 孟辛拉了拉书包,重新站好,笑笑:“你偷人东西还有理了?” “这里不好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冯向东侧头偏了偏,示意孟辛跟着他们走。挨顿打是避免不了了,孟辛反正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候异常坦然:“好啊。” 说着说着他瞪大眼睛,那种坦然在脸上裂开,有些惊慌地冲其他人道:“快走快走。” 冯向东没反应过来他这么急着找打是为什么,一个人就插进他们围成的圈子,和孟辛站在了一块。 那人问孟辛:“就是这件事?” 他定睛一看,哟,这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优等生吗? “你不是早走了吗?”孟辛急了,把徐简往外推,“赶紧走开,不要碍事。” 沈昌伟率先笑了起来,伸手要去抓徐简:“够义气,来了就别走了。老子早看你小子不顺眼了。” 孟辛把沈昌伟的手打开,挡在徐简面前:“喂,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你要找的人是我,别耽误了,走吧。” 他比徐简还矮一点,完全没有挡住的效果。惹得沈昌伟大笑,转头问其他人,“你们看他们像不像两条小狗。” 孟辛没在乎他说什么,左右看了看,瞄到徐简没有什么情绪的脸,心里急得要死。这家伙,让他先走别掺和,怎么一点话都不听! “东哥,MP3是我拿回去的,”孟辛让自己镇定了点,直接对冯向东道,“和我朋友没关系,你让他离开,我跟你们走。” “为什么要跟他们走?”徐简握住他的手臂打断他,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平静地对沈昌伟道,“偷窃罪是可以判刑的。” 沈昌伟半边嘴咧着:“哎卧槽,你皮痒忍不住了是吧?” “小辛,我们之前就想跟这位朋友交流交流了。”冯向东斜睨着徐简,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样吧,既然小辛弄丢了我一个MP3,你和他这么要好,帮他赔我一个吧。” 孟辛忍了又忍才把一句不要脸咽回去,他拉了拉嘴角:“东哥,我说了,这和他没有关系。你要怎样我都奉陪。” “你他妈听不懂话啊,你别想走,这小子也要留下给钱。”沈昌伟抬手往孟辛脑袋扇了一巴掌,这倒不是很痛,只是侮辱的意思很浓。 徐简一动,被孟辛拉住。 孟辛咬了咬牙,明白今天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明明挨一顿打就能完事的事,偏偏徐简来凑了热闹,你说你一个三好学生不会离我们一群小混混远点吗? 但就好像他为徐简的纸条挨了骂那时一样,他现在居然也一点不生徐简的气。 孟辛觉得自己多半是有毛病。 他猛地把徐简往几个人的空隙中一推:“跑啊!” 反身就一脚踹在沈昌伟身上。 这突然的发难惊得众人炸了起来,沈昌伟一拳头把他打得一趔趄,他反手勾住沈昌伟的脖子,硬把人拉下来,握紧拳头往脸上揍。他身上还挨了不知道谁的打,那边肖力还大叫:“我操你妈的!” 情况一片混乱,孟辛察觉到不对刚要抬头,却被人一把抱住。 “咵啦” 孟辛瞳孔收缩,还保持着扣住沈昌伟的姿势,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徐简一只手还抱着他,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额角,死死皱住眉。碎掉的酒瓶玻璃撒得到处都是。 这个动静太大,学校的保安边喊边往这边跑。 肖力手里还拿着半截啤酒瓶,也是懵了。其余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面面相觑几秒钟,沈昌伟挣开呆住的孟辛后退了两步,拔腿就跑。 冯向东稍微好点,走过去打了肖力背后一巴掌:“跑啊!” 孟辛本能地想追,却发现徐简全身都靠在他身上,马上反身把徐简扶住。他耳朵里都是砰砰砰的心跳声,整个人都木了。冯向东带着剩下几个都撤了,保安追了几步,跑了回来:“同学,送医院啊!” 徐简缓过劲儿来后反倒成了最冷静的那个人:“请问有毛巾吗?” 鲜血从他伤口不停往下流,他半张脸上都是红的,保安也是被这场面惊呆了,忙道“有有有”,去寻了张干净毛巾过来,又帮着徐简去打车。 孟辛抖着两只手帮他把毛巾紧紧按在额角的伤口处,哆嗦地问:“你痛不痛……” “不怎么痛。”徐简满头汗,不过被血一糊也看不出来了。他半虚着被血打湿的一只眼:“没事的。” 孟辛大口大口地呼吸,看着徐简的那模样简直可怜巴巴,好像头被开了瓢的不是徐简而是他:“血怎么还没止住,徐简……” 徐简想了想:“大概碰到血管了吧。” 他是按照客观推论实话实说的,但一眼瞥见孟辛像是要哭了,舌头霎时打了结:“……你别担心,这个没什么的。” 孟辛的视线就在他脸上和毛巾上来回看,惊慌得都让徐简不忍心了。出租车好不容易来了,把两个人送到就近的医院。 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徐简并没有恶心呕吐的症状,道:“要缝针。” 孟辛颤了一下,徐简赶紧说:“一点都不痛。” 医生正吩咐护士去准备麻药,听他这么一说就笑了:“到底谁缝针啊?” 孟辛手一直没放下来过,侧头慌张地问:“要缝多少针?” “至少得八九针。”医生接过他的活,替徐简简单清洗了伤口,开始仔细为他取嵌入肉里的碎片。 医生估算了一下:“晕血吗?” 这话问的是孟辛,在人到中年的医生看来这些都还是小孩子而已。 孟辛空闲下的手不自觉地握住徐简的,使劲摇头:“我可以陪着他吗?” “可以,陪着你朋友吧。”医生笑笑,等护士拿过托盘,便给徐简的额头做局部麻醉。针头打进去的时候是实打实的痛的,徐简抿着嘴,被握着的手微微收紧。 “幸好在额角。”医生熟稔地用持针器给徐简缝针,“头发长长点遮住就看不到了。” 他这么说就是确实要留疤了。 孟辛咬住唇,看着针线在皮肉里翻过来翻过去,好好的皮肤里穿插上黑色的粗线,变得难看又恶心。 徐简一直看着他,察觉到他脸色有变就问:“想什么呢?” “……在想你怎么那么烦。”孟辛顿了顿,扯着嘴角道,“你看你,都说不要管我了,你都是自作自受……”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哽。 眼泪就滑下来了。 “呀,怎么还哭上了。”医生和护士都笑了,医生乐呵呵地打趣,“真是好朋友。” 无论是被砸了头也好,头上在动针也好都很淡然的徐简表情空白了一瞬,一下显出十二万分的动摇:“怎么了?孟辛?你怎么了?” 医生喝到:“别乱动,缝错了又要多挨一针。” 孟辛一只手握着徐简,一只手胡乱给自己擦眼泪,十多年的脸都被一次丢完了。 他太久没哭过了,他曾用一个半大少年能用的最大决心决定不要再哭。因为那没用。 但他实在不能不哭,心中阴暗的壁垒仿佛被打破了一个大洞,像是打开了灯,亮堂得他喘不上气。许多平日被压抑被忽视被挡在外面的东西全部一览无遗。 孟辛想到父母,想到自己,想到困惑的过去,想到糟糕的现在,想到茫然的未来,积累下来的困窘和压力犹如洪水开闸,止也止不住。 “我让你别理我,你不听,我让你赶紧走,你也不听。你为什么就一次话都不肯听。”他看着徐简,泪水把他的双眼冲刷得比平日明亮许多,漂亮得让人心疼,“你能不能别动了!” 徐简还想探头去看他神色,一听他这么说只得乖乖坐直:“哎,你别哭啊。又没什么大不了。” 孟辛不想哭,至少别哭得这么丢脸,然而徐简眼里的关心那么温暖,像是真的带着温度印进他心里,那温度一着了床就迫不及待地生根发芽,让孟辛心脏又酸又软。 为什么,只有你不嫌弃,老是要靠近我? 他哭得越厉害,徐简越是手足无措,看孟辛眼泪一只手都擦不过来,便伸手帮他擦,笨拙地道:“别哭了。” 医生干完手里的活,看着两个手牵手的少年,不由笑了几声,随后又正了脸色叮嘱道:“以后少打架,这回看着没大事是你运气好,敲脑袋能敲死人的。看看,都留疤了。” 孟辛一听,躲开徐简的手,愤然用指控的眼神看着徐简。 徐简头上贴着纱布,被他看得有点惶然的,一点看不出平日聪明高冷的样子。 “过一个星期就可以来拆线了啊,注意别沾水了。一会儿去照个CT,确定一下有没有颅内损伤。明天请个假在家休息一天观察观察。”医生把药一开,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孟辛红着眼睛认真听。 事情都处理好后,徐简给徐逸打了个电话,孟辛陪着他在医院大厅等着。 两人手还牵在一块,仿佛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契机和正当的理由分开。孟辛折腾了这么一番,浑身都有点没劲儿。 他的手被轻轻晃了晃。 徐简头上被贴了纱布,垂着头道:“以后别和那群人来往了。” 孟辛想笑,可是没有力气。 他用虽小,却认真的声音重重地道:“好。” 第12章 还钱啊 徐逸没有来,来的是他的一个助理,吴睿。 吴睿看上去年纪不大,抓着医生问清楚状况后,特别小心地对徐简解释道:“徐哥实在抽不出身来,后天就要开庭了。让我来处理一下,你伤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注意休息。”徐简似乎不是很意外,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吴睿又满脸笑容地对孟辛道:“徐简同学是吧?真麻烦你了,幸好有你帮忙。” 他的感谢孟辛受之有愧,含糊地道:“没有……” “饿了吧?我猜你们都没有吃饭。”吴睿看了看表,热情地把俩小孩领上车,“想吃什么啊?徐简有伤口,咱们吃清淡点吧?” “嗯,我都可以。”孟辛担心地查看徐简的额头,徐简被他看得皮肤发痒,忍不住想碰一碰纱布,被他拉住了,“你别乱碰。” “徐哥都跟我说了,这些小兔崽子,都有谁?”吴睿把着方向盘,气愤得很,“让他们进去好好受受教育。” 他说得义愤填膺,孟辛顺着点头。当事人徐简淡淡地道:“告诉我爸不用操这份心。人已经跑了,我受的也不是重伤,而且他们都未成年,杀了人都只是劳改教育,何况只是伤人,教育几天就出来了。何必白费力气。” 孟辛一愣,这样冷淡得近乎尖锐的徐简他是没有见过的,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都听出徐简的情绪了,更何况吴睿,老老实实地闭嘴开车。 然而带人去茶餐厅吃了饭后,他还是往警局开:“至少备个案吧。” 徐简这回没说什么了,对此可有可无的:“先把孟辛送回家。” 孟辛立马说:“不用,我陪着你过去。” “对,”吴睿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孟辛也是目击证人嘛。你们平时在学校里关系挺好的吧?” 后座一片沉默。 他们的关系一言难尽,孟辛和徐简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吴睿搞不懂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也能把天给聊死,他只好自己挽尊:“孟辛啊,徐简应该比你小一岁吧?在学校里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你们是同学嘛,互相照应。” 徐简这回沉默不下去了:“吴哥,你说这个干什么?” “你比我小一岁?”孟辛第一次知道这个,惊讶地转头看徐简。他还真没看出来,徐简个头都比他高来着啊。 “徐简跳了级嘛,比同级生都小一岁。”吴睿说这话时有点与有荣焉,“徐哥常说徐简让他特省心。” 徐简听了这话就面无表情了,结果孟辛靠过来问:“那你不是该叫我哥哥才对?” 徐简:“……” 孟辛今天一天都没个笑脸,说起这个话题才像被吸引了注意力,情绪不再那么低沉:“你还跳过级啊,真厉害,什么时候跳的?” 徐简抿着嘴,不知为何犹豫地看了孟辛一眼:“五年级。” “五年级……”孟辛想了想自己的五年级,正在叱咤风云,每天过得精彩充实,当然现在想起当初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傻X,“说起来,我小学也有个跳级的,脑子应该也是很好用的。你从小成绩就这么好啊。” 吴睿接口道:“对啊,我听徐哥说徐简从小成绩就好,小时候转了好几次学都没拉下。” 每次吴睿提起徐逸的时候,徐简的神色都会特别冷淡,孟辛忍不住扯了扯他,待他看过来眼里映出自己时,才觉得他还是平时的那个徐简:“麻醉退了吧?痛不痛?” “没什么感觉。”徐简摇摇头,“你别担心。” 三个人说话间到了警察局,吴睿对这个流程已是驾轻就熟,领着徐简和孟辛配合警察做了笔录,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真不好意思,弄到这么晚。”吴睿把孟辛送回了家,带着歉意和感激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没事的,我回去就睡了。”孟辛对他道了谢,又回过头隔着窗户对徐简说了一遍医嘱:“别乱来啊,伤口不能沾水的。明天听医生的,在家休息。” “我知道了。”徐简手肘搁在窗框上,人往外探,也许是天色太晚,也许单单只是他声音放得轻,话音听起来是这个年岁特有的生涩温柔,“你快点回去吧。” “嗯。”孟辛退开几步,看着黑色的小轿车启动离开,转身朝家走。 到小区门口时,他脚步一顿。 冯向东叼着根烟蹲在绿化带边的街沿上,瞧见他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去哪儿了啊,这么晚才回来。” 孟辛冲上去就是一拳,冯向东像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喂!好好说话啊,要打一架吗?” 根本没管他在说什么,孟辛反身不要命似地扑上去,冯向东大他好几岁,人高马大,看他这么不懂事也冒了点火,抓着孟辛一膝盖磕在他肚子上。孟辛痛得要呕,却顺手抓着他,抬手就揍。 冯向东被他打到胸口,一掌把他推开:“你再动我真要火了!孟辛你是不是想试试我带人天天来找你和你那朋友?” 孟辛站稳,捏着拳头阴沉沉地盯他:“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头几次跟着你来过。”冯向东食指和拇指捏住烟尾巴,吸了最后一口,把香烟丢在地上,“唉,一开始还以为你家庭条件不错,没想到结果那么穷酸。不过算了,反正带着你跟带了条小狗似的,还挺好玩的。” 孟辛道:“少说屁话,有什么事?” “哦,告诉你那朋友,就算去警察局也没用,我们都进去过好几次了,吃了几顿饭听了课就出来了。”冯向东笑起来,腾出手揉了揉胸口,“这次见了血是严重点,肖力闪了,不过我估计他进去也就是多住几天的功夫。” “那你站在这里是想干嘛?”孟辛走到他面前,“专程告诉我这个?我才陪着徐简警察局备案回来,你们再试试?” 旁边有行人路过,两人极有默契的都住了嘴。 等人过去,孟辛才道:“有屁快放。” 冯向东瞧着他,上下扫了一眼,嘿嘿两声:“MP3的事就算了了吧。但是你之前白吃白喝我们那么久,这个亏我总不能白吃,对吧?不然我每天带着兄弟们去校门口找你们,警察不会管,保安管不了,谁比较麻烦,你可想好了。” 他用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孟辛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道:“我警告你,你少他妈招惹徐简,不然我跟你没完!” “哟,要咬人了啊。”冯向东举起双手晃了晃,脸上带笑,“没那么严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之前你是不是吃我们白食?你对着债主你还这么横不太好吧?” 这一点孟辛是承认的,这事说来竟然还是他理亏。 他只恨自己怎么那么白痴,白痴透了。 深吸一口气,他丢开手里的衣料:“说吧,多少钱。” 冯向东比了个OK的手势,孟辛没有天真到他说的是三百。 孟辛嗤笑道:“我没有那么多钱。而且我也没用这么多钱。” 冯向东道:“借钱可是有利息的。你没压岁钱啊?” 孟辛还真没有,过年他是能收压岁钱的,可都何舒碧保管着。 “找你爸妈要嘛。”冯向东往身后的小区示意性地看了一眼,“而且还有徐简啊,我瞧他可比你有钱。” 徐简确实比孟辛有钱,今天去医院缝针加上麻药收了好几百,他也是直接自己付的,都没等监护人来。 孟辛冷笑:“你听不懂人话吗?还要我说多少遍?我的事和徐简没关系。” “你别这么说,那个徐简连酒瓶都帮你挡了,要听到你撇得这么干净,可得寒心了。”冯向东说到这里还感慨,“要说他也是够朋友的。” 孟辛闭了闭眼睛,免得自己再一拳头打上去没得谈:“有多少说多少,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2000,多一分没有了。” 看出这是孟辛底线了,冯向东也是见好就收的,知道这小孩是真没什么零花钱,真逼急了搞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到,那不是亏大发了。要说2000也够他们混吃混喝好一阵子了:“好吧,看在咱们以前也朋友过一阵子的份上2000就2000,周六我来这里找你拿。” 时间很紧,只是孟辛一个字都不想和冯向东啰嗦,往小区门走了两步,他停住,转头对冯向东道:“让肖力自己躲远点,让我看见了,今天他怎么砸的徐简,我就怎么还他。” 冯向东扯起一边嘴角,冲他耸了耸肩。 第13章 没事了 2000。 对很多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月伙食费不超过300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一大笔钱。 高二开始上晚自习后,大家都习惯吃了晚饭再回家,孟辛也不例外,所以何舒碧多给了100元伙食费。 这个月刚好月末了,他能从何舒碧那里拿300,加上以前攒的零钱,暑假打工的钱,勉勉强强能凑够将近1000。 可还有1000呢? 最大的问题是下周就需要,时间太紧。 借钱? 孟辛一摇头,侧头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 * 徐简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就来了,惹得孟辛很不高兴。他被打的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一来上课就被周丽娟请到办公室了,连带着孟辛这个当事人一起。 教导主任董长兴也在。 “徐简,你没事吧?”董长兴让徐简和孟辛先坐下,脸上满是关切,“身体如果不舒服,可以先请两天假。” 学生在校门口出了事,很容易掰扯上学校,他的态度不能不主动亲切。 徐简礼貌地道:“谢谢主任关心,医生说如果没有头晕的现象就没有大碍,照了片的,颅内没有淤血,骨头也没事。” 就被砸头这件事而言,徐简不过是不可避免地被碎玻璃划伤,已经算是十分轻伤了。 “孟辛,怎么回事?”强烈怀疑徐简是被孟辛连累,周丽娟严厉地看着孟辛,“保安说那些人好像和你是认识的。” “周老师,是这样的。”徐简开口接过话,“赵佑之前丢了MP3,孟辛是他同桌,记得他的MP3长什么样子,所以在一个高年级的学生那里看到了相似的之后就很警觉。和他发生冲突后,孟辛把那个MP3拿了回来,发现确实是赵佑的就还给赵佑了。那个高年级的学生和他外面的朋友一起来找孟辛,我刚好也在。”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用再说,这话里话外跟孟辛完全没有一点关系,孟辛只是一个见义勇为被打击报复的好学生,而徐简就是受到了连累而已。 周丽娟略微有些意外。 董长兴马上问:“那个高年级的学生是谁?” 似乎不准备让孟辛说话,徐简道:“好像是叫沈什么伟……” “沈昌伟。”董长兴的语气带了点“原来是他”的了然意味,“原来是这样。” 徐简像是有点好奇,追问道:“主任认识他?” “这个学生平时也是比较活跃的。”董长兴隐晦地提了一句,也没有多说,“我们之后也会问他的。还有啊,做好事是好的,但是你们下次一定要小心,及时找大人,不要和别人硬拼。” 语重心长的说完之后,董长兴看了周丽娟一眼。 周丽娟问:“徐简,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要不要请你爸爸来学校一趟?” 徐简道:“我已经报了警了。” 董长兴和周丽娟眼皮齐齐一跳,又听到徐简说:“但只是以防万一,我爸是律师,做事喜欢走司法那一套。但我觉得这也不是学校的错,闹得太大了对学校影响不好。现在的新闻报道又很喜欢找这些题材。” 孟辛压根没听过这茬,悄悄瞟向徐简。 徐简表情很平静也很认真,叫眼前两位师长摸不准他是不是故意绕了他们一圈。 听到徐简的父亲是律师,董长兴笑得更亲切了点:“对,这对你影响也不好。” “我也这么想的。”徐简点点头,“现在我们的任务主要是学习,不能让太多的事耽误。” 两个人一起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徐简恰到好处地露出点担心模样:“那个沈昌伟拿了我同学的MP3这件事只有我和孟辛知道,主任你一问他……我怕他学校外的朋友又来找我们,我爸一直担心这点所以才坚持我报警的,他说我上学上这么提心吊胆的,学也上不好。” 孟辛想昨晚他爸不是没来吗?是后来回家通电话了? “啊。”董长兴像是也没想到这一点,沉吟道,“那……这事就暂时不问了?” 他用的是询问句。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现在主动权不是掌握在他手里。 徐简皱着眉头,忧虑地沉默了。 周丽娟不由得出声问:“徐简,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这次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学校这边肯定还是会优先考虑你的意愿的。不过校外的那些社会小青年,学校之前确实是不知情的。” 此时孟辛就算想插话也插不上话了,他根本不懂为什么话题内容变成了这样。 “我理解,只是一想到主任你说沈昌伟之前就有过种种违纪行为,现在他又偷盗低年级学生的私人物品,还和外面的小混混关系这么好。”徐简顿了顿,“这回我和孟辛又在他心里记上了号,每天都可能在学校里碰头,说实话,我实在是很担心。” 周丽娟还没反应过来,董长兴却有点回过味来了。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徐简,猜测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要这么一琢磨,从刚才开始徐简的话就有些意有所指。 董长兴试探性地问:“你家长的意思……?” “他的意思,”徐简笑道,“这事不着急,我下周去拆线,不过昨晚警局已经帮我做了伤害鉴定了。” 董长兴许久没说话,要是换成徐简的父亲来和他这么交涉他都觉得正常,可偏偏徐简只是个高二学生,就能这么心平气和和他讨论这些。 他再看向徐简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意味深长地道:“沈昌伟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而且说到底,你这伤也不是他弄的。” 徐简的态度无可挑剔,甚至说得上诚恳:“我以为他可能人各有志。” 沉默良久,董长兴摇了摇头,对他们道:“我明白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 “好的。”徐简站起来,“麻烦主任了。” 一走出办公室,孟辛就赶紧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刚才怪怪的……你昨晚和你爸通过电话了?他怎么说的?” “没有。”徐简朝他笑,并没有多做解释,“没事了。” 说着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孟辛的脸颊,那里之前和沈昌伟抢MP3时被打了一块淤青:“还疼吗?” 孟辛偏了偏头,没躲过,还是被他指尖触到了:“早不疼了。什么没事了?” “没什么。”徐简心情很好地笑了笑,“今天下午一起去图书馆吗?” “……不行,我有事。而且你赶紧回家休息吧,都让你别来了。”孟辛打算今天去补习班那里看看有没有打工的机会,不过就算打工,也没办法在下周攒够500块。 徐简疑惑道:“又有事?不会又是他们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了,孟辛忙道:“不是他们,真有事,我这几天可能都有事。下周吧。” 他主动约了时间,这让徐简脸色缓和了些,不过还是看得出来情绪没有刚才那么高了。孟辛读出了其中的扫兴和失望,心里就奇怪地难受起来,只得再保证:“下周一定去。” 他见徐简还是不太开心,有点急,又改口道:“周日,周日一起去,可以待一天,好不好?” 孟辛想,周六就能解决冯向东的事了,周日应该可以的。 少年音色的句尾被拉得稍微长了点,就勾出了点不自知的讨好,有着很强的安抚意味。 徐简这才脸色稍缓,问道:“到底什么事?” “家里……”孟辛总觉得徐简像是什么事都知道,在他面前撒谎就没成功过。他艰难地道:“家里有点事。” 徐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孟辛片刻,像是明白自己在被敷衍,有些消沉地道:“你有事可以跟我说的。” “……嗯。”孟辛胸口砰砰砰地发痛,他很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去回报徐简这话透出的好意。 可他太笨了,徐简会说这样的话,他不会。他巴巴地看着徐简,只能像只笨拙的鹦鹉,把徐简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说的。” 徐简道:“好。” 答得无比干脆。 第14章 有办法 补习班正在上课,几个教室里都坐满了小学生。 暑假里的打工让前台姐姐对孟辛是眼熟了,见他来还有些奇怪:“有事吗?” 孟辛手搭在前台的桌上,看了一圈,大厅里没有什么人:“我想问问,最近还有发传单的工作吗?” “最近啊……”前台像是也有点不清楚,提高声音往旁边的小办公室喊,“陈晨!陈晨,出来一下。” “什么事儿啊?”一个人端着饭盒走出来,刨饭刨得脸上都出汗了,“小弟弟过来干嘛的?” 这个陈晨就是之前给孟辛他们安排工作的,虽然不知道名字,但互相是认识的。 前台说:“来问有没有传单发的。” “缺零花钱啊?”陈晨一擦嘴,“有是有,但是工资没暑假高了,一场20,而且要赶在其他学校放学前就到地方,你不上学了?现在周末不发。” 孟辛眉毛皱着,衬得他整张脸都忧郁了起来:“那请问有没有其他打工的方式?打扫清洁什么的?” 陈晨砸吧着嘴:“我们雇了保洁员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孟辛拧着眉,告辞转身,准备到其他培训学校再问问。 陈晨又把他喊住了:“你真缺钱啊?” 前台插嘴道:“陈晨,人家还是个小孩呢,你别整有的没的。” “你看看,我什么都还没说呢,再说我什么时候整有的没的啦?”陈晨抽抽鼻子,眼里带着估量看了孟辛好一会儿。 孟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心里燃起几分希望,站着没动。 “等我一下哈,我马上下班了。”陈晨把饭盒放了回去,出来时对孟辛道,“走走走,出去说。” 前台撇撇嘴。 孟辛有些警惕地跟着他走下楼,好在陈晨也没带他走多远,就在街边站住了,点了根烟:“抽不?” 孟辛摇摇头。 “先跟我说说。”陈晨抽了口烟:“你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啥病?” 孟辛看了看周围,大街上人来人往,才放下心来:“还可以,没病。问这个做什么?” 陈晨夹着烟继续问:“缺多少钱?什么时候要?” 这个孟辛早算过了,他至少得拿1000块钱左右才凑的够,他谨慎地道:“1000块,在周六之前。” “哦……今天都周四了啊。”陈晨望天算了算,一口气抽了半条烟,“两天,还可以。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搞得我好像要逼良为娼一样。老实说我也不缺人,就是看你缺钱才跟你说的。其实想干的人不少。献血,你听说过吧?” “知道。”孟辛他们学校还做过宣传,但他不知道捐血和他需要钱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简单解释一下吧,医院里的血其实没那么够用,但有的病人急着用,家属就只好主动去找人来献血,不过就会给点感谢费。”陈晨夹着香烟的手指晃了晃,“懂了?” “……懂。”孟辛犹豫了几秒,“我能拿多少钱?” “400cc能换400吧。”看孟辛没说话,陈晨马上道,“你别嫌少,这活人都抢着干,不愿意就算了。” 孟辛对这个价格没有概念,可是400块钱,意味只要3次他就能拿到足够的钱了。 他问:“在哪儿?” “放心,在正规医院。我看看,你明天过来,我带你过去就是了。”陈晨一看他答应,态度就热情了不少,“你说要1000是吧?也不要一次就献3次,身体受不了,我看分成两天吧。别怕麻烦,一会儿身体出事了就不好了。” 两人约好第二天这个时候见面,孟辛心中大石放下了一半。 * 隔日再见面,陈晨用电动车载着孟辛去了医院。有人在医院门口站着,等他们走近就塞了几张纸给陈晨。 陈晨递了一张给孟辛,让他马上填。 孟辛拿着一看,《互助献血申请书》。 那人道:“怎么是个小孩,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年轻人,身体好嘛,上头又不会管。”陈晨抽了两根烟,给了他一支,一边等孟辛一边抽,时不时指点孟辛两句,“记得年龄那里填18岁。” 按照他说的填好了申请书,孟辛听到陈晨问:“今天抽800cc吧?明天再抽400cc。” 把申请书交给他,孟辛对此根本不懂,也就没什么意见。 “一口气抽800cc啊。”那人咂舌,不过到底没多说什么,带着两人从后面的楼梯上楼进了输血科。 两个成年人把人送到了,守在门口就没再管其他,兀自站在外面聊天。孟辛是第一次抽血,不免紧张,针头和管子都比想象中粗,他看着护士整理这些东西,心跳不由加快。 护士公事公办地叮嘱道:“不要乱动。” 被扎的时候孟辛整个人瞬间绷紧,血液不断流出身体的感觉很让人恐慌,他好不容易等到抽完一袋,护士就替他装上了另一袋。 身体有些发冷,额头上却冒出了点汗,孟辛不能控制地有点害怕,只能试着使劲摩挲了几下手臂,皮肤才稍稍暖和了点。 “好了。”护士过来检查,跟外面的两个人说了一声,又转过来对他道,“回去吃点营养的东西,好好休息。” 孟辛总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用棉签捂着伤口,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他大口喘了两口气,心里空得发慌。 陈晨拿了献血证,递给那人,两人就跟着护士走了出去。过了不久陈晨又走了进来,看到孟辛脸色发白,随口道:“头晕啊?这正常的,要不要外面坐一会儿?出去自个儿买点面包吃。” 他也没扶孟辛,从兜里掏了几张百元钞票:“来,先给你。我走了,啊,明天10点,还是这个医院门口等啊。” 孟辛咽了口唾沫,接过钱:“好。” 陈晨和那人结伴走了。孟辛慢慢走到走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缓了半晌才觉得稍好点。针眼也不冒血了,他把钱拿出来看看,放回书包里,走出了医院。 * 孟辛晚上睡得极其不踏实,半夜盗汗,早上差点没爬起来,床被都是濡湿的。何舒碧不上班的时候要睡到中午才起来,家里静悄悄的。 给自己煮了两个鸡蛋,他10点准时到了医院,陈晨还晚了十多分钟,到了就催:“上去上去。” 流程和昨天一样,只是只抽了400cc,孟辛没有昨天那么难受,可连着两天抽了1200cc的血,他人也实在是有一些不好,嘴唇都有点发白。 得了陈晨给的400块钱后,孟辛就回了家,时间还不到1点。 何舒碧在吃面:“一大早去哪儿了啊?” “到处转了转。”孟辛随口说了一句,知道她不会再追问,在她面前坐下来,“这个月的伙食费该给我了。” “你就只会说这些。”何舒碧责怪地说了一句,打了个哈欠,“等会儿给你。” 孟辛嗯了一声,起身钻进了自己卧室,把钱全部拿了出来。 之前他多估了自己之前的存款,加上今天拿到的400块和何舒碧要给的300块,不过是刚刚2000出个零头。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够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倒在床上,脑子还在阵阵发晕。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孟辛走出了房门。何舒碧在鞋柜边穿鞋:“钱给你放在桌上了,把碗给洗了。” 孟辛没有问她要去哪里,默默地把餐桌上的钱收了起来。 门在他背后关上了。 有时候孟辛也会想,是不是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会在最后变成这样。如果何舒碧和孟正宇一开始就这样那倒也还好,可偏偏孟辛有一个很美满的童年。 对比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孟辛进了厨房,何舒碧不光给他留了一只脏碗,她光做不收,打的鸡蛋壳都还在流理台上。先给自己下了一大碗清汤面吃了,孟辛才动作缓慢地把这些一一收拾了,回到自己房间直接睡了过去。 下午醒时他脑子发胀,头痛欲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把钱拿上,到小区门口等了半小时,看到姗姗来迟的冯向东。 孟辛没多说一个字,把钱给了他。 冯向东叼着根烟,当着他面数了个清楚,拿着钱扇了扇,嘴角一翘:“刚好,谢啦。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玩。” 孟辛木着脸:“不要再来烦我。” “别这么说,”冯向东说话的时候那根烟就一翘一翘的,笑得十分别有深意,“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还真能凑到这么多。嘿、以后哥们儿缺钱,再来找你救济哈。” 他见孟辛没说话,笑得就非常灿烂。 “……你说过,未成年犯事儿不怕是吧?”孟辛开口,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冯向东,我也是未成年。” 冯向东一愣。 孟辛接着道:“这钱是我欠你的,所以我还你。但你别得寸进尺以为我是软柿子。真惹急了我,你觉得我怕进去住几天吗?” 他从头到尾情绪都没激动过,脸上跟一张纸似的,白得发透,更衬得他眼睛黑得吓人,就那么不动声色看着人的时候,带着点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狠劲。 冯向东叼着的烟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他呸地一声吐到了地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和气生财,我也是讲信用的。”他拍了拍孟辛肩膀,弹着不存在的灰尘,“不是一路人不一起走就是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行了吧?” 孟辛冷冷道:“你们给我滚远点。” 第15章 不会吧[捉虫] 周日孟辛一口气睡到了中午,可起来的时候还是没有精神。他是被何舒碧敲门吵醒的。 何舒碧道:“睡到这么晚,一把懒骨头。” 孟辛好不容易从床上把自己撕下来,四肢灌了铅似的,头沉得脖子都撑不起了。何舒碧一看他脸色奇差,略感诧异:“你昨天晚上多久回来的?” 何舒碧打麻将一般凌晨2点才到家,那时候孟辛早睡了,两人根本没打照面。孟辛简单地道:“昨晚没睡好。” “不要睡那么晚。”何舒碧随口说了一句,就往厕所走,“我先洗个澡,中午吃面。” 孟辛忍着头晕去了厨房,下了两碗酸辣面,等着何舒碧出来吃完,两人各有各的事,一起出了门。 * 孟辛和徐简约好在学校门口见面。他到的时候,徐简已经在了。 他快走两步到了面前:“你怎么来这么早?” 徐简却问:“你生病了?” 毕竟是连着两天抽了1200cc的血,身体根本恢复不过来,孟辛满是病容,一看就知状态不好。 “没啊。”孟辛揉了揉眼睛,那股伴着头晕挥之不去的虚弱一直都在,“就是昨晚上睡晚了。” 徐简用手背试了试孟辛额头的温度,那里非但没有发烫,反而是发冷,而且触手一片湿,都是汗。 “你干嘛啊。”孟辛今天反应慢,被他摸了一把才想起往后退。徐简拉住他道:“去医院看看吧。” “去什么去,不去。”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孟辛明白这只是身体发虚了,并不是什么病,养两天肯定就能恢复。他作势要走:“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走了啊?” 最终徐简还是拧不过他,只是再三向他确定身体没事,才松了口。 两人乘公交车到了市图书馆,孟辛一路都呈呆滞状。 徐简真怕他走着走着睡过去:“你昨晚到底多久睡的?” 孟辛的双眼被揉得发红,脸色又发白,闻言往徐简看了一眼,脑子转的慢直接导致他表情总是茫茫然的,看起来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完全没了以前那种刺猬的模样。 徐简简直想伸手去揉一揉毛。 孟辛又打了个哈欠,眼里挤出点泪:“忘了。” 看他一副疲倦,徐简不得不问:“你周末到底做什么去了,那么累?” “没什么。”孟辛突然笑了笑,笑得几乎是明亮的,还露出了小虎牙。他以前也笑,有时候是故意笑给别人看的,严苛而尖锐,仿佛时刻在挑衅别人。有时候他确实是想笑,可无一例外夹杂着郁郁寡欢的气息,让那笑容看上去雾蒙蒙的。 他道:“处理了点事。” 给了冯向东钱,孟辛手里就剩不到四十块钱,这四十块钱就是他接下来一个月的午餐和晚餐。 这实在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孟辛却觉得很轻松。 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那2000块钱,代表他和之前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两清了。 现在再站在徐简面前,他终于不会再那样没有底气了。 能看得出孟辛是真的很高兴,证明他口中的事是确然解决了,徐简虽然想问问,可也知道目前就两人的关系,问了孟辛也不会说,所以只是提议:“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 “没事,”孟辛拒绝道,“我找个地方睡会儿就好了。” 徐简拿他没办法,去还了书,带人到了自习室,找了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但很是安静,每个人都很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自带一股静音效果,孟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呼吸重一点都不好意思。 他总算懂了徐简为什么说在这里看书不会被打扰。 徐简把租借的书放进包里,拿出一本教辅和笔记本。孟辛真的是佩服他,也怪不得人家学习成绩那么好了。 他把徐简的笔记本拿过来,在角落处写道:我睡了,要走了叫我写的时候没发现那页上方还有徐简的笔记,没有格纹也排得整整齐齐,衬得孟辛的字更歪瓜裂枣了。 孟辛瞬间就恨不得把这一小角撕了。 徐简还雪上加霜,在这排字下面写上:好的 这都第几次了,孟辛都禁不住想,要不就冲着徐简时不时要和他纸上传音一下去练一练字吧吧吧吧吧…… 他想着想着就趴着睡着了。 孟辛趴着的方向正朝着徐简,就算睡着了他眉宇间也皱着浅浅的痕迹,仿佛总有事是萦挂在心的。 徐简写一会儿就看他一眼,写一会儿就看他一眼,控制不住,常常是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在看了。 有点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徐简翻回笔记本的前一页,最下面斜排着两人写的字。 孟辛的字各自为营,间架结构也不讲究,看起来毫无工整可言,在徐简眼里却带了股活泼泼的,张牙舞爪的可爱。 徐简把这部分整齐地裁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放进钱包的夹层里。 孟辛打了个喷嚏,随后把脸侧到了另一边去了。 室内因为人多的关系空调开得很低,徐简皱皱眉,摇了摇孟辛的肩膀。 明显孟辛睡得不沉,被他一摇就惊醒了。他奇怪地看着徐简,做了个“要走了?”的口型,徐简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走出图书馆之后,孟辛看天色都没变,很是不解:“我们才待了多久?” “不到1个小时吧。”徐简抬腕看表,刚从空调房走到外面,皮肤还能感觉到一点温暖,不过被太阳直射,过没多久就会觉得热了。 孟辛问:“那接下来去哪里?” 各回各家吗? “我家就在这附近。”徐简说完这富有暗示性的一句话后就停下了,静静地看着孟辛。可惜孟辛只是迷茫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徐简只得自己把话补完:“要不要去我家?图书馆里开着空调太冷了,这么睡会感冒的。” 自从小学之后孟辛就没有去别人家做客了。陡然遇到这样的邀请,他还真有点懵。 可有什么理由不去吗? 好像没有。 * 正如徐简所说,他家就住在这附近。这是一个A市的老小区了,不像现在的新楼盘只有一点地盘,它占地不小,不会给人逼仄感,绿化和公共设施在长年积累下建设得让人赏心悦目。 徐简的家就在一楼,进楼道前孟辛看到外面套着个小花园。 门打开是一个玄关,右侧的鞋柜和上方的磨砂玻璃让人看不清客厅的样子,正对着的是一面装饰墙,黑色大理石打底,前面放着一只暗红的梅瓶,在徐简进门开灯后,上面还有一束灯光打下来照在上面,把瓷器的釉色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光这一处,就显出了这家主人的品味。 却因为太精致漂亮了,缺少了些生活气息。 徐简弯腰从鞋柜拿出拖鞋放在孟辛脚边,才自己换了鞋:“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孟辛摇摇头。他一踏进徐简家脑子就清醒了不少,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像回到他小时候,第一次去同学家做客。 “那玩一会儿电脑吧。”徐简等他换好了鞋,带他绕出了玄关。徐简的卧室在房子的最南端,路过整堵墙都改成了玻璃窗的书房,孟辛不得不感慨:“你家好大啊……” 徐简没有说还好吧这种客套话,“嗯”了一声。 “就你和你爸妈三个人住吗?”孟辛还在到处看,这里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家具也好,吊顶也好,都是同一种风格,显然是经过专业装修设计的。 “不是。”徐简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只有我和我爸,我妈已经去世了。” 他说得如此直白干脆,把孟辛被震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徐简都走到书桌旁开电脑了,看到孟辛还站在门边:“怎么了?” “呃……”孟辛见他神色如常,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对了,慌张地道歉,“那个……对不起。” “什么?”徐简慢了一拍才理解他什么意思,“没关系。过去很久了。” 尽管他说没关系,孟辛还是于心难安。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看看开电脑的徐简,犹豫片刻后道:“其实我爸也老不回家,我家平时就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住。” 这和徐简不同,又是另一种情况,但这对孟辛而言已经是最不想告诉别人的事了,单单说出来让他觉得羞耻。 “你爸爸应该很忙吧。”徐简顿了顿,“我爸就很忙,一遇到有案子他都住在事务所不回来。” 刚刚说母亲去世时他表情还很自然,说到徐逸时他神色就不自觉地冷淡了点。 大约是为了互相安慰的话,倒把场面越说越冷。 “可能养家的都比较忙吧……”孟辛不想再细说自己家的事,便转移注意力,打量起徐简的卧室来。 徐简的卧室和外面的风格完全不同,简简单单的装修,并没那么多花哨的装饰。书桌旁立着一个书架,他便朝徐简的书架上看了过去:“你周三去拆线吧?” 因为徐家有书房,大部分书都放在那里,徐简房里的书架上就只有常看的几本书和教辅,在和视线差不多齐平的高度上放着一张相框。孟辛凑过头去看:“哎?这是你毕业照吗?” 等他定睛一看,震惊了:“这不是我小学吗?!” 第16章 不记得 孟辛的小学还真不算特别好的小学,就坐落在一个菜市场旁,占地面积可怜,教学楼都只有连着的两栋,不过四层楼,一个年级最多五个班。在孟辛毕业后这学校就变成另一个小学的分校了。 正因为人少,毕业照时除了每个班自己拍一张毕业照之外,还会拍一个整个年级的大合照。那照片是全景的,洗出来特别长,孟辛家里还留着呢。 “你怎么会和我是同学呢?!”孟辛犹遭雷劈,瞪大眼睛,他们全家都是C市人,他小学当然是在C市读的,这还是按照户口所在区域直接分配过去的。后来才因为孟正宇的工作而举家搬到了A市。 徐简又是怎么回事? “吴睿之前也提过,我小时候经常转学。”徐简像是有点紧张,站到了他旁边,边说边偷偷看他的脸色,解释道,“我爸以前接了个讨薪的案子,打了两年多,后来开庭就是在C市开的。那个时候为了方便他工作,我在这里也没人照顾,他就带着我到了C市。” “你……”孟辛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在演电视剧,这世界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这不由得让他立即对徐简生出一股别样的亲昵之情,哪怕他一时想不起曾经有徐简这么个同学:“你当时在几班?” 徐简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照片,露出几分怀念:“四班。” “四班啊……我在二班,我完全没有印象啊。原来你就是我们学校那个跳级生啊!”孟辛小学生活太丰富多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小孩子不记事,况且徐简又是外班的,估计和他没什么交集,或许是被人提起过,但肯定没被他放在心上,现在再怎么去回忆也是一点不记得,“你认识我吗?” 听到他这么问,徐简垂下视线,微微摇头。 “什么嘛,我当年可是个小红人啊。”这话说着也是开玩笑的,孟辛还沉浸在这几近奇迹的缘分里,整个人都兴奋了,“不过四班我倒是认识好几个人呢。” 比起他的兴致勃勃,徐简却像兴趣缺缺,话都没接:“你玩游戏吗?” “哎、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一个?”孟辛拿着毕业照猛瞧,其实照片背面是有名字的,只是被相框遮住了。他不好真动手拆人家的东西,得先问问主人。 徐简道:“你猜。” “真没意思。你猜我是哪个?”还没等徐简猜呢,孟辛就拿着照片给他指了,“这个。” 他指着的那个小男孩笑得一脸灿烂,五官依稀看得出几分现在的轮廓。 徐简把照片拿了过来,放回原位:“玩这个吧,能玩一下午。” 见徐简真没有再聊儿时回忆的意思,孟辛虽不知为什么,却也不会再讨人嫌,讪讪地放了手:“哦。” 徐简帮他调好,简单交代了怎么玩,就坐回床上看书去了。 只是他没怎么看进去。 他当然是认识孟辛的。 孟辛说的没错,小学的他是学校里的小红人,不说全校,至少同年级的很少不认识。 那时候徐简已经转校过两次,孟辛他们的学校是他就读的第三所小学。换了个城市,为了配合徐逸的时间表又跨了一级再读,徐简的状态并不好,他每天上学放学,读书写字,日程一成不变。 徐逸偶尔例行公事地关心他学校有没有什么事? 他总说没有。 确实没有,没什么事值得高兴,也没什么事值得不高兴,他小小年纪就能活得像一棵植物般安安静静。 说实话,徐简也不记得怎么注意到孟辛的了,或许孟辛在那时本就是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小孩。因为他身边总是围了一群人,大家都以他为中心,他永远在开开心心地说话。 特别是体育课的时候,徐简坐在窗边,远远看着一群人跟着孟辛满操场疯跑,亮得发脆的阳光把人的轮廓勾画得特别清晰,夏季校服里他露出了手臂和腿,大概是每天都有大量运动的关系,它们看上去有种能打动人的坚韧纤细。 它们的主人总是在笑着,徐简奇怪为什么每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都在笑呢?真的有那么多开心的事吗? 不过徐简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笑的,那些笑容明目张胆地习惯于不被人所拒绝,有时甚至使人觉得恼火,一看就知道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可偏偏是这一点就让它有种特殊的魅力。 然而他和孟辛在小学里从未有所交集,即使孟辛经常到他们班来玩,他也总也找不到一个契机和这个男孩认识,更不要说勾肩搭背打打闹闹了。 他们俩距离最近的一次不过是孟辛上完体育课从楼梯冲上来,和正要下楼梯的他擦肩而过。 男孩兴高采烈,满头大汗,一身咸咸的汗水味道,带起一股灼热的风。 就像一个明媚的夏日。 这个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徐简每到夏天都能想起那个男孩,那是他能想到的关于夏天最明亮的记忆。 所以他再次在高中遇见孟辛时差点认不出来。 孟辛变得太多了。 当然,徐简也从没期待过孟辛认出自己来。毕竟从未记得,何谈想起。 * 孟辛之前没玩过大富翁,这个极易上手而且可以一直玩的游戏让他着迷地玩了一个下午,不被徐简提醒都完全不知道时间。 孟辛仰着头往后看:“什么?” 徐简已经关上了书,把书放回书架:“我问你想吃什么?” “随便。”孟辛对吃的东西不挑,这也要归功于何舒碧,在他家里方便才是最重要的,口味就不能太挑剔,“出去吃吗?” “为什么要出去吃?”徐简站在他旁边,“冰箱里有菜。我记得还有鸡肉和牛肉吧。” 孟辛眨巴眨巴眼睛,随后一下撑到最大:“啊?要现做吗?” “所以我问你要吃什么。”徐简这么说就是默认了,“有什么不吃的口味吗?” 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孟辛结结巴巴地蹦出两个字:“你做?” “不然呢?”徐简疑惑地反问,“要不你来?” 孟辛只会水煮沸了丢把面。 徐简问清楚他没什么忌口的就去厨房了。孟辛游戏也不玩了,跟着他到了厨房,就扒在门边,看到徐简熟门熟路地穿上围裙。 孟辛:“……” 那围裙也不花哨,就是耐脏的靛蓝色,可它再不花哨,那也是条围裙。 孟辛只看他妈穿过,好多年前。 他说不清楚徐简的形象是在心中破灭了还是变得更光辉了。 徐简开冰箱把鸡肉和牛肉都拿出来放水里解冻,并没有花什么时间决定菜色,显是平时就常掌勺,切菜下锅的动作也很熟练。 孟辛从头围观到尾,到菜出锅了才赶紧帮忙把菜端出去。 醋溜白菜,凉拌鸡丝,萝卜炖牛肉,光从菜的搭配上就考虑得十分周道,放在骨瓷的洁白餐具里,卖相也都还不错。 孟辛端着碗有些愣。 徐简没动,仿佛在等着他先伸筷子。 “你居然会做菜……”孟辛夹了一筷子鸡丝,不知是不是他对同龄人的厨艺期望初始值太低,还是这是出自‘学校第一名’徐简之手,或者单纯就是好吃,只觉得这味道非常出乎意料,“好吃……” “那就好,我分量做的有点多,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徐简也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嚼。 孟辛眨眼就消了半碗饭下去了:“你好厉害啊,读书厉害就算了,做饭还这么厉害。” “我爸不会做饭。”徐简道,“我不喜欢每一顿都在外面吃,多做几回也就熟了。” 艰难地把嘴里一大口饭菜咽下去,孟辛道:“你爸有你这儿子真是福气。” 徐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照理说青春期正发育,多吃点饭也正常,不过孟辛一口气干下满满四碗饭,把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就有点把徐简吓到了。 他坐在徐简的床上,手往后撑着身体,仰看天花板,撑得都快翻白眼了。 “我很高兴你这么捧场。”徐简拿了杯水和药来,哭笑不得地道,“吃点健胃消食片吧。” “吃……不……下……了……”孟辛说句话都觉得费力,瞄到他手里的水头就极力往另外一边偏去,有气无力地道,“赶紧拿走,再多喝一口水我都能吐了。” 见他这样,徐简真有点怕他把胃给撑坏了:“胃疼不疼?” “不疼,就是胀,让我缓缓气儿。”孟辛喘气都是小口小口的,生怕空气进去占位子了似的。 徐简笑了起来,伸手按到他肚子上:“我帮你揉揉吧。” 孟辛想蹦跶躲开都蹦跶不起来,只得哎哎叫:“你别按!我吐你床上啊!” “别动。”然而徐简手上的力使得刚好,按着顺时针按摩,“下次别一口气吃那么多。” “你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这么正经吃过饭了。”孟辛被他揉得舒服,“我家里就下面吃,光面都塞了一柜子。” 也就孟正宇回来时何舒碧下下厨,平时在家到了饭点一碗面就能解决就绝不做麻烦的。而就算孟正宇回来,饭桌的气氛也让人食不下咽。 “嗯。”徐简摸着软软的肚皮,小心控制着手上的力道,“那你来我家吃吧,我爸反正也不常回家。” 孟辛打了个嗝:“再说吧……” 他知徐简是真心邀请,可他也不想在别人家一直蹭饭,那成什么样子了。 再说了,吃惯了徐简的饭,还怎么回去吃面呢? 第17章 你打啊[抓虫] 孟辛没想到孟正宇在家里。 电视在放新闻,何舒碧看推门进来的孟辛干站在原地,眉毛一斜:“人都不会叫吗?” “爸。”孟辛这才走进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孟正宇坐在沙发上,审问一样地看着他,“你去哪里了?又出去和那群流氓混了吗?” 孟辛没说话。 何舒碧道:“你爸问你话呢!哑了啊?” 孟正宇哼了一声:“站过来。” “我回卧室了。”孟辛不想和他们多说,转身就朝自己房间走。这个无视的动作惹火了本就心情不好的孟正宇,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扯住孟辛的手臂,一巴掌扇了上去:“你翅膀硬了啊!你老子都不搭理!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学习成绩拿不出手,天天不着家,出去当小流氓,长大了就是大流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他说着又是一巴掌,还不解气,从茶几上抄起遥控器往孟辛身上招呼:“只知道给我们丢脸!脸都被你丢尽了!” 孟辛一如既往地没有躲,只凭着身体本能耸着背。他麻木地想每次孟正宇回来住都会先揍他一顿,简直像不打他就住不安稳似的,真好笑。 想到这里他还真的笑了笑。 “你还笑得出来!”孟正宇手里拿着遥控器打向他的脸,“很好笑吗?啊?你怎么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孟辛嘴里有了点血的味道,知道是牙齿磕破了口腔里的肉。 他只觉得胸口一团火焰在冷冷地烧,烧得他整个五脏六腑都在痛。 他闭了闭眼,陡然冲孟正宇吼:“你有本事打死我啊!你以为你不丢脸吗!?” 孟正宇都被他吼得愣了愣,但随即而来是更膨胀的怒火。他气得声音都在抖:“好、好……” 他四处看了看,喘着粗气进了阳台。何舒碧本来一直皱眉不语看着的,这时也忍不住了,狠狠拍了一下孟辛的胳膊:“你怎么回事!怎么和你爸说话的?!啊?” 孟正宇已经拿着扫帚过来了。 “老孟,孩子不懂事教一下可以了,你这是要干什么。”何舒碧又转过去对孟辛急道,“愣着干嘛啊!快给你爸道歉啊!” “你给我让开!”孟正宇推开何舒碧,拿着扫帚朝孟辛打去,“你还犟!我打死你!” 他手下没留情,每一下打下去都实打实地让孟辛肌肉绷紧一次。他本来就虚弱,这会儿又是挨打又是激动的,眼前阵阵发黑,膝盖竟然一软,跪倒在地,忙撑住旁边的沙发。 孟正宇居高临下,一扫帚打在他身上。 何舒碧扑上来拉住孟正宇,毫无形象可言地哭号道:“你真要打死他啊!你神经病!那是你儿子!” 她缠得太紧,孟正宇硬被推得往后走了两步,就算孟辛还一动不动,但他也打得不得劲儿,狠狠地把扫帚一摔,也不管拖着他的何舒碧,冲到卧室拿了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 “又要走!”何舒碧拉着他哭道,“你自个儿算算都多久没回来了?啊?一落家你就又要走!你眼里到底有没有这个家?” “每次回来就闹一肚子气!我回来做什么!还不如住宿舍!”孟正宇甩开她,出门把门关得震天响,何舒碧马上打开门追了下去。 孟辛靠着沙发缓了许久,才爬起来把自己挪到沙发上瘫坐。他累得想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了,想到何舒碧这么半天都还没回来,又不得不出门去找。 何舒碧自然是没追到孟正宇的,她靠着路灯,光着一只脚,拖鞋就在不远处的地上,但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抹眼泪。 孟辛一瘸一拐地捡了起来,走近她:“妈,我们回家吧。” “回个头!”何舒碧像终于找到了发泄途径,抢过拖鞋啪啪打孟辛,“都怪你!都怪你!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都忍着没和他吵,就你嘴贱,把他给惹走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呜呜地哭:“这个死人,一定是外面有人了,一定是。没良心的……” 孟辛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守着她,知道又得折腾一整夜。 * 周一,孟辛没能爬起来。 他身上一会儿热得难受,一会儿又冷得受不了,呕了几口酸水,晕得天昏地暗,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高热的体温烧得他嘴唇开裂,他下意识地不断用舌头舔舐嘴唇,隐隐听到外面有声音。不一会儿,何舒碧把他卧室门打开了。 “你真没去上学?”她诧异地质问,“居然还在睡觉?” 孟辛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由得蜷缩成一团,把被子蒙到头上。 “嘿!你真是要翻天了,昨天把你爸吵走,今天就敢不上学在家睡懒觉。”何舒碧自己也没睡好,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几步跨到孟辛床边,一把把被子扯下来,“睡睡睡,我生的是头猪啊?!” 孟辛无力地半眯着眼睛,不适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何舒碧这才觉出几分不对,推了一把他的肩膀:“你怎么了?喂?” 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出孟辛的体温,何舒碧硬把他扳了过来,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发烧了?” 她咕哝地放开手:“发烧了就吃药啊,躺在里面声儿都没有,你们班主任刚才打电话来说你没去学校,我还以为你跑哪里去晃了。家里还有药吗?” 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何舒碧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去了客厅,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一盒白加黑,扣出颗白片。她本来赶着出门上班的,临时接了周丽娟的电话,水都没烧,只能端一杯昨晚上剩下的凉白开回孟辛卧室。 她一看孟辛那死人样就莫名火气:“装什么死,哪有那么娇气,快起来吃药。” “唔……”孟辛睁开眼,眼睛因为发烧而有些酸,不得不使劲眨眨,他也没看是什么药,吃了之后一口气喝干了水,要冒烟的喉咙才稍微好受点。他咽了口唾沫,问何舒碧:“妈,还有水吗?” “讨债鬼,还要你妈来伺候你了。”何舒碧瞪了他一眼,出去烧水了。 不知是吃了药还是喝了水,孟辛觉得是要舒服点了,重新陷入半睡半醒的昏迷中。何舒碧请了假在家陪着他,见他只是一个劲儿的睡,把他摇醒喂了药,下午还是去上班了。 * 一觉睡到下午,孟辛睡得不知时间,何舒碧进来喊醒他:“哎、你同学刚刚来电话了。” “……徐简?”孟辛只和徐简交换过电话,浆糊一样的脑子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竟然清醒不少,“他打电话来了?说什么?” 因着他发烧,何舒碧今天下了班也没去打牌直接回了家,啧啧道:“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我说你发烧了。他就说要过来看看。你昨天说去同学家玩,就是他吗?” 孟辛捂住眼睛,拉长声音道:“他来干嘛啊……你没让他来吧?” “哟,之前都没听你提过你还有玩得好的同学。徐简。”何舒碧回忆似地问道,“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从没把孟辛学校里的东西放在心上,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才回道:“人家一片好心,来就来啊,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孟辛呻吟一声,都不想理何舒碧了。 * 徐简来得很快,还很懂事地提了一塑料袋桃:“阿姨你好,我来看看孟辛。” “徐简是吧?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何舒碧有点意外,徐简和她想象的样子不太一样,人以群分,孟辛都那副版样,她还以为徐简也是个不学好的。可这孩子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懂礼貌的。 何舒碧扫了扫徐简额头的纱布,把人让了进来:“不用换鞋,进来吧。” 徐简边走边问:“孟辛发烧到多少度?” “……就是普通的发烧。”何舒碧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点,发烧就吃药吧,这时被个高中生问到,她不知道,有点赧然,“他睡了一天了都,现在应该好点了。” 她含糊的话让徐简皱起眉,到底没多说什么,在掩着的房门上敲了几下,才推开来。 “你来啦。”孟辛正在床上挺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脑仁更疼了,“你来做什么,我睡一晚上就好了啊。” “怎么会发烧呢?”徐简径直坐在床边,正要说什么,等看清楚孟辛,表情一下僵了,“你脸上怎么了?” 他面色一沉,把孟辛都吓了一跳:“是不是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孟辛不想徐简来了,何舒碧对他脸上的伤都习以为常,不当回事了,但徐简不会。 孟辛心中十分矛盾,会烦他老追着问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心底某个地方又会为此开心。 他抿抿嘴,虽然觉得和孟正宇的冲突是家丑,很丢脸,但他不想徐简再担心其他有的没的,也不想徐简以为自己和那群人还有联系。 毕竟他答应过的。 只有徐简,孟辛不想让他对自己更失望。 “没,昨天晚上和我爸吵架了。”他撇撇嘴,故作无所谓地道,“把他惹急了呗。” 徐简吃惊道:“你爸打的?” 何舒碧恰好端着洗干净的桃子进来,闻言插嘴道:“对啊,这死孩子,一点不听话,把他爸都给气走了。我真是……” “阿姨。”徐简侧过身,直视她,“孟辛具有身体权、健康权,任何人,就算是父母都无权对他进行殴打和伤害。这是犯法的。” 他的长相和气质本就不是亲和的类型,认真起来的样子就算是成年人也会觉得有压力。何舒碧嘴巴半张着,后面半截说不出来,惊讶得接不上话来。 孟辛怔住。 何舒碧也怔住了,数落孟辛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她从没在说自己儿子时被人反驳过,骇笑两声:“我管教我孩子都犯法吗?国家什么时候连这个都要管了?” 徐简板着脸道:“对,未成年人保护法里有规定,禁止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我希望阿姨也能转告叔叔。” 他语气比平时还要慢了点,听起来非常平静沉稳。可孟辛总觉着他是生气了,用手碰了碰徐简搭在床上的手,等徐简看回来时冲他使了个复杂的眼色。 孟辛都不知道自己想告诉徐简什么。 他想冲徐简笑一笑用以缓解气氛,可他结果只是傻兮兮地盯着徐简。 徐简不知怎么理解的,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 何舒碧被说得心头火起,这哪里来的小破孩,刚才居然觉得他有礼貌?真是看走眼了。 她脸上没了笑模样,好歹还有点成年人的气度,不想和自己儿子的同学一般见识,只是也不再想招待他了,把盘子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出了卧室。 房间中一下静了下来。 徐简看着发呆的孟辛,微垂下头:“抱歉。” 孟辛回过神来,虚弱地笑道:“干嘛道歉啊。” “和你妈妈这样说话。”徐简刚才的强硬在眼里毫无痕迹,只剩下少年人的困窘,“让你为难了吧。” “……我妈这个人遇事儿不爱往心里去,所以也不记仇,不会和你计较的。”孟辛咬着唇,那种感觉又来了,想对徐简说点什么,甚至为他做点什么,“况且,你还是在为我说话嘛……谢谢。” 谢谢是不够的,但孟辛现在却想不到更好的词。 叹了口气,徐简抚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为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而担忧:“不管怎么样,他们不该打你。” 孟辛被那种若有若无的触碰弄得很想躲开,但是看徐简满脸关心又不忍心,而且徐简皮肤凉凉的很舒服,他都想挨着多蹭蹭了。 他心中有点怪怪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微微紧张起来,却无法更仔细地分辨那是什么。 尽力无视这样奇怪的感觉,孟辛努力把话题带回平常的气氛:“谁让我欠揍呢?放心吧,我耐打的,这点不算什么。” “别这么说。”徐简的表情有些难过,仿佛刚才孟辛随口所说的话对他是一种伤害。这难过不知为什么感染到了孟辛,让他也难过起来,这难过沉甸甸砸在心上,升起一股姗姗来迟的委屈。 孟辛把头转向一边,多说了几句话让他不停咽口水,可惜还是不能缓解灼痛。 他盯着墙壁,哑着嗓子道:“你总是这么烦人……” 第18章 去医院 徐简大概是不嫌自己烦人的,还把作业给孟辛带回来了。 孟辛道:“……饶了我吧,我是病人啊。我明天还要请假呢。” 自从徐简坐他前面后,孟辛就不太喜欢去抄作业了。徐简到学校到得早,要抄就只能当着他的面抄。 孟辛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让他不想这么做。所以他现在的作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他自己写的,不过是在作业本上鬼画桃符仅作交差而已。 各科老师们对他也是有经验了,翻开来一把叉打上就关上,一眼都不会多看。 徐简把笔记本放在旁边:“这是今天的笔记。” “我什么时候听过课了。”孟辛作出一脸惨不忍睹,抱着被子道,“你拿回去自己复习吧。” 闻言,徐简眉梢微微垂下,绕着一股似乎不知拿他怎么办好的忧郁,这一点并不阴沉的忧郁却让他稍嫌青涩的脸庞更加俊美:“总之先放你那儿吧。” 孟辛侧过身,脸压在手肘上,撩着眼皮看他,撇嘴道:“麻烦。” 说着他又打了哈欠,催道:“快回去了吧,真是的,非要走那么一趟,你作业做没?” 徐简拉过被单,无视孟辛“热啊”的抱怨帮他盖上:“想睡就睡吧,发烧了是要多睡。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孟辛一想也是,别人过来不到十分钟,凳子都没坐热就要往回赶也不太好。他也不可能把人晾在那儿,于是强打起精神要和徐简聊天,可脑子实在是晕,没聊几句就从半坐着变回躺尸了,再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过周围一直有动静,吵得他睡不沉,后来更是被干脆摇醒。 孟辛咳嗽了两声,听到徐简道:“我们去医院。” “啊?”他嗓子一发声就跟沙子在磨似的,像是被烧得开裂了,“我不去……” “我听你妈妈说你吃了药,但是发烧发一天了,这么拖下去不行。”徐简把他拉了起来,“你不知道自己体温有多高吗?” 孟辛骨头缝里都是酸的,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多烧。他浑身没使劲,直想往床上躺,被徐简硬是扶住:“太麻烦了,我不去医院。” “不行。”徐简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拒绝,“我和你妈妈说好了,你要不走,我背你去。” 孟辛简直要笑了:“徐简,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无赖。” 徐简没好气地拨了拨他的头发:“发烧也不去医院,无赖的是谁?难道你怕打针吗?” 孟辛本来是不怕的,却无端端想起独自献血时针扎进血管的滋味,瑟缩了一下。 “你真怕啊?”徐简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侧过头去看他的脸。孟辛瞥到他弯着的唇角,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其他原因,不自在极了,像条毛毛虫一样地扭了半天,想要从他身上扭下去:“谁怕啦,你放开我!” “孟辛!”何舒碧在门口,看到两个大男孩在床上扭成一块不知在玩什么弱智游戏,不耐地喊,“快给我起来去医院!不然你这同学要念死我了!” 孟辛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仰头看着天花板,移动视线瞟徐简:“你跟我妈又说什么了?” “讨论了一下你的病情。”徐简看他不闹了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左右看了看,“你衣服放柜子里的?” 知道无法阻止他了,孟辛点了一下头,就这一个动作都让他头晕得厉害。他无奈地道:“对,可这是夏天 。” “晚上凉,你现在体质弱。”徐简替他拿来外套。孟辛不懂为什么自己这种时候就拗不过这家伙,乖乖穿上外套,内心十分憋屈:“徐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婆妈。” 徐简正直地道:“没有。” 母子俩默契地一起翻了个白眼。 何舒碧意有所指地碎碎念:“现在高中生怎么一个个的跟小姑娘似的,男孩子家家哪里有这么娇气。” 没和这对母子多费唇舌,徐简握着孟辛的手臂像是怕他跌倒,出门打车。这时天色已渐晚,何舒碧坐进副驾驶,气就没顺过,司机问去哪儿都没回答。还是徐简在后面道:“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他又问坐在旁边的孟辛:“吃过饭没?” 孟辛今天一天就只喝过水,每块肌肉都是酸软的,还真分不出胃里空不空虚,摇摇头:“不饿。” 徐简很不赞同地批评:“生病了怎么能不吃饭?” 孟辛歪过头做睡觉状,不想理他。徐简把他从靠窗的方向拉到自己身上,还在念:“一会儿去医院看了病就给你买点东西吃。” 对于这样的亲密孟辛是不适的,可徐简对他一贯是出于最大的好意,孟辛宁愿压制自己的不适也不想拒绝他,别别扭扭地任徐简动作。 何舒碧还在生闷气,这时都觉出点诧异来,时不时往后看两眼,儿子这个突然蹦出的知心挚友好兄弟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到了医院挂急诊,医生先量了体温。 40度。 什么也不用多说了,医生直接开单子让去输液:“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身体,再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傻了。” 当然医生都爱往严重了说,何舒碧还是有点被吓到了,整个人都没主意的样子:“我、我先去给他爸打个电话。” 徐简接过单子,一点不耽误地起身去交费了。 何舒碧打完电话回来,没提孟正宇,坐在孟辛身边:“你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到底是亲生的,徐简非要带孟辛来医院时她觉着大题小做非常不爽但还是跟着来了,这时知道确实严重,担心之余也觉着奇怪,在她印象中,孟辛一直以来都是活蹦乱跳调皮捣蛋的男孩,精力旺盛,怎么说发高烧就发高烧了呢? 孟辛倒是心里有数,抽血抽那么多,情绪激动地被孟正宇打了一场,站在外面陪何舒碧吹了半宿夜风,不生病才怪。 医生先让他们到输液室等着。徐简拿着缴费单回来后,护士就给孟辛上了吊水,她熟练地给排除输液管里的空气,给孟辛手背消毒。徐简盯着她的动作,突然喊道:“孟辛。” “啊?”孟辛下意识地朝他看去,护士刚好把针头插了进去,他都没怎么注意到,“干嘛?” 护士调整了一下药水的流速,叮嘱道:“没了就来通知我,别乱动。” 徐简见孟辛神色正常,才松了口气,问护士:“请问要输多久?” “至少3个小时吧。”护士说完就去看其他病患了。 孟辛看了看输液室里挂着的钟,时针正指着8点:“徐简,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何舒碧听到他们对话,徐简对孟辛这么关照,她就不太计较他对自己的态度了,对他说话的口气都温和了下来:“就是,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对了,刚刚多少钱啊?” “没关系的阿姨,我家离这里近。赶回去很方便。”徐简说了数目,接了何舒碧的钱。 他抬头看了看吊瓶,一大瓶的液体才少了一点点,就对孟辛道:“我出去一下。” 孟辛刚一皱眉,人就走了,都没留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这同学,真够朋友。”何舒碧感慨道,想到刚才的电话,眼睛红了一圈,“你爸那个人,听到你病了都不回来。” 她说着说着发现孟辛去拨弄调节流速的那个小东西:“你干什么?” “调快点。”孟辛不在乎孟正宇来不来,他把流速开大,手上那种冰凉的感觉陡然清晰了起来,插针的地方瞬间感到一种极其明显的肿胀感才停手。 孟辛明白依徐简那样子肯定是不会走了,就只好让自己输液输快点。 十几分钟后,徐简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坐到孟辛身边:“来,吃点东西。” 孟辛都忘了自己没吃饭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徐简额头有汗,呼吸都还有点喘,显然买这碗粥是跑了不少的路。 “你忙活什么……”孟辛用外套袖子粗鲁地帮他擦了擦汗,小心避开了纱布,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鸡肉粥,有点不讲道理地责怪,“我说了不想吃的。” 徐简没计较他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脾气很好似地道:“听话,生病了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怎么回事,明明他还比自己小一岁。 这哄得孟辛又要别扭起来:“就知道要我听话,你怎么就从不听我的话。” 说着就想起徐简上次被砸伤的事,他赌气般地把视线往旁边一撇,脸上泄露出了些许久不见的孩子气。 “有道理的才听,你老不讲道理我怎么听?”徐简拿出一次性的汤匙,舀了一勺,低头吹了吹,喂到孟辛嘴边。 孟辛偏过头躲开:“你干嘛啊!我又不是没手。” 徐简也干脆,放下汤匙:“好,你自己来。” 孟辛一愣,怎么又被他绕进去了,他什么时候说要吃了! 徐简没有把粥放在桌上,而是捧到他面前,让他可以不用弯腰:“幸好找到一家夜宵店,其他都是卖烧烤的。” 孟辛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鸡肉粥热腾腾地散发着香气,熏得他眼睛都有点湿。 咽下这口热粥,他咬着唇道:“不好吃。” 徐简笑道:“将就一下,先垫垫肚子吧。” 这俩对话听得何舒碧一愣一愣的,孟辛已经被她放养许久,现在的家庭矛盾让她向来不爱把事情往深处想,得过且过,孟辛说不想吃饭,她也就随他去了。可徐简却愿意费这个心,甚至哄着不知在闹什么小情绪的他。 何舒碧那一刻感到一阵久违的愧疚。 她这妈当得还不如孟辛的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孟辛:你真是当妈的料。 徐简:…… 第19章 差很多 满满一饭盒的汤汤水水,孟辛一滴没剩。 徐简口气担忧地道:“这是两人份,我多买了点……” 谁让你买那么多! 孟辛其实被撑得有点生无可恋,瘫在椅子上像个肚皮朝天的仓鼠,听他这么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道:“我肚子饿,不行吗?” “行行行,吃饱了就好。”徐简把饭盒收拾了,准备去扔了。何舒碧正被自己的愧疚搞得自我反省,见状接过来:“我去吧,你陪孟辛说说话。” 徐简也不和她争,把东西递给她,回过头看着孟辛恍若瘫痪的样子,还是没忍住:“我给你揉揉吧。” 孟辛哼哼两声,也不知是“不要”还是“赶紧”。 徐简默认他同意了,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揉起来力度手法都非常合适,那种饱腹感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 孟辛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徐简还以为自己按痛他了,赶忙放开手,“不舒服?” 孟辛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自己输液的手背:“没有,我舒服多了。谢谢。” 他只是在想,这个人怎么能对他这么好。 如果是小学时候,孟辛自认为确实是个交朋友的好对象,可经过初中,再到高中,他有时觉得自己已经不太会说人话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脾气又不好,名声也糟糕,连零用钱都没人家多。 无论怎么看,和自己做朋友徐简都太吃亏了。 这一点让孟辛尤为难受。 何舒碧扔完垃圾回来,莫名觉得两人气氛怪怪的,顺便瞄了瞄输液瓶:“哦,这瓶又快输完了。” 徐简起身去叫来护士。护士换瓶的时候看了一眼输液器,略有点诧异:“怎么开得这么快?” 她一说徐简才注意到,而孟辛不以为意地道:“想早点回家。” “开快了对心脏有负担。”大约是看他没什么反应,护士也没多说,帮他换了吊瓶,“不舒服要说,这不是开玩笑的。” 孟辛其实一直有点心慌的感受,不过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他镇定地点点头:“我知道。” 徐简道:“调慢点吧。” 孟辛伸手抓住输液器,警惕道:“不要。” 徐简笑问:“你着急什么?” “我急着回家。你不要耽误我。”孟辛望了望时间,“你作业写了吗?啊?” “算了,别管他。”何舒碧也想早点回去,“徐简,你也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好了,也是这么晚了,家里人该担心了。” “我家里今天没人。”徐简简单地对何舒碧解释了一句,把作业本拿了出来,“我写了再回去一样的。” 孟辛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徐简在输液椅中间的小桌上专心致志地写起作业来。 他这么一低头,额头上的白纱就特别明显,孟辛盯着那里发呆:“你什么时候去拆线啊?” “周三就可以了。”徐简算完一道题,头也没抬地问,“陪我去吗?” “当然了。”孟辛闷闷地道,“会破相吧……” 要留疤这一点医生都说了,真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反正头发遮得住。”徐简保持低头的姿势,抬眼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别担心,又没多大个事儿。”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孟辛发现他们俩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找不到话题就算说着话也会觉得尴尬了。他本来不想打扰徐简写作业的,可他一长时间没声,徐简反而会逗着他说话,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怎么这么好,一心两用都没问题。 * 因为孟辛把流速调快了的关系,十点半左右的时候所有的吊瓶就给输完了。一出医院门,孟辛就帮徐简打了一辆车,坚持让他先回家去了。 何舒碧道:“你们是同桌啊?” 输液效果立竿见影,孟辛喉咙的肿痛感消失了,头也不晕了:“不是说了吗,是前后桌。” “前后桌,那你们成绩都差不多。”何舒碧也知道他们班上那排位的规律,家长去了就是坐在学生的位置上,越前面成绩越好。 孟辛不高兴地辩驳道:“徐简成绩全校第一。” “啥?”何舒碧这可想起来了,徐简不就是周丽娟着重表扬那个吗?“年纪第一个那个?哎,原来是他啊。” “对啊,他成绩很好的,上回考试英语数学都是满分。”孟辛郑重地解释,语气里带着没自觉的自豪,“从来就没得过第二名。” “真的?”何舒碧这回是真诧异了,脱口而问,“那他怎么和你关系这么好?”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 孟辛僵了僵,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气地微微垮下肩膀,没有反驳。 因为实在无可反驳。 * 睡了一晚上,孟辛还有点低烧,但没有接受何舒碧让他再休息一天的建议,带着药准时到了学校。 校门口的公告栏换了一张通知,那里很难换新东西,孟辛一时好奇,多瞄了两眼,却吃了一惊。 他停下脚步,凑了过去。 这张通知上写着高三五班沈昌伟,多次逃课,不交作业,并屡屡与同学甚至老师发生冲突,勒索学生,更在上周五在校门口与社会青年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性质极为恶劣,对本校已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现学校决定给予学业劝退处理,特此通知。 下面一个鲜红的学校公章,日期正是昨天。 沈昌伟被退学了。 这个事实对孟辛来说冲击力太大,以致于没什么其他情绪了。他心里说不出的奇怪,退学这么严重的事,居然真的会发生。 他心有戚戚焉地反省起自己以往的行为,幸好除了成绩稀烂之外,他没做任何事。而且关于那场斗殴,也托徐简的福早就和周丽娟他们说开了,仿佛确实没什么黑历史。 回了教室,徐简已经在位置上了。孟辛走过去先把笔记本还了:“沈昌伟被退学了。” 徐简接过笔记本,情绪平常地道:“嗯,昨天就看到了。你病好了么?” 孟辛还想着沈昌伟,点点头。 旁边的刘胡菲看到这一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徐简,我昨天找你借你说不行,原来是拿给孟辛了啊。” 赵佑一边耳朵听着MP3呵呵两声。 徐简道:“孟辛昨天没来。” “那倒是。”刘胡菲摊着手笑道,“那你今天借我看看呗。昨天有些地方我没听懂,英语比不过你,数学更比不过你,气人啊。” 徐简是常年第一名,刘胡菲就是长年第二名,要不两人也当不了同桌。大约因着这点原因,再加上刘胡菲作为班长,在徐简面前不像其他女生那么拘谨。 笔记本孟辛昨天压根没余力看,再说看了也看不懂,看到刘胡菲打开徐简的笔记本,讨论起昨天的上课内容,突然有种想离得远远的冲动。 但是往哪里躲呢,他们都是前后排,女孩清脆的声音和徐简偶尔的回答总是让孟辛忍不住仔细去听。 他迟疑地把教科书拿在手里。那教科书新得跟才发的似的,都没什么被翻阅的痕迹。 翻开昨天上的那节课,看了几眼,恍若天书。 见他竟然看起书来了,赵佑又是冷嘲热讽的一哼,反正自打MP3那件事后他看孟辛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还逮到机会就要表现出来。 孟辛本就憋屈,听到赵佑这声冷哼恨不得拿铅笔给他捅一捅鼻子,张嘴就想说点什么泻泻火。可想到徐简在前面和人讨论学习,他在后面和赵佑吵嘴,怎么想都难受。 好烦。 他用不必要的力道重重关上书,像往常那样趴在桌子上,就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无所谓了。 第20章 别逞强 中午吃饭,一小部分人进了食堂,毕竟虽然食堂的价格比外面便宜,味道就不敢让人恭维了,所以不少人都喜欢在校外吃饭。 孟辛充完饭卡,上面余额二十块钱。 摸摸兜里还剩下5块8,加在一起连这些他这个星期的饭钱都不够。 一天三顿饭啊,这可怎么是好。 食堂套餐最便宜的是6.5,孟辛舍不得,能省则省的去买了个2.5块钱的老面面包,打了一碗食堂里免费的紫菜汤,中午饭就这么对付了。 他啃个面包啃得苦大仇深的,坐对面的徐简不注意到都不行。他吃饭吃得又快又静,在孟辛啪嗒啪嗒跟狗刨似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孟辛习惯性地回答,盘算着一天压缩到两顿,吃这个面包能吃多久。 徐简轻叹了口气,显然是不信,可孟辛的性格他也算是了解了,追问也是没用的:“下午有体育课,你身体还没好,不然你请个假吧?” “我没事。”孟辛抹抹嘴,白天他已经不烧了,不以为意地道,“再说赵周肯定不同意的。” 最近正是艳阳高照的季节,操场没有遮阴的地方,上体育课的时候晒得难受,想逃课的人不少,特别是长跑的时候,女生通常都是“每个月的那几天”,赵周身为一个男体育老师不好生硬拒绝,但对着插科打诨想偷懒的男生,他就没那么容易同意了。 徐简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是真的生病了。” “哪儿就那么弱不禁风了。”孟辛想了想,他确实提不起力来,老老实实地道,“只要不长跑,混过去就可以啦。对了,你头上还没拆线呢,不然你请假吧?” “我看过,伤口已经愈合了,明天就要拆线了,出点汗应该没什么的。”徐简摇摇头,递了一张餐巾纸给他。 * 孟辛觉得自己是个乌鸦嘴。 赵周站在队列前面,中气十足地道:“女生800米,男生1200。跑完就自由休息,有没有人要请假啊?” 两个女孩遮遮掩掩地出了队伍,坐到树荫的台阶里去了。 徐简个子高,站在最后排,朝前一排的孟辛看去,孟辛好像没有想要打报告请假的意思。 “徐简,”赵周问他,“你额头没事吧?” 徐简收回视线,点头:“没事的。” “别逞强,不能跑就别跑。”赵周见他还是不动,便道,“跑慢点。” 女生在前,男生在后,列队慢慢跑上跑道。徐简跑到孟辛身边,他还没说话,孟辛就开口道:“跑不下来再说吧。” 刚刚开始跑时他自觉没什么,但连着两天大量抽血不是开玩笑的,昨天又才发烧到41度,没跑出400米他脸色就白了几分。 徐简一直跟在他身边,见他这样还闷不吭声要继续跑,终于是有点火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出了跑道。孟辛没防备,被他拉得撞在他身上:“干嘛啊?” “你说干嘛?”徐简拉着他往赵周走,转头劈头盖脸地道,“你非要和自己身体过不去吗?” 生气了? 孟辛脑子中闪过这个念头,他本就气短,被徐简这么一说,更是说不出话来,吭哧许久才道:“没什么的……” 徐简面无表情地道:“闭嘴。” 徐简还从来没这么对他说过话,孟辛头一缩,像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狗,惶惶然地被他牵着走。 两人很快走到了赵周面前,徐简道:“赵老师,孟辛身体有点不舒服。” 赵周早看到他们动静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等走近了看到孟辛那难看的脸色和满头虚汗吓了一跳。这可做不得假的,他指了指旁边:“一边休息去吧,需要去医务室吗?” 孟辛摇头,他就是累。 看他坐好了,徐简才重新跑上跑道。 太阳很大,气温又高,孟辛视线一直追着徐简,砸吧了一下嘴:“老师,我想去一趟厕所。” 赵周对病号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挥挥手,示意你自便。 出了操场孟辛并没有去厕所,拐了一个弯快步走去了食堂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又匆匆地回了操场。 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跑完了,徐简耽误了点时间,顾忌伤口跑得不快,就落在了后面,是最后一批跑到终点的人。 等他们都跑回来了,一个个累得够呛,赵周连队都没整,就宣布就地解散。 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各自找台阶坐。徐简站在原地缓气。孟辛早等着了,只是见他老不往这边走,就有些坐立不安的,磨蹭了小片刻,自个儿站起来哒哒哒走到徐简身边,把矿泉水往人眼前一递,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喝水吗?” 徐简扯着衣领扇风:“刚才绕过来看你不在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买水去了?” 他这会儿笑得和往常一样,孟辛就松了口气,知道他不生气了,又把水递了递:“嗯,给你。” 徐简看了看水又看了看他,接了过来,扭开喝了一大口,长舒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孟辛,看他脸色恢复正常了:“感觉好点了没?” 孟辛赶紧点头,末了反应过来,觉得简直见了鬼。 为什么自己要怕他生气啊? 徐简摸了摸包好的纱布,孟辛霎时忘了这股疑惑,皱眉问:“你伤口还好吧?不跑又不会死。” 自己跑就生气,根本就是双标嘛。 “伤口有点痒而已,我心里有数。”徐简放下手,又喝了口水,反手递给孟辛,“要喝吗?” “不了,我又没跑步。”孟辛和他并肩走回台阶,找个空地坐下。周围到处都是休息的学生,还有人带了学习资料到操场,就坐在旁边看了起来。 见孟辛只冲着前方发呆,一脸不想说话的倦容,徐简也从裤兜里掏了个小巧的单词卡片,看了起来。 孟辛回过神来,在旁瞅着那些卡片:“上体育课还带这些啊……” 徐简看着手上的单词:“不然做什么?” 倒也是,孟辛一般都是自己找个地儿发呆,徐简也不是能和其他男生混成一片的。 即使这样,孟辛也觉着徐简算是见缝插针地嗑书了。他托腮问:“读书真那么有趣?” 徐简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反问:“其他还有什么有趣的吗?” “唔……”孟辛支吾半天,被问住了,好像正如徐简所说,其他的也没啥好玩的。他之前和冯向东混过一阵,现在想来只觉傻逼,特别没意思。 不远处女生们的笑闹声一直没停过,孟辛一向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歪过头一看,果然其中有几个正瞧着这边。 总归不是瞧他。 叽叽喳喳的声音热闹了许多,其中刘胡菲的声音十分清晰:“不要乱说啦。” 孟辛抱着一只曲着踏在阶梯上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面,侧过来看着徐简:“谈恋爱呢?” 高中里男女生之间异性的意识已经很强烈了,不要说高二高三,就连高一里都有小情侣的出现。 “什么意思?”徐简终于抬起头看向坐得比他高了一个台阶的孟辛,仿佛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般挑了挑眉,“你想谈恋爱?” “不啊。”孟辛摇了摇腿,像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子,“我找谁谈啊,喂,问你呢。” 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没看出什么,徐简又低下头去看单词卡片了:“学校说了不能早恋。” “切。”孟辛又看向前方,被金色的阳光刺得微微眯起了眼。 第21章 听话点 孟辛连着三顿都啃面包,徐简不发现有问题都难。 注意到他目光中疑问的神色,孟辛咽下嘴里的面包,十分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句:“最近想吃面包。” 拙劣得让徐简都不忍心拆穿他。 孟辛也很郁闷,他连面包都是吃一顿少一顿了,何舒碧那边是不用想的,他一个高中生也找不到能快速来钱的职业。 撑过这个星期就再去找陈晨吧,已经隔了好几天了,再抽一次血应该没问题的。 孟辛也有点没底气,不过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月初,还有整整一个月要过呢,总不能喝空气吧。 * 放学后孟辛肚子里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狼吞虎咽地把作为晚饭的面包吞了下去才觉得胃里好受一点。 徐简看着他几口吃完一个面包,欲言又止好几回,却因为孟辛左顾右盼仿佛不好意思看自己的那种神情而吞了回去。 他默默地快速吃完了自己的套餐:“走吧。” 今天要拆线,徐简没有骑自行车,和孟辛赶车去了医院。医生查看他的伤口:“有点发炎啊,给你开点消炎药吧,回去记得擦。” 徐简挨着发际线的地方抽掉了黑色的线,留下大约两三厘米的疤痕,皮肤发红,扭在一起。 孟辛倒吸一口气。 他简直有点无法忍受,特别想现在就去找到肖力,砸烂那混账的脸。 徐简不用看镜子,看他表情就知道伤口不好看,扭头去问医生:“以后会长好点的吧?” 他这冷静的姿态看不出对这伤口有多在意,就像是平常的随口一问,医生回道:“对,你年纪还小,恢复能力强,后面会慢慢没这么明显的。” 医生也没说完全长好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常识。 “你看,以后会长好的。”徐简回过头对孟辛道,“现在刚刚拆线,看着是严重点。” 他试着在伤口旁边的皮肤摸了摸:“再说了,头发留长点就看不到了。” 孟辛连个笑模样都做不出来。 直到离开医院,两人准备分道扬镳时他才开口说拆线后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沉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孟辛想起当初自个儿脸上刮了条小伤口徐简都非要往脸上糊创口贴的事来。 徐简总是会大惊小怪,仿佛每个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伤都是不能接受的。 这样一个人却因为自己而在额头留下了一个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伤疤,明明徐简不该遇到这种破事儿。徐简对他好的时候,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徐简为他受伤,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孟辛神色迷茫,悲伤中凝着一股对自己力不从心的愤怒。 “没关系的。”徐简想了想,又道,“真的没关系,那是我自己冲上去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徐简,”孟辛上前一步,像是满怀忧心,又像是有点不知所措。他略显得急切地看着徐简,结巴着问,“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他摇摇头,像是想要把自己表达得更清楚点:“我不知道……我是说,我很笨,你又什么也不缺,所以如果有我能为你做的事,你告诉我。” 这话实在是出乎徐简的意料,他回味这话许久,而孟辛还呆呆地盯着他看。徐简被他看得像心尖被猫掌垫碰了一下似的,真想上手去碰碰他或者揉揉他。 徐简作沉思状:“嗯……” 孟辛身子都往前倾了点,眼睛也不眨地等着他说话。 “其他也没什么……”徐简眉头一扬,笑了起来,“就是希望你有时候别那么倔,听话点。” 孟辛:“……啊?” “就这样。”徐简笑着指指额头,“听话,别放心上了。” 为他受的伤也好,这样一个人也好,怎么能不放心上? 孟辛迟了很久,有点明白,又一点都不明白,懵懵懂懂间突然觉得有点不敢看徐简,他低下头,匆匆一点头,说了一句明天见,逃一样地跑走了。 * “你拿的什么?” 徐简一进教室,孟辛就看到他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应该不轻,坠出了个形状。 把东西放到座位下面后,徐简才转过身跟他道:“饭盒。” “徐简,你拆线了啊。”刘胡菲的声音里听得出来浓浓的关心,她倾过身子想要查看徐简被头发稍稍遮住的地方,“伤口怎么样了?我可以看看吗?” 徐简不着痕迹地轻轻一让,拉开和她的距离:“已经没事了。” 孟辛趴在后面问:“没发炎了吧?” “嗯,擦了药今天就没事了。”徐简手肘搭在他的桌子上,用手撩开碎发,亮给他看,“你看,不严重了吧?” 确实不红不肿,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孟辛仔细打量,那伤口纠结出几条肉痕都数得清清楚楚,那视线有如实质,倒把徐简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撒了手把头发放了下来。 这两人寥寥几句对话就显出不与他人相同的熟稔来,刘胡菲好奇地多看了孟辛几眼。察觉到她的视线,孟辛朝另一边看去,用手摸了摸后颈。 刘胡菲和徐简一个英语课代表,一个数学课代表,早上都要收作业。也不知是不是碰巧,刘胡菲收齐作业本的时间和徐简差不多,都是要去办公室的,便一起出了教室。刘胡菲还笑着道:“下星期又是月考啦,至少英语不能被你考过……” 后面的话随着他们走远就听不清楚了。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孟辛拿过数学书,正想翻开,想起旁边还有个同桌,就往另一侧坐了点,背对着赵佑,才打开到今天要上的课。 他皱着眉,拿笔勾画了几笔,当人看自己一点都不懂的东西时不知不觉就会暴躁。往前翻,昨天讲的那一课上已有了一些简单潦草的笔记。 亏欠了那么久的课,又怎么是一节课补得回来的?理所当然地看不懂,孟辛看着看着就想手撕教科书。 唉。 孟辛顺着手臂侧趴下来,觉得自己无比白痴。 * 午饭时孟辛照例去刷了一块面包,忧伤地算着自己还有几顿面包好吃,吃完又该怎么办。等他返回餐桌,徐简已经把带来的饭盒在桌上摆好了。他只带了一个菜,土豆烧排骨,却占满了最大的那个深碗,两个浅一点的碗装着白米饭。 孟辛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那碗饭,差点把手里的面包给攥扁。 食堂有提供的餐具,徐简拿了两双筷子,给他摆上了一双:“不方便带,就只做了一个菜,将就吃吧。” “我……”徐简的手艺孟辛是吃过的,比食堂的饭菜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咽了口唾沫才没底气地开口,“我不吃……” 徐简夹了个排骨给他面前的碗,瞧着他目光跟着筷子走,自己还毫无自觉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 “答、答应什么了?”虽然才啃了两天面包,可对于青少年来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都饿得慌,孟辛盯着香得不要脸的菜,真怕说话快了口水会流出来。 “说会听我的话啊。”徐简一笑,也不逗他了,自己动起筷子来,“这是两人份,你不吃,我吃不完就只有扔了。” 孟辛咬着嘴,却也不动,就看着他吃。 等徐简放了筷子,菜确实还剩了不少,他问:“真不吃?不吃我扔了啊?” 孟辛再笨也知道徐简是故意的:“……吃。” 他拿起筷子,咬了一口排骨,一如他所料,好吃得简直不像一个高中男生做出来的。当然,徐简从来不是“其他”高中男生。 徐简什么都做得好,做得最好。 孟辛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得干净,这次徐简算得很准,他吃得刚刚饱,又不觉得撑。不等徐简动手,他就收拾起饭盒来:“我去洗。” 食堂外的水池边清洁大妈们会放一瓶洗洁精,这种东西没有学生会用,毕竟有食堂就没人带饭盒。 孟辛洗得很仔细,他做饭不行不过洗碗倒是常常练着。徐简站在旁边帮他拿面包:“晚上下了晚自习去我家吃饭吧。” “你爸又不在?”孟辛冲了好几遍,滴干上面的水,再把饭盒重叠起来盖好,没让徐简拿,“有水呢,我拿着吧。” “上回回来了几天,这次好像是出差了吧。”徐简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孟辛这点眼色是有的,自然不会追着问,但他对徐逸已是没什么好感了。 在他心里,如果有谁和徐简关系不好,那一定不是徐简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徐简说不能早恋只是在提醒孟辛辛不要早恋嘛,跟着我好好学习比较有前途。 徐简:好好学习,天天上。 孟辛:你少了一个字吧??? 徐简:没少。 第22章 喜欢啊 徐简明显是早就想好了的,所以孟辛实在没想到他还会领着自己去取自行车,一人骑车一人走路,要在车站碰头吗? “……这啥?” 孟辛抱着饭盒,看着多了一个车架后座和车前框的山地车有点傻眼:“你什么时候装的这东西?” 说实话,本来这辆黑红相间的山地车长得蛮洋气,这会儿装了个后座,前面还装了个筐,画风直接突变成了会接在幼儿园接孩子回家的家长风。 他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目光看向徐简。 你毁了你的车你知道么? “昨天。”徐简毫无察觉,取了车,“这样比较方便。” 至于方便什么,不言而喻。 走到可以骑车的地方,徐简跨了上去,一脚踩地,等着孟辛。 孟辛从小到大一直走路上学,还真没骑过自行车,就算想和徐简换个位置也没有办法,不过他爸妈都没载过他,孟辛试了两次,才不太确定地坐了上去,脸差点挨上徐简背在背后的书包。 他推了推徐简:“你书包我来拿吧。” 徐简把书包放下来交给他:“坐稳了。” 孟辛一手拎饭盒一手抱书包,身体随着自行车滑出去的动作摇晃了一下,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下午放学阳光还没落下去,路边的梧桐树都有着茂密深绿的树冠,树荫里挤进点点的光斑。他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它们依次漏下,经过的风带着热度,不知是空气被太阳烤出来的,还是前面徐简挨得太近的体温。 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就算很多年后,自己也一定能记得这个画面。 * 徐简这一行为无疑拯救了孟辛面临饿死的窘境,尽管孟辛偶尔周末还能兼职赚了几十块钱,徐简还是天天带餐。 “学校食堂不好吃。” 徐简的意思是他也不想吃食堂的饭,反正带一个人的饭是带,带两个人的也是带,反正带不带在他,吃不吃在孟辛,不吃他就只有扔了。 他每天还会问一声孟辛想要吃什么,一副可以随便点菜的样子。 可孟辛觉得他做什么都特别好吃,实在是不知道点什么。 徐简便自由发挥,虽然每天午餐都只有一道菜,但一个星期内能保证不重样,且肉多,管饱。晚餐就更不用说了,两菜一汤,每次都要把孟辛撑得让徐简揉肚子。然后他消食了,徐简也消食了。 因为每次去徐简家都没人,所以孟辛实在是没想到会碰到别人的家长。 徐简同样没想到,他看到鞋柜里的鞋时,动作都停了一下,随后对孟辛道:“我爸回来了。” 孟辛第一个反应是要跑:“那、那我先走了?” 徐简给他拿拖鞋:“为什么?” 孟辛喃喃地不肯说清楚,他只是觉得徐逸不会高兴他和徐简来往,毕竟每个优等生的家长都不会同意孩子和不上劲的差生来往的。即使徐逸可能并不认识他,但孟辛自己心虚。 徐简换了拖鞋走过客厅,径直往书房走去。 徐逸果然在书房里,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翻看书桌上的东西,察觉到什么,抬头发现徐简站在门口:“回来了?” “嗯。”徐简往旁看,孟辛还惴惴不安地站在徐逸的视野范围外,“我带了同学回来。” “同学?”徐逸本来都要低头了,听到这话反而取下了眼镜,“你带同学回来了?” 徐简都说到自己了,孟辛只得站过去:“叔叔好,我叫孟辛,是徐简的同班同学。” 不等徐逸说什么,徐简就道:“我带他去我房间,不打扰你工作了。” 两人没再有一句交流,徐简就把孟辛拉回了自己的卧室。就这短短的一面,孟辛也能看出两父子关系十分冷淡,对话简直就是公式:“你爸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徐简把东西放了,看得出来一点不关心这一点,“今天吃糖醋排骨,昨天说好了的。” 孟辛从他床上蹦跶起来。 徐简笑了起来:“你要喜欢吃这个,每天都可以做的。” “可是其他的我也想吃啊……”孟辛苦恼地跟着他往厨房走,路过书房时徐逸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徐简却没有任何想打招呼的意思。 孟辛觉得他们简直就像是对陌生人。 晚上吃饭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徐逸和徐简面对面坐着,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孟辛仿佛回到了自家的餐桌,他父母也是这样的,再美味的饭都打了折扣。 徐逸咳嗽了两声,终于在这个冷场的餐桌上弄出了点声响:“孟辛,你和徐简在学校里关系很好吧?” 孟辛快速地看了徐简一眼:“对,徐简坐我前面,他帮过我很多忙。” “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徐逸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徐简恍若未闻地吃饭,丝毫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徐逸放下筷子,并不因孟辛是小孩就怠慢,反而对他很有客气地道:“我吃饱了,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了。你们俩慢慢吃,青少年要多吃点。” 这和孟辛想象中的徐简爸爸有点不一样,孟辛端着碗,有种夹在俩父子中的紧张感:“好的。” 他好像看到徐逸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个成年人脸上带着微笑,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回了书房。 徐简也吃得差不多了,看孟辛吃得香:“要不明天中午吃糖醋里脊?” “嗯哪嗯哪。”孟辛嘴里还啃着糖醋排骨,脑子里已经想到明天中午的里脊了,歪着头唉了一声:“以后谁要嫁了你才真是幸福。想吃什么都可以做。” 徐简笑了笑,给孟辛又夹了块排骨。 * 吃完饭,孟辛抢着洗碗,徐简则把明天两人的午餐准备好,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做的糖醋里脊。 明明晚上已经吃得很饱了,孟辛闻着味道,感觉又饿了。 “来,”徐简用筷子挑了一块出来,吹凉了后喂到双手都泡在洗碗槽里的孟辛嘴边,“尝尝味道。” 孟辛伸头一叼,眯起眼睛嚼了嚼:“好吃。” 徐简用刚刚他含过的筷子夹了块自己尝,又往里加了点盐,才起锅装进碗里:“反正酸甜口的你都觉得好吃。” 孟辛确实比较喜欢吃这种味道的,他口味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改变,小时候就很爱吃这一类的食物,那时候何舒碧知道他喜欢吃,会经常做。 大概这样的味道和那段无忧无虑的儿时生活息息相关,让他总是忍不住多吃一点。 但是他没想到徐简会发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会啊,你做的都很好吃,哪次我不是吃得干干净净?” “酸甜味的你总是吃得比较快。”徐简把碗口用保鲜膜封上,放进冰箱,笑道,“真是小孩子的口味。” 仿佛心里那点隐秘的东西也跟着被人说出来了,孟辛像被小孩发现偷吃糖果似地嘴硬道:“我真的没有特别喜欢。” “好吧,是我喜欢吃。”徐简正色道,“以后要常常做。” 到底是谁喜欢吃大家都心知肚明,孟辛耳尖有点发红,舌尖上那一点酸甜延伸到身体各处,连指尖仿佛都酥痒起来。他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被人关心重视着的童年,这陌生的感觉来得如此毫无征兆,让孟辛都错愕了。 孟辛摇摇头,嘴巴不受控制地想要发出点声音:“你……” “嗯?”徐简关上冰箱门,站在那里好像随时准备回答他所有的问题。那轻轻的一声关门声,把孟辛从刚刚那样奇异的氛围中唤醒回来,他掩饰似地低头用力洗碗,嘴上口不择言地随手扯来一个话题:“你和你爸关系很不好啊。” 啊呸,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孟辛慌慌张张地道:“对、对不起,我随便问问……” “他不喜欢我。”徐简走到孟辛旁边,拿起干净毛巾擦干孟辛清洗过的碗碟。 “什么?”孟辛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回答,回答的还是这样的内容。 “就是字面意思,他不喜欢我。”徐简皱眉,斟酌怎么样才能更好的说明,“你知道我是多少岁见到他的吗?” 孟辛忘记手里还拿着个待洗的碗:“多少岁?”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快上小学才第一次见到他。”徐简一边回忆一边道,“之前我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后来他们身体不好了,才找来他,让他照顾我。” 孟辛很难想象一对父子会在儿子六七岁时才第一次见面:“他那个时候有什么事在忙吗?” “可能是吧,不过我想我妈的因素占得比较多。我妈身体不好,可能是生我的时候伤了身,没多久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听到爷爷奶奶和他吵架了,大概意思就是我妈去了这么久,他也该走出来了,至少得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徐简的语气一直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后来他带我走了,不过和现在也差不多,我第一个学校是全封闭式的,周末回来他也经常在,一个月下来见个两三面就差不多了。就算他在家里也不会和我说话。” 徐简说完后,很坦白地总结道:“小时候还是在意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孟辛沉默地洗完最后一个盘子,他实在很难不想起孟正宇,有时候他总觉得他的爸爸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只是一个不喜欢他的外人。 所以孟辛没有办法说出“不是的”这样的话,因为他知道父母确实可以不那么喜欢自己的孩子。 “你那么优秀,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孟辛说得无比肯定,湿淋淋的双手按在水槽边,侧过身专注地看着徐简,那是孩子气的认真,没有办法提供佐证,就只有固执地用全身的力气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徐简也侧过头,他们挨得足够近,他能够切实感到孟辛身上的热度。那热度带着遥远的熟悉,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孟辛,似乎突然陷入某种耀眼的回忆中去。 最终,在孟辛莫名紧张起来的忐忑中,徐简笑道:“是吗?那你也喜欢吗?” “当然啊?”孟辛立刻保证道,“为什么不喜欢?你人这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说完后他自己愣了愣,像是一些莫可名状的东西在这一句话里找到了模糊的归属。然后他便听到徐简道:“嗯,我也喜欢你。” 第23章 你闭嘴 转眼到了月考。 孟辛比往常多用了点心,至少每一道题都他都认真读了的,连蒙带猜地做了几道题。 事实证明这种临时抱佛脚,佛祖是不会理会的。他考出来成绩还是没什么变化,看样子会依然垫底。 赵佑倒是一份努力一分收获,成绩提高不少,他拿着卷子翻来覆去,喜形于色。 问题是徐简。 这次他是全班第二名,如果拉通全校排名,只能到第四。 在周丽娟宣布名次时,全班都被惊了,毕竟徐简是第一名这件事都成了定理了,不管他后面的人名次如何变化,他都是稳稳地坐着第一名的位置,从来没有变化。 这次不仅不是第一名,连全校前三都不是了。 “……这次徐简考得不理想,下次要努力。”周丽娟特意提点了一句,才开始讲试卷。 孟辛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紧紧盯着徐简的后背,连课都没听,一节课心里都乱糟糟的。 连上了两节英语课,周丽娟收拾教案,把徐简叫上:“徐简,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他跟着周丽娟走出教室时全班人都默默地行着注目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成绩的问题。 “徐简这次怎么考砸了。”坐在赵佑身后的燕成俊对同桌道,“难以想象,真是开学头一遭。” 孟辛同样觉得难以想象,他放在课桌上的双手握着,满脑子为什么。 为什么? 徐简这次月考和之前唯一的不同就是开始和自己交情渐深,时常混迹在一起,每天晚上自己还要去他家耽误他的时间。 赵佑早就不和孟辛说话了,他转过身颇有点幸灾乐祸地道:“怎么考砸了?肯定是不努力了嘛,成绩一直都好就懈怠了,事实证明不努力就是不行。” 他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刘胡菲都听到了,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孟辛抢了先。 “闭嘴。” 孟辛转头看着赵佑,眼里冒着火气,一张口把后面的人一起地图炮了:“考得再不好也比你们好得多。有时间嚼别人舌根不如多看点书。” 几人没想到平时不说话的孟辛会突然插嘴,还说的这种义正言辞的大实话,都有些尴尬。 燕成俊和同桌没趣地装作看卷子去了,只有赵佑那一口就没下去过的心气被这一句话翻了起来:“嘿、考得比我好怎么了?有本事和人家第一名比啊?还说我呢,我总比你考得好吧?徐简不就是当了你小弟了吗?每天晚上还一起走,谁知道去哪儿混了……” 孟辛不等他说完就侧身一脚踹在他椅子上,把他连人带椅子踹得往后翻。赵佑冷不防被这么一踹,急忙拉住桌子才没真翻了过去,他豁然起身朝孟辛扑去,孟辛夹在前后两个桌子里躲无可躲,抄起课本往他头上扇,自己也挨了一拳。 椅子桌子被推开的声音刺耳,周围的女生纷纷躲开,孟辛扭着赵佑的手把他往桌子上推,赵佑嘴里脏话不断,用手去掐他的脖子,一时间僵持不下。 两人说打就打,教室里炸开了锅。 “给我住手!” 周丽娟身边跟着刘胡菲和徐简,还没进教室就高声喊:“赶紧把他们拉开!” 燕成俊和其他几个男生才上前一人拉一个,赵佑大骂:“我揍死你!” 孟辛没有说话,眼神发狠,他一个猛挣,挣脱后面的人,上去又是一脚,踢在赵佑的髋骨上,那里肉少,骨头生生挨了这么生猛的一记,一点缓冲都没有,痛得赵佑大叫。 两个人上来拉他,他硬是挣扎着用手扯住赵佑的袖子,要把人扯近了再揍:“我他妈让你再乱说话!” “孟辛!” 徐简的声音让孟辛手一松,他惊慌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下被后面的人制住。 “你们在干什么?!”周丽娟气得脸都红了。上课铃早就打了,蒋欣一脸懵逼地站在门口,不知该进不该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蒋老师,你赶紧上课。”周丽娟让徐简和刘胡菲回座位,对教室里道,“上课了!都回自己位置!孟辛,赵佑,给我出来!” 赵佑喘着大气,恨不得冲上去把孟辛打个生活不能自理,和他相反,刚才气势汹汹的孟辛现在不知怎么办似地盯着地面,仿佛很是惴惴不安。 周丽娟气道:“快点!不要耽误上课!” 察觉到徐简来到跟前了,孟辛忙不迭地出了位置,站到周丽娟面前,赵佑当着班主任不敢撒野,恨恨地跟在后面。 蒋欣头疼地道:“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马上上课。” 徐简问刘胡菲:“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他们的课桌被波及,不少东西落到了地上,刘胡菲看到自己的作业本被弄脏了,很有些不高兴,等徐简看回她时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问题是在问自己:“我不知道啊?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她把作业本拍干净,心有余悸地道:“孟辛太吓人了,老师干嘛这么排座位嘛……” 最后一句抱怨她说得极小声,但足够让旁边的人听到了。 徐简不带感情地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收拾孟辛的东西。刘胡菲眼角余光瞟到他的动作,才想起徐简最近和孟辛关系很好,忙咬着唇低声道:“不过是赵佑先说你坏话呢,孟辛肯定是听不过去,只是他说一下就好了嘛,做什么动手呀。” 徐简没理她,捡完东西,坐回座位。 “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蒋欣摇摇头,把教案翻开。 * 办公室里,周丽娟怒火滔天,根本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拿出手机给他们家长打电话。 赵佑顾不上去瞪孟辛,申辩道:“老师!这不是我的错啊!是孟辛挑事!” 给赵佑父亲打完电话,周丽娟又联系何舒碧:“对,孟辛在学校里和人打架了,麻烦你来一趟。” 那边说了几句话,周丽娟解释道:“我知道上班是很忙的,但是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很重要,希望你能抽出时间。” 她说了一大串,不断拿眼神瞄孟辛:“来,跟你妈说一下你的情况,让她赶紧来一趟。” 孟辛一直靠墙边站着,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无神地神游天外,被她塞过来手机。何舒碧也知道换人了,张嘴便道:“又给我惹事!我跟你说,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我上班忙得要死,没时间去你们学校。” 咔擦。 电话挂了。 周丽娟拿回手机,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居然一下子找不出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赵佑的父亲赵申不到半小时就到学校了。之前周丽娟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了,他一来就先扇了赵佑一巴掌:“小兔崽子,老子送你来学校是学习的!你看看你一天都不干正事!” “我没有!”赵佑捂着脸,非常委屈,一指孟辛,“他打我,难道要我不还手?!而且之前他还偷我的MP3呢!” 赵申顺着儿子的指引看到低着头的孟辛,满脸怀疑。 “赵佑,那事不是孟辛做的。”MP3这事儿周丽娟是知道的,不过赵申的态度比何舒碧端正许多,她心里的天平不觉间就朝着赵佑偏了,“家长也不要着急,赵佑是和他邻桌起了口角,男孩子是要冲动一点。赵佑,你说说怎么回事?” 赵佑一看,说话的机会终于来了,马上道:“这节课发了卷子,也公布了月考的名次,下了课我就和其他同学讨论了一下。孟辛就打过来了。”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明显他和同学之间的讨论内容才是孟辛打人的关键,周丽娟看赵佑跳过了这一截,便问孟辛:“是你先动手的吗?你为什么要打赵佑?” 孟辛没抬头,连姿势都没变。 自己儿子自己疼,赵申一看,确实像这个学生打了自己儿子,马上就道:“怎么回事?学校里还能随便打人呢?” 赵佑接嘴道:“他还经常和外面的人混在一起。” “老师,你看这个。”赵申心疼地看了看赵佑脸上被自己扇出的红印,“在自己班里对同学想打人就打人,还得了啊?” 无论周丽娟怎么问,孟辛都不肯开口,她也是服了,孟辛是这样,他妈也是这样:“孟辛,这件事是你不对,跟赵佑道个歉,大家都是同学,平时有摩擦在所难免,动手就不应该了。” 三双眼睛齐齐看着孟辛。 孟辛道:“我没错。” 他看向赵佑,绷着脸道:“你自己心里知道。” 周丽娟脑仁都疼了,暗叹为什么自己要摊上这么个学生啊。 “你想怎么样啊?啊?你家长呢?怎么管你的?到底有没有家教了?”赵申脾气看着也不好,说着说着就有要火,“你爸妈不管你,我可以替他们管管你。” 他无意中说到了某个事实,刺得孟辛心中一痛,脸上却愈发倔强。 赵佑站在他爸后面,有人护着自然就嚣张,冲孟辛挥了挥拳头:“我们班本来有个全校第一名,都被他影响了。” 孟辛拳头猛地握紧,差点没克制住冲上去再揍赵佑的冲动。 听到徐简这次考差了的事,周丽娟就心塞,那可是拔尖的苗子啊,高中两年了这次掉链子,难道真是自己把孟辛调成他后座的关系? 不管心情如何,周丽娟不可能真让家长在自己办公室里动手打学生,忙劝道:“孟辛,你打人还有理了是吧?给我写个检讨,今天也别上课了,回去把你妈找来。” 赵申道:“他是我儿子的邻桌?老师,这可不行啊,这要影响我儿子正常学习的。” 看孟辛还是要当个锯嘴葫芦,而且连他家长都没到,周丽娟也没办法为他说话,只得道:“这个我会考虑的。赵佑这次月考有很大的进步,他的努力我们老师都是看在眼里的。” 儿子被表扬,赵申脸色一下就好看许多了,和周丽娟讨论起儿子的学习。周丽娟便对孟辛道:“你收拾收拾回家吧,把你妈请过来,回去好好反省。” 赵申还在聊:“最近赵佑回来吃了饭就做作业,一直到睡觉。” 孟辛木然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24章 为了我 孟辛回了教室,一下了课连课本都没收,拿起书包就走出教室。 徐简正想问点什么,见他这样立马追了出去:“你要去哪儿?” 孟辛闷头赶路:“回家。” “孟辛。”他走得很快,听到徐简在叫他也不停步,徐简快走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孟辛!” 孟辛被他一拉,不得不停了,转过身去,冲徐简勉强地笑了笑:“周老师让我回家反省,没什么事,你快回去上课。” 徐简没有放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受伤了吗?” 孟辛低着头摇了摇。 徐简松了口气:“怎么又和人打架了?” 孟辛努力想要克制住表情,可那样反而使得他看上去更难过和难堪了。他想要躲开徐简,可往回收了收手,怎么也收不回来,只能无所遁形般暴露在徐简的目光之下。 徐简问:“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孟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立马撇开头,一使劲终于让徐简松了手。 徐简又问:“成绩的事?” 隔了好一会儿,孟辛才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徐简垂下眼帘:“你就为这个和人打架?” 一股不讲道理的委屈冲得孟辛鼻子一酸,他就知道别人会这么想。可他要怎么说啊?他就是不乐意听到有人说徐简坏话,徐简就是应该一直当他的第一名,其他人想起他来就该只会表扬。 怎么就会被搞砸了呢? 上课铃声响,孟辛一擦鼻子:“上课了。” 徐简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围已经没有学生了,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好似都有话要说。 “……你别老和我混在一起了。”这句话孟辛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每次说的原因都大同小异,这真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徐简叹了口气:“考得怎么样都是我自己,不是你的问题。” 孟辛不真的觉得和自己是没关系的,至少徐简头上那道伤痕就绝对是有影响的,再说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块淤泥,就是会污染徐简:“周丽娟有没有和你说过少和我来往?” 徐简问他:“其他人怎么想关我们什么事?” 那就是有了。 孟辛看着他,咬牙道:“这么老找你说这个你不烦吗?” 他和徐简终归不是一路人,就凭这成绩他们俩最多也只能在高中当同学了,肯定不会上同一所大学,再过几年,碰头在一起指不定连一句共同语言都没有。 “我从没在意这个……”徐简沉吟片刻,“可如果你这么在意,不然你改改?” 孟辛一愣,久远的记忆冲刷回来,他想起为了父母一个微笑而熬更守夜的曾经,他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学生,拼一个好成绩是他能做的全部,而这并没有阻止他幸福家庭的破碎。 哪怕到了现在,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父母还是自顾自的,仿佛他好也罢,坏也罢,似乎他们都不在乎。 孟辛心中尖锐的痛,几乎是立刻反驳道:“我才不想为了那群人改什么呢!” 这就是他最大的问题了,明明知道没人在意,他却硬是要和所有人作对似的自甘堕落,像一场不小心踏入就再也醒不过来的冗长循环里。 而如果没有徐简的靠近,其实他连现在的挣扎都不必有,就让自己摔个稀巴烂又有什么关系? 然后他听到徐简说:“那就为了我,可以吗?” 孟辛仰起头,心跳重重地漏跳一拍,脑子里却像是没明白徐简在说什么,飘飘然地空白了一瞬。 他的衣领在和赵佑的拉扯中被压进领口了,徐简顺手把他理了理:“周老师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让我回去请家长,和写检讨。”孟辛还没回过神来,回答都是下意识的事。 想到孟辛的妈,徐简也不禁皱了皱眉,不好多说什么:“检讨书我帮你写吧,你誊一遍就行,态度端正一点,别被记过了。” 孟辛张着嘴:“我……” “听话。我回去上课了。”徐简弯腰拍了拍他的衣脚,那里在打架时蹭上了灰尘,“你回家路上小心。” “嗯……”孟辛站在原地,看徐简走出几步,不放心般地转头看他,见他还没走,像是笑了,孟辛这才惊醒似的,背着书包像只兔子似地跑了。 * 何舒碧还是去了一趟学校,一说到孟辛的问题就哭哭啼啼,完全无法沟通,周丽娟都不知道自己找她过来是干嘛的,只能劝了几句把人给请回去了。 徐简给孟辛的检讨书整整两片作业本纸,起承转合都有,感情十分流畅,一个疤都没有。孟辛拿着自个儿抄了一遍,上交给周丽娟时周丽娟还欣慰了一把。 态度端正。 不过孟辛的座位还是被调了,周丽娟专门在最后靠窗的位置那里安了一套桌椅,让孟辛一个人坐那里去了。 她的意思也摆明了,随你自己折腾去吧。 这让孟辛的形象在班里人眼里又落了一个台阶,直是无可救药。 “今晚去我家吃饭。”徐简如往常一样来找他吃饭,孟辛乖乖跟到食堂,“先从数学开始吧。” 今天中午吃的咖喱鸡块,非常下饭,孟辛吃得却有点心不在焉:“什么?” 徐简并没有多说,反而问:“菜不合口?” 孟辛摇头,吃了块土豆:“周丽娟……不会找你爸吧?” “可能会打电话吧。”徐简无所谓地道,“不用管他们。” “好香啊,你们在吃什么?” 刘胡菲端着餐盘笑眯眯地站在他们的桌子旁:“旁边有人吗?” 孟辛低头吃菜,徐简道:“没有。” 刘胡菲是天天和朋友到外面吃饭的,她一屁股坐下来,主动解释了两句:“今天都约着去吃干锅了,太远了我不想去,好久没在食堂吃饭了。” 她餐盘里不是套餐,而是一份小炒配米饭,探头去看徐简他们的饭盒:“每天都看你自己带饭,好羡慕你哦,你妈妈手艺很好吧?” 徐简道:“不是我妈做的。” 他回答得利落干脆,且并不打算为此多说几句解释。刘胡菲笑道:“看起来好好吃,我可以尝尝吗?小炒肉分你点。” “不用了。”徐简道,“菜刚好够两个人吃,没办法分。” 孟辛猛地呛了口气,咳嗽了起来。 徐简说得一本正经的,让人分不清他真是这么想的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刘胡菲只能尴尬地哦了一声,也不好再起话题,安安静静地吃起午餐来。 孟辛吃饭速度一向快,两人吃完也没等刘胡菲,先去洗碗去了。徐简还是站在旁边等着,看着孟辛洗。 “哎。”孟辛总觉得不吐不快,“我说你没有注意到么?” 徐简道:“嗯?” 孟辛把饭盒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刘胡菲对你有意思吧?” 不要说刘胡菲,他觉得就徐简这条件,班里有意思的可不止一两个。只是刘胡菲自身条件也很好,隐隐有班花的名头,加上又是和徐简同桌,近水楼台,才表现得积极一点。 如果班上有个人能和徐简好上,还真只有刘胡菲比较像了。 “有吗?”徐简不以为意地道,“大家都是同学,你想多了。” 有没有孟辛也不想和徐简分辨,毕竟这事也太八卦,而且非常没意思。 * 上了晚自习,徐简领着孟辛去了一趟书店,买了各色教辅,还都是高一的。孟辛在旁看着,心道不会吧。 果然,吃了晚饭后,徐简没让孟辛离开,而是拖着他按到自己书桌前坐下,从教辅里抽了一张高一期末模拟试卷来:“你先做一下这个。” 一说起学习孟辛就生理性反感,他拿着试卷:“干什么啊……” 徐简抽了一支笔给他,帮他把卷子在面前摆好:“你高一基础就没打好,我想看看你能记住什么。” 知道徐简是为他好,不过这话从徐简嘴里说出来自带三分羞辱,孟辛忍不住还是嘴贱来了一句:“你也嫌我成绩不好哦。” 这话就是无理取闹,孟辛说完也觉得自己像个别扭的熊孩子,想到昨天徐简说的话,他摸起笔,老老实实地开始写卷子。 徐简道:“因为我发现成绩好一点很多事情比较方便。” 孟辛咬着笔头猜着选择题到底是选C还是选D,C看起来最短还是选C吧:“老师少找麻烦吗?” “嗯,这个也是。”徐简站在他身边,“也方便以后考同一所大学。” 孟辛笔尖顿住。 徐简看他不说话,一只手撑在书桌边,低头靠近:“你不想和我考一所大学吗?” 他的话里还是单纯的问句,但是孟辛抬起头,看到他的脸上有种很专注的恳切。 孟辛听到自己说:“想。” 他的表情茫然,声音却很肯定。 孟辛觉得这个字肯定是自己滑出来的,迫不及待,甚至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想清楚为什么徐简想他考同一所学校,想清楚徐简要考的势必是最好的大学而自己吊车尾的成绩怎么才能跟得上,想清楚为什么自己确确实实地想要答应下来。 徐简一下子就笑了,那笑意堆积在眼睛里,有细碎光似的亮:“没有那么难的,这才高二,来得及。” 做下决定反而轻松了,孟辛抿着唇拉了拉嘴角,垮着肩膀道:“你还是让我先考虑考虑这张卷子怎么做吧。” 第25章 和我睡 徐简在卧室多铺了一层地毯,可以就地坐下,中间放了一个茶几,方便两个人在上面学习。 孟辛算是正式开始补课,他打第一天进这学校开始就没好好学习过,高一知识一塌糊涂。高中为了在高三留出复习的时间,往往会赶课,在高一的时候就要开始上高二的课,高二上高三的,跟赶集似地,势要在高三之前把高中所有的课程上完。 孟辛就落下了许多功课。 徐简把自己高一的笔记整理出来给他,但是浪费了一年半的时间不是说补就补得上来的。 尽管在学校里坐到了教室的孤岛上,不过孟辛也不近视,反而没人打扰,下课也能安心温习。上课也不走神了,就算听不懂也强逼着自己听下去,反正听不懂晚上回去都可以再听徐简听一次。 孟辛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能不能提高,而是会不会耽误徐简的功课。 “温故知新,给你讲的时候我自己也能巩固。”徐简给他订正卷子,亏得他们是理科,比文科好补习得多,只有英语和语文需要背,这个讨不了巧,徐简帮他弄了串小的单词卡片,随时背着。 * 转眼这个月就过了,孟辛重新拿了生活费,加上之前零散打工挣的一百来块,转头就全上交给徐简。 徐简看着那四百块钱和若干零钱:“这是干什么?” “伙食费啊。”孟辛往前递了递,“上个月的有点事被我折腾没了,这个月的给你。” 徐简本想说不用了,想想还是收下了,不过只拿了三张毛爷爷:“你自己留点零花钱吃早饭吧。” “我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啊,早饭都在家里吃的。”由于实在没钱,孟辛早上养成每天从家里掏两个鸡蛋煮熟当早餐的习惯。家里常常吃面,鸡蛋小葱这些都是常备,何舒碧对这些并不上心,心里没个数,且又起得比孟辛晚,一直没发现。 徐简看他巴巴要给自己钱的模样有些想笑,便如他的愿拿了过来:“那你要用就跟我说,我再拿给你。对了,这个周末住我家吧?” 孟辛几乎每天都去徐简家吃晚饭,现在遇到徐逸都能轻松应对了,但还没过过夜:“怎么?” “马上要月考了,帮你突击复习一下。”徐简把钱叠在一起,放进钱包里,“不过我家没有客房,你可能要和我睡。” 徐简家里大归大,却是每个房间各有其职,徐简和徐逸的卧室分别在房子两头,各自打通了两个房间,卧室空间很大,还套了个小阳台。而剩下的房间一个做书房,一个做杂物间,还有一个放着各类健身器材,没有多余的房。 “咦?”孟辛本来张口就打算答应,听到这话想起件事就不得不犹豫了,“这个……不太好吧?” “为什么?”徐简很奇怪,“你又不是女孩,和我睡一张床也没关系吧?” “当然不是这个问题……”孟辛说得有些勉强,愁眉苦脸地,带了点难为情地解释道,“我晚上睡觉不太规矩,老是踢被子。” 老是踢被子这件事是结果,孟辛也没和人睡过一张床,不知道过程怎样。 徐简对这件事不是很重视,不在意地道:“我卧室的床不小,到时候盖两床被子吧。” 孟辛蹙眉思考良久,最后还是点了头,想着应该也还好,大不了到时候睡边上一点:“好吧。” * 因为要去徐简家里住,孟辛放了学被徐简载着回了一趟家拿东西,何舒碧也在家,瞧着他装了一袋子东西走:“哟呵,你这是离家出走啊?” 孟辛交代道:“我周末去徐简家里复习,就住他家里了。” “复习?你真是你爸的儿子,家里好好的不住,就喜欢往外跑。”何舒碧语气里满是不信,“算了,别捣乱,我可不想再因为你被训了。” 她对孟辛是放养方式,回不回来都无所谓,连徐简已经成了孟辛长期饭票其实都不知道。 和她说好,孟辛匆匆下楼,徐简骑着车等他,他熟门熟路地上了后座:“走吧。” “孟辛!”一个男人拿着行李袋匆匆走过来,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徐简,“你这是去哪儿?” 孟辛没下车,看着他喊了一声:“爸。” 这是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孟正宇第一次回家,孟辛内心都没有什么情绪,汇报工作似地道:“我去同学家里住。” 有段时间没有关注孟辛的生活了,孟正宇自然也不认识徐简是谁,什么时候和孟辛关系这么好了,他记忆里孟辛的朋友还停留在小混混那群人上,眉头皱起:“家里住得好好的去同学家里住什么住?” 孟辛心想,是啊,家里住得好好的怎么要往外跑呢? 他道:“都和别人约好了。月考要到了。” “约好了?”孟正宇瞧着他的脸,仿佛在想往哪里下手,“又和你那堆狐朋狗友混呢?你妈每次给我打电话就说你没人看没人管,你说说你还小吗?自理能力怎么那么差?最近成绩怎么样?” “叔叔好,我是孟辛同学。”徐简开口打断他,“我们班主任让我照顾孟辛的成绩,所以带他去我家补习。我家里还等着我们吃饭,就不打扰叔叔了,再见。” 话音未落,他就踏着脚踏板让车滑了出去。 他措辞礼貌,理由充足,只是不给孟正宇再说话的机会。孟正宇被噎在原地,瞪着两个少年远去的背影,颇有点说不上话的感觉。 孟辛想要回头看一眼。 去看一眼什么?他也不知道。 一股浓浓的无力和失望铰在他心里,他抱了抱怀里的东西,一头抵在了徐简的背上。 徐简什么都没有说,支撑着他的重量,自行车依然骑得稳稳的。 * 徐家的菜都是有机超市直接送过来的,今天刚好菜吃得差不多了,徐简看看时间,从冰箱里拿了一杯冰淇淋给孟辛:“吃点这个垫一垫。” “咦,你什么时候买的冰淇淋?”孟辛在后面看了看,冰柜里都摆满一个牌子不同口味的小盒子,看起来颇有点美观。他接过徐简选的蓝莓味,掰开盒盖吃了一口,咂咂嘴,连着吃了好几大口。 “昨天定的。”徐简起身查看冷藏室里还剩点什么,他没回头,却很精准地捕捉到孟辛的动作,“别吃太快。” 然而孟辛已经快吃完了,一整盒冰淇淋下肚,整个人都凉下来了。徐简关上冰箱门,回头一看,他手上的盒子都丢垃圾箱里去了。 徐简:“……你……” 孟辛嘴巴边上还有点融化的冰淇淋酱,发现徐简视线落在自己的嘴角,赶紧机敏地伸舌头一舔,然后又眼巴巴地瞅着徐简,十分天真无辜。 徐简不由得想起亲戚家养的萨摩耶,就算把亲戚家里搞得像要拆迁一样也让亲戚下不了手教训它。 以前徐简并不理解为什么,此时此刻却莫名地有种懂了的感觉。 本来想说的话在嘴里咕噜转个圈就给忘了,他问:“……还要吃吗?” 孟辛从不主动要什么,可经过这段时间也习惯了徐简给的食物,闻言眼睛一亮。 徐简便又给他拿了一盒草莓味的,但也实在是担心,叮嘱道:“只能吃半盒,留着饭后再吃,一次吃太多冷的肚子会痛的。” 客厅有了动静,徐简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很快又松开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我爸回来了。” 徐逸正在换鞋子,毫不意外地看见孟辛又在家里,朝他温和地一点头,眉目间有些疲倦:“孟辛来了?” 孟辛捧着冰淇淋道:“叔叔好。” “孟辛也在啊。”吴睿笑呵呵地跟在后面。刚好送菜的人到了,戴着红帽子的小哥礼貌地冲徐逸打了声招呼:“徐先生。” 徐逸道:“辛苦你了,最近你们生意怎么样?” 这家超市的老板以前被竞争对手用不正当的手段陷害过,徐逸帮他把官司打赢了,所以一直受着vip的待遇。 两人站在玄关客套地聊了两句,吴睿帮着徐简把箱子抱进了厨房。 徐简把里面的食材一件件分类往冰箱里放:“我让他们送了翅根来,做可乐鸡翅,好吗?” 吴睿哎嘿一笑,颇为受宠若惊,刚想说太好了,就听到孟辛道:“好啊,你做什么都好吃。” 敢情不是和自己说话。 吴睿悄悄打量了一下认真淘米的孟辛,暗自有些惊奇。吴睿跟徐逸跟了也有五六个年头了,因为徐逸太忙的关系,他和徐简打交道的时间不少。其实徐简虽然不算话多,可也不是锯嘴的葫芦,该笑的时候从没故意绷着,该说话的时候不会少说,看上去绝对没有故意和人拉开距离。 可偏偏会让人觉得他有些冷淡,这冷淡不是针对哪个人,而是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 这样一个孩子,会交上这么要好的朋友,吴睿只能归于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有些人之间,有时候一句话也不用多说,就是特别投缘。 第26章 不老实 孟辛手撑在流理台的边缘,抻着脖子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鸡翅,被徐简冷不防地喂了一个。 徐简问:“怎么样?” 那味道又鲜又烫,孟辛叼着鸡翅嘶嘶吸气,使劲点头。徐简这才把鸡翅装盘,剩了四个另外装进一个小碗里,用保鲜膜一盖放在一旁:“我收拾一下,你先把这个端出去吧。” 孟辛几口把鸡翅解决,端着一盘出去了。 徐简做什么都很准时,所以徐逸已经带着吴睿坐在桌旁了。吴睿见孟辛在自己对面坐下:“孟辛经常来做客吗?” 这话一问,孟辛眼里犹如本能般不自觉地露出了点警惕之色:“嗯。” 他这样很难让话题轻松地进行下去,吴睿总觉得好像多问几个问题就是欺负他似的。徐逸淡淡地笑道:“他们两个关系好。” 这语气里带了些感慨和落寞,吴睿很识相地不再开口,扫了一眼桌上的清蒸鲈鱼,子姜肉丝和山药木耳:“徐简的手艺见长啊,看这卖相就好吃。” 徐简脱了围裙走出来时正好听到这句,坐在孟辛旁边道:“开饭吧。” 众人才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徐家两父子照样是没什么话的,孟辛也闷头吃饭,只有吴睿还在努力活跃着餐桌气氛,可惜无人应和,自讨了个没趣。 沉闷地吃完一顿饭,吴睿自觉地去洗碗,徐简也不和他争,道了句“辛苦你了。”,就拉着孟辛回了卧室,摸了摸他的肚子,平的。 徐简也知道每次和徐逸同桌,孟辛就没什么好胃口,毕竟孟辛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只要自己兴致不高,他就像一只知道主人不高兴的小狗般,垂头丧气的。 “你今晚又没吃多少。”徐简松开手,看着孟辛不高兴地拉下衣摆,“幸好给你留了夜宵,一会儿饿了吃。” 卧室门响了三声,吴睿探进头嘿嘿嘿地笑:“徐简啊,我吃一盒哈根达斯好伐啦?徐哥说是你买的。” 徐简看了孟辛一眼,道:“你拿香草味的吧。” “好的,谢啦。不打扰你们学习了。”吴睿撑着门问,“给你们拿两盒不?” “谢谢,”徐简礼貌地拒绝道,“不用了。” 等吴睿走了,孟辛默默不语地看着徐简。 “记着呢,你那半盒冰淇淋。吃完饭别吃冷的,一会儿给你拿。”徐简从抽屉里把昨天孟辛做的卷子拿出来,在孟辛面前晃了晃,满篇的红色笔记,“先讲这个,再做今天的作业。” 一说到学习孟辛就浑身无力,只想躺倒当一只安静的咸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让孟辛看了会儿范例作文当消食活动,徐简去厨房把那盒预留出来的鸡翅和孟辛心心念念的那半盒冰淇淋带了过来:“其实写作文都有套路的,起承转合,再背些名人名句和素材事例,这些都是得分点,写的时候用进去就会得高分了。” 孟辛舔了口冰淇淋。 语文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得上来的,徐简也不着急这一时,便把卷子详细地讲了一遍。他讲得深入浅出,并不晦涩难懂。 然而哪怕徐简声音再好听,讲的也是数学试卷,孟辛听得无聊至极,但每每他想要动一动,一瞥见徐简认真的侧脸就又强行忍耐了下去,听了个七七八八,还能问点问题。 徐简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刻意放慢了速度配合他,时间就比预期花得更长了点。一套试卷讲下来再做作业,时针直指11点。 粗略检查了一遍孟辛的作业,徐简盖住:“今天就到这里吧。” 自己写成什么样孟辛心里还是有数的,他用手想去勾自己的作业本:“不然我再看看。” “时间太晚了,硬熬也没什么效率。”徐简把作业本拿开,“明天早上早点起床补回来就是了,你先去洗澡吧。” “哦。”孟辛收回爪子,乖乖地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具去了浴室。徐简整理茶几上两人散放的东西,拿过草稿纸时,看到右下角有一只简笔画的小狗头,大概是孟辛分神时随手画的。 徐简看得一笑,把孟辛用过的草稿纸整理整齐,抻平边角的皱褶,起身把它收进了书桌抽屉的最下层。 吴睿敲门进来:“徐简,我先回去了哈。” 他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孟辛呢?我开车送他回去。” “不用麻烦了。”徐简关上抽屉道,“孟辛今天住这里。” “住这里?”徐家吴睿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跟了徐逸这么久,就算讨论工作到深夜也没能捞一次在这里过夜的机会,就是因为这个房子里压根没有客房,而且客厅放着的全是仿唐的实木家具,放着一层有手工刺绣的垫子,忠实地统一着客厅的设计风格,看着倒是漂亮得很,坐久了却也不见得舒服,更不要说睡一晚上了。 那些垫子价格不菲,吴睿可不想给睡毛糙了:“睡哪儿?” 徐简自然地反问:“他跟我睡。不然呢?” 确实,不然呢? 吴睿生起一丝问了傻问题的尴尬:“呃……挺好的,那……我先走了?” 徐简点头道:“路上小心。” * 孟辛穿着旧短袖和短裤当睡衣,抱着一床毯子跪坐在床上。他伤脑筋的样子太明显了,徐简抱着另一床毯子回来时问:“怎么了?” “我会踢被子。”孟辛有点发愁地道,“可能会吵到你的。” 孟辛睡着靠阳台的那边,看了看左右,徐简的房间很大,所以床两侧都没有靠墙,毫无遮挡。 “不会的。”徐简不太理解孟辛为什么这么担心他睡着后的事,用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点,上床把毯子拉到两人身上,“明早上8点起。” “好。”孟辛不得不躺下,把自己挪到床边上,侧过身用后背对着徐简,长舒一口气,打定主意就算滚下去也不能吵到徐简。 他绷着的身体仿佛如临大敌,徐简看着两人间还能再躺一个人毫无压力的空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睡过来点吧,你别掉下去了。” “没事。”孟辛又缩了缩,把毛毯全裹在了身上,“快睡吧快睡吧,别管我。” 徐简只得倾过身帮他掖了掖被角:“晚安。” 孟辛裹得像个蚕宝宝:“晚安。” * 半夜。 徐简一下惊醒,他睡眠极好,刚醒来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刚有人踹了他一脚,半边身子都有些发冷,另半边却在隐隐发热。 他朝旁边转头,本来隔老远的孟辛已经挨到他身边,把被子全都扯走了。 徐简:“……” 半撑起身,徐简往床边看,孟辛的毯子被蹬了一大半下床。 孟辛“唔”了一声,脚在床单上蹬了蹬,脚一抬,跨到了徐简的小腿上,好像这个姿势不得劲儿似地蹭蹭,再往上抬,整条腿就横放在了徐简的大腿上。 他半趴半侧,把徐简的小半个身子都压住了,被子却被拽到一边,只堪堪盖住点他的背。 这么大动作,他睡得依然很熟。 徐简:“……” 不想吵醒孟辛,徐简小心地稍稍转过身,颇为艰难地用手去勾被子,那姿势像是他用手环住了抱着他的孟辛。 他的手刚扯住被子的边缘,孟辛又动了。大概是觉着有些冷,他一个劲儿地往徐简怀里钻,本来缩在胸口的手朝徐简衣服里摸了进去。 徐简呼吸一窒,手僵在半路,一下子像是连根小手指都动弹不得了。他的睡衣被半撩开,肌肤被空调的冷风一吹就急速降了温,更衬得孟辛手掌热度,肌肤相贴的地方脉动不知是谁的。 昏睡的孟辛尤不满足,手还不断朝上伸,毫无意识的抚摸让徐简心跳不可抑制地急速跳动。 他整个人都有点抖,孟辛的额头刚好抵在他的颈侧,吐息就在锁骨上,不知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地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嗯……” 徐简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反应了。 半硬的器官隔着几层衣料挨在孟辛的大腿内侧,只要稍稍一动就有细微摩擦感,隔靴搔痒的撩拨和内裤的束缚压力让这种感觉在黑暗里十分明显。 他重重抿住了嘴,手还虚抬着。 孟辛又动了,脚往下放,刚好搭在了徐简双腿之间。 轻轻一蹭。 徐简猛地侧过身抱住他,朝自己用力按了过来,紧紧贴在一起。 一秒,两秒。 孟辛难受般地发出声音,徐简回过神松开手,他就咕噜咕噜朝另外一边滚了过去。徐简躺在远处,微微喘气,坐了起来,下面已经完全硬了。 他秀气的眉拧起,侧头看着睡出一个新姿势的孟辛,表情苦恼。 好半天,徐简下了床,绕到另一边帮孟辛把被子盖好,然后进了厕所。 第27章 想要的 孟辛醒过来时闹钟还没有响,他一只腿打直一只腿蜷着,用一个登山的姿势斜趴在床上,两手张开,枕头都不在原位,一条毯子他就搭了个边角。 他打了个哈欠,一个机灵,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孟辛第一个反应是自己把徐简给踹下床了,忙爬到床边朝下看,地毯上空空如也,连徐简的拖鞋都不在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起来了?” 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才8点过几分。孟辛还有点瞌睡,可徐简不在床上,他有些安心不下来,索性下了床。 厕所里没人,卧室外也一片安静,孟辛疑惑地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终于在娱乐室外听到点声音。 他慢慢推开门:“徐简?” 徐简在跑步机上按了暂停键,跟着跑了几步,慢下速度,从上面跳了下来,顺手扯过挂在扶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起来了?” 孟辛看他满头大汗:“你周末要起来跑步的吗?” “平时也要,不过周末跑得久一点。”徐简问,“饿了吗?我先帮你弄早餐。” 孟辛挥挥手:“不用不用,我还不饿……你继续跑吧?” “没事,本来就要跑完了。”徐简习惯性地去摸孟辛的肚子,没有饥肠辘辘的感觉,“冰箱门后有牛奶,你先热来喝一杯垫垫肚子,我去洗个澡。” 他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热了喝,听话。” 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有时候孟辛却觉得徐简比何舒碧还像他妈:“知道了——你快去吧。” 孟辛拖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厨房,从冰箱拿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尽管嫌麻烦,他还是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分钟。 他眼角余光瞄到门口有人进来,赶紧道:“叔叔早。” “早安。”徐逸穿着运动服,看样子应该是出门运动了一番,看来徐简健康的作息是随了他。他走到橱柜面前拿出吐司:“周末不多睡一会儿?” 这还是孟辛第一次和徐逸单独对话,他对徐逸的感觉有点矛盾,既然徐简不喜欢徐逸,那他也不会喜欢徐逸,可他又总觉得徐逸并不如徐简说的那么冷漠:“想早点起来复习。” 徐逸把吐司放进面包机里:“你们这个年纪这么自律不容易。” 微波炉叮一声,牛奶热好了。 孟辛拿出来:“叔叔,你喝牛奶吗?” 徐逸彬彬有礼地笑道:“谢谢,不用了,你喝吧。我自己再热一杯。” 孟辛只得抱着杯子自个儿喝,看着他烤面包,热牛奶。 徐逸靠在流理台边,沉吟问道:“孟辛,我想问问,徐简平时在学校里表现怎么样?” “很好啊。”孟辛中规中矩地道,“徐简成绩很好的。” “嗯……”徐逸仿佛有心事,握着玻璃杯半天也没喝一口。孟辛不是很习惯和他独出在一个空间里,几口喝完牛奶,就准备洗杯子走人。 徐逸端过装吐司的盘子:“要吃点面包吗?” 除了徐简,谁给的食物孟辛都没甚胃口:“我等徐简一起,他去洗澡了。叔叔,你慢慢吃。” “哦。”徐逸若有所思地点头,“好的。” * 徐简早上洗澡很快,不过十分钟就搞定了,出来就直入厨房做了一顿豪华早餐投喂孟辛。芥末和沙拉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种别样的美味,孟辛往嘴里塞三文鱼三明治,查看徐简眼下有没有黑眼圈:“昨晚上没吵到你吧?我是不是睡相很不好?” 这个问题让徐简沉默了片刻:“还好,我睡着了不知道。” 孟辛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在想如果实在不成我就在你家打地铺好了。反正床边都是地毯。” 徐简边拿三明治边笑:“没那么夸张。如果你实在闹得厉害我会叫醒你的。” 孟辛彻底放了心,安安心心地吃第二块三明治。 * 徐逸吃完午饭就有事要办出门了。屋子里只剩下徐简和孟辛两人,孟辛霎时觉得自在不少,坐在大阳台的摇椅上吃冰淇淋。 太阳只照得到阳台的一半,孟辛把脚伸出遮阴,赤脚踩在拖鞋上,被烤得暖烘烘的,脚踝的轮廓被光影雕琢得少年感的精致。徐简坐他旁边,手里也捧着一盒。孟辛探头一看,冰淇淋的颜色不一样,大概是不同味道的。 徐简递过来问:“香草味的,尝点?” 孟辛用自己的勺子从他盒子里挖了一勺,砸吧着嘴,没说话,但显然并没有再吃点的意愿。 徐简收回手:“就知道你不喜欢。” 倒也不是不好吃,孟辛只是更喜欢草莓和蓝莓那种酸甜的味道。他收回一只脚,踩在椅子边缘,晃来晃去,不远处的植物在灿烂阳光里绿得要出油似的,浓郁的颜色很容易就让视觉疲劳。 孟辛抱着腿,侧过头,徐简并没有刻意留长刘海,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额头上那道疤。他的皮肤比孟辛还要白皙一分,伤疤在发丝间没有被遮掩得很严实,一眼就能看到。 孟辛出神地问:“还疼吗?” “嗯?”徐简转头看他,见他视线微高,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他摸了摸额角:“你说这个?不疼了,早跟你说过别在意的。” 结了疤自然是不会再痛了,可每一次孟辛看到这道疤,心里就一阵刺痛,恨不得这伤是在自己脸上。 真想和徐简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的话应该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徐简的忙。 孟辛问:“徐简,你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徐简道:“还没。” 四处都是声嘶力竭的蝉鸣,在午后很容易让人烦躁。 根本不用想,徐简能上的一定是重本,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两个人要上同一所大学,要么孟辛拼死赶上徐简,要么徐简自降身价将就他。 后者孟辛死也不愿意。 他拍了拍脸:“我去看书了。” 看他起身,徐简跟了上去:“不午睡一会儿?” “不了。”一想到大学,孟辛就涌起一股紧迫感,他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耽误了那么久时间,之前那股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现在想起来幼稚得可笑,到头来他不是跟其他人过不去,而只是仅仅针对了自己。 他小声咕哝:“成绩那么好干什么啊……” 徐简探过头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孟辛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坐垫上,翻开作业本,努力打起精神,“我再看看。” * 周日吃了晚饭,孟辛带着一脑子的晕眩和一书包的教辅资料及卷子回到家里。 孟正宇竟然还在家。 上一次见面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孟辛拎着书包,背贴着门:“爸。” “还知道回来。”孟正宇语气不太好,但也没有要发火的征兆,“过来。” 何舒碧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冲孟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听话点。孟辛走过去站在沙发前,摆好听训的姿态。 孟正宇道:“你妈跟我说你那个同学是年级第一?” 何舒碧帮腔道:“对,成绩特别好,和孟辛关系也好。孟辛跟着他是补习功课的。” 孟正宇叹了口气:“那就好,这眼看着就高三了,你也自己紧紧弦,考不上大学才真的是个大笑话。” “怎么会呢。”何舒碧看着孟辛道,“孟辛小学初中成绩都那么好,刚上高中不适应吧。” “这都高二了,还不适应。开玩笑。”孟正宇靠在沙发上,一副心累的模样。何舒碧道:“孟辛帮你爸捶捶背,你爸才出了趟差回来。” 孟辛放了书包,转到沙发背后给孟正宇捶背。 孟正宇眯着眼睛道:“这次期末考试你给我好好考,考得好有奖励。有什么想要的吗?” 孟辛手上一顿:“没有。” 有些东西他已经不想去求了,而且求也求不到。 “给你买个电脑?”孟正宇心情还不错,多问了几句,“刚好用来学习。你零花钱够用吗?” 孟辛零花钱都给徐简了,还不知道够不够伙食费:“够。” 孟正宇摸了两百块给他:“不要乱花钱。” “电脑太贵了。才高中生用这种东西干嘛。”何舒碧忙道,“你这赚个钱也不容易。给他随便买点东西就好了,孩子不能太惯着。” 孟正宇笑了笑:“该买还是要买嘛。” 何舒碧好似无奈地道:“你啊……” 晚8点,孟家三口都在,气氛是难得的好,仿佛就是温馨的一家子。 第28章 好可爱 孟辛转手就把200块给了徐简,可是他有一段时间不能在徐简家吃晚饭了。 孟正宇回家来住了,何舒碧也就耐着性子不去打牌,按时回家做饭了。他们俩都在家,自然要求孟辛也回家吃饭,有家不回,成天在别人家吃成什么样子? 何舒碧也不知是不是不常做菜,手艺退步了,味道远远比不上徐简。孟辛以前是给什么吃什么,有味没味都差不多,但架不住被徐简精心投喂了这么一段时间,嘴巴就被养刁了,到底是尝得出个好坏来。 不过不管好吃不好吃,孟辛都只低头吃,不发表任何意见。 孟正宇拿着筷子一指中间那盆红烧肉:“太咸了,你怎么做的。” “咸一点好下饭啊。”何舒碧夹了一块丢到孟辛碗里,“孟辛都没说什么。” 孟辛吃到嘴里,刨了好几口饭压了下去。 孟正宇不高兴地道:“你下次少放点。” 何舒碧也不高兴了:“你又不做,怎么那么多话啊。一整天休息在家都不知道帮我去买点菜。” 孟正宇一放筷子:“我之前上班那么辛苦,在家休息几天怎么了?家里生活费还不是我出的,啊?你的钱都拿去麻将桌送别人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孟辛加快吃饭的速度,低低说一句:“我吃完了,先回去写作业了。” 两人没空理他,他把自己的碗捡进厨房洗干净,快步走回了卧室。 孟正宇和何舒碧真是让孟辛头疼,孟正宇不在家时,何舒碧就觉得他千好万好的,孟正宇在家时,她又忍不住和他吵,不吵架好像日子过不下去似的,一些小事就够他们俩争了。 有时候孟辛也不知两人搞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问题更多一点。 他把这些扫出脑子,拿出作业艰难地做完。 这几天因为不到徐简家,徐简就把卷子给他每天回去做半套,自己检查答案,第二天再由徐简带回去写详解。 每道题的知识点和解题思路都写得很详细,没有一个步骤是省略了的,详细得几乎啰嗦,就算没人讲孟辛自己也能看得懂。 不过孟辛觉得半套太少了,每天都做一整套科目的卷子。 虽然看着试卷就想原地爆炸。 何舒碧开门喊:“孟辛,过来洗碗扫地。” 孟正宇的声音从后传来:“他在写作业呢你让他扫什么地。” 孟辛思路被打断,只得先出去把家务给做了,何舒碧和孟正宇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让他动一动,一直坐着也不舒服啊。” 孟辛动作利落地做完事,赶忙回去继续做卷子了。 * 孟辛打了个哈欠,站在徐简课桌旁,把卷子递给他。 作业加上卷子,他至少得熬到十二点。 徐简扫了一眼,卷子上的笔记都写得很认真,收了后道:“别这么急,你一口气也吃不成一个胖子。” 怎么不着急?自己现在连一流学府的门都看不到,孟辛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没关系啦,也不是很困难。”其实他好久没这么刻苦学习了,早就习惯懒散的大脑又累又暴躁,但他就想早点把之前落下的追上来,不然心里总是非常焦虑,寝食难安,“不算什么,时间还够,反正睡太多也没意思。” 学习毕竟不是坏事,徐简便不再多说:“这周末还来我家吧?” 刘胡菲看了他们一眼,但没说话。自从上次徐简连块肉都没让她尝后,这姑娘就变得比较矜持,不怎么和徐简主动搭话了。 “去。”孟辛揉揉脸,舒了口气,皱起眉,“我爸妈知道你成绩好,我说去你家住两天补课他们没意见。” 他有点莫可奈何地道:“而且我估计我爸又要出去了。” 真是又松了口气又捏了把汗,他妈对他爸出差这件事一向反应不小。到时候大吵一架,孟辛也得遭罪。 徐简又拿出个活页笔记本:“这里有些英语短句,写作文的时候用得上。你有空的时候背一背。” “好。”要背的东西又多一个,孟辛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直想撂挑子不干,另一半说坚持坚持再坚持。 徐简发现他盯着自己看,且愁云满面的,好笑问:“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辛没精打采地摇摇头,心想我这战力渣要和你比肩,好累啊。 这有点让他想起当初为了父母拼命读书的时候,那时候也累,可他心里知道,那时候和这时候是不同的。 有人陪着他,有人在等着他。 孟辛拿着本子晃了晃:“我拿去复印吧。” 徐简道:“不用,你留着吧,这个本来就是写给你的,我又用不上。” 孟辛嘴角一翘,小虎牙一晃而过:“嗯,我会好好背的。” 他这保证孩子气十足,认真得简直可爱,逗得徐简一笑:“背好了要给你奖励吗?” “说什么呢,还要什么奖励。”能让徐简满意就是他最好的奖励了,孟辛听到上课铃响了,才跑回最后一排。 周丽娟走进来,放下教案:“下周又是月考了,大家好好复习。”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徐简,她又道:“大家不要以为学校里的月考不重要,要养成习惯,把每一次考试当成高考。好了,说得多了你们又不爱听,翻开书,我们上课。” * 正如孟辛所料的那样,孟正宇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又出差了,这星期里他和何舒碧相处得磕磕碰碰,颇有点相看两生厌。 何舒碧抱怨道:“待在家里好吃懒做,还不准我去打牌,走得好。” 不过没过两天她口风就又转了:“一天到晚连个电话都没有,就是一点不想家,不想我们。亏你还是他亲儿子,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他?” 孟辛觉得,他妈还是去打牌好了,至少不会这么神经质。 孟正宇一走,孟辛就又去徐简家里吃饭了。徐简给他归纳了这次月考会考的知识点:“英语没办法了,这个得看你单词量,慢慢积累就好了。你单词背得怎么样了?” “还成吧。每课新词我背完高一的了。”孟辛脑子不笨,虽然长时间搁置不用生锈了,多动动还是转得回来。 只是他不得不再次感慨,幸好他是理科班的,要是文科班的,得背死他啊。当初多么英明,为了膈应周丽娟留了下来。 从结果而言,他还得感谢周丽娟。 徐简考了他十几个单词,又问了他几句英语作文常用句子,发现孟辛确实都能记住:“按你这速度,这期期末就能看出效果了。” 想到还有好多东西排队要他记,孟辛趴在茶几上双手捂脸。 徐简善解人意地问:“吃冰淇淋吗?” 孟辛捂着脸点头。 冰淇淋是要吃的,功课还是要学的,孟辛化悲愤为力量,一个周末做了三套卷子,得亏孟辛智商跟得上,塞进脑子里的东西不但不容易忘,也不会糊成一片,这个也有徐简帮他梳理知识的功劳,学起来事半功倍。 孟辛都躺在床上了还在背,背着背着睡着了。 半夜徐简感到一阵胸闷,他垂眼一看,一只爪子握拳放在他胸口,刚刚应该打下来的力度不小。 最近已经越来越习惯在睡熟中被某人弄醒的徐简冷静地睁着眼,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2kπ-……增函数……”孟辛扒着他,睡得流口水,换了个学科念,“……frequently……dialect……” 徐简:“……” 有过好几次经验,徐简不再怕把人弄醒,侧过身后果然见孟辛只是改变了一下姿势。徐简把他好好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 带有固定节奏的安抚让孟辛迅速陷入了深眠,徐简用唇在他额头一触即分,孟辛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声。 ……有点可爱。 徐简知道用可爱这个词去修饰一个男生是不太恰当,孟辛长得好看,也很聪明,而且说到底孟辛的性格其实并不软和。如果真要表扬一个人,作文能只扣几分徐简可以用很多其他形容词去修饰。 可他对着孟辛,就只能想到可爱,仿佛只有这个笼统的词才能总结所有他对孟辛的评价。做什么都让他觉得可爱,就是这样一股看着都欢喜的,想要亲近的冲动。 徐简把身上的树袋熊搂得紧了些,无声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有点糟糕。 第29章 出成绩 月考在周末,孟辛是班上最后几个出来的。 徐简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时还皱着个眉:“月考而已,别放在心上。” 孟辛随口嗯了一声,心思却好像还留在试卷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有点没把握,但是公式应该是用对了的,徐简给他说过类似的题型。 他边说边扇衣领,天气已经转凉了,可秋燥作怪,他考场用脑过度脸都透着红。 徐简道:“我昨晚熬了绿豆汤,今天放冰箱了,回去吃正好。我装个瓶子你拿回家,早上热了吃也不错。” “好。”孟辛砸砸嘴,仿佛已经尝到了绿豆汤的甜味。要说徐简这日子安排得,何舒碧最贤惠那会儿也没贤惠过他。 这也是跟何舒碧的性格有关系,有时孟辛真觉得何舒碧比自己还像个小孩子,情绪变化快,也抑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一把年纪了在内心依然是个小女生,要哄着宠着,婚前还能看着她那张脸,发点小脾气也都当情趣。何舒碧跟孟辛讲过孟正宇追她那段时间的事,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但结了婚之后呢?生活在一起,平凡琐事不断消磨,正经过起日子来,她这性格确实实在够呛,而孟正宇也没有能彻底包容她的胸怀和耐心。 过着过着,就过成这个熊样了。 孟辛知道自己的奶奶爷爷其实也并不喜欢何舒碧,这些年离得远了才没那么多疙瘩。 孟正宇和何舒碧的婚姻,能幸福才怪。 但什么样的婚姻才能够幸福,孟辛一点也不懂,不过现在他觉得像徐简这样的丈夫就应该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感到幸福吧? 真心羡慕。 徐简看了看时间:“在外面吃饭吧?” “好啊。”孟辛随徐简安排,对此没有意见。 两人选了一家面馆,学校附近的餐饮都是量多管饱,还便宜好吃。这家面店打着重庆小面的招牌,味道很有特色,里面学生已经快坐满了。 谢薇薇和另一个外班女生坐着个四人桌,徐简问:“这里有人吗?” 谢薇薇道:“没有。” 两人坐下,刚好凑一桌。孟辛坐在陌生女孩旁边,那女孩看了他一眼,好似有点腼腆地低下头,像是怕挡着他,往反方向移了移椅子,给他腾了更多空间出来。 谢薇薇没关注他们,兴致很高地对她道:“这电影我等了好久啦,准备刷两场,你陪我吧,票我包了。” 那女生看起来很温柔听话,没持任何反对意见,温顺地点点头:“去哪儿看啊?” “就路口那里那间七堂影城啊。”谢薇薇撇嘴,“我最不喜欢在那里看了,不过近。而且学生证打五折。” 两女生的盖浇饭上来了,谢薇薇还在不断安利好友那片子的精彩。徐简和孟辛都点的面,孟辛胃口好,多要了一碗红油水饺,那种辣中带甜的味道很好,他一个人能吃三两。 谢薇薇和他们关系不怎么样,吃完饭就拖着女伴走了。男生吃饭速度都不慢,徐简和孟辛也都快吃好了。 徐简突然问:“不然我们也去看看吧。” 孟辛把最后一个水饺塞进嘴巴,一边脸颊一鼓一鼓,抬头挑眉:“啊?” “电影。”徐简放下筷子,“刚才谢薇薇说的那个,我听好像还不错。” 孟辛等面的时候就看菜单玩,压根就没听谢薇薇在聊什么,但女孩们在聊电影他还是知道的:“看电影?什么时候?” 徐简道:“不是今天下午就有场次吗?” 徐简提出这种提议,孟辛有些受到惊吓,他急速在脑中回想谢薇薇到底说了这电影的什么好处了,魅力如此之大,嘴上却已然脱口而出:“明天还要考试呢。” 明天上午要考英语,下午化学物理和生物,生物他又得背,头好疼。 徐简道:“劳逸结合嘛。” 话虽如此,他也看出孟辛脸上那一片愁云了,活像去看电影是多大个浪费。 确实很浪费,孟辛现在把睡觉的时间都挤出来了,哪里有时间看什么电影。可他又不想扫徐简的兴,眼里充满纠结。 他一心纠结,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徐简在看着他:“干嘛?” “没有。”徐简笑道,“不过我只是觉得你怎么现在比我还爱学习了呢?” “切。”孟辛拉着嘴角一脸不屑,想也没想地道,“谁要爱学习了。” 徐简也没问你不爱学习那么拼命学是为什么,忍俊不禁:“好吧,还是直接去我家,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 * 老师们加班加点,月考成绩临到周末时就出来了。徐简又回到了第一名。周丽娟老怀大慰,狮子还要打瞌睡呢,上一次果真只是徐简大意了而已。 她依名次发英语试卷,念到孟辛时顿了一顿:“……孟辛,104分,这次班级排名32名。” 班上众人听得清楚,叽里咕噜的讨论声音此起彼伏。 周丽娟理解他们,没出声制止,把卷子发下去,一排一排往后传,大家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上一次月考有这感觉还是因为徐简落了名次。 孟辛前排的郑以宁把试卷传给他,表情吃惊又意外,孟辛反应平常,只是对方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 郑以宁赶紧放了试卷转回去,孟辛拿起自己的卷子翻了翻,果然听力和完形填空错得很惨,没办法,这是要考词汇量的。阅读理解他联系上下文连猜带蒙的还能看,作文得分不低。 都是套路啊套路。 周丽娟心情颇为复杂,班上总共55个人,孟辛这次名次还没到中间,说来也是差的。可一下从最后一名蹦到32名够让人吃惊的了,特别是数学,蒋欣跑过来跟她说,孟辛考了129。这成绩算不得拔尖,但是想想孟辛之前数学成绩都没过过60分,这是质的飞跃。 证明孟辛开始上进了。 不怕人动得慢,就怕根本不动,她倒没怀疑孟辛是作弊,实在是孟辛以前那态度,成绩差得太坦坦荡荡了,完全无心于班级名次,没道理这会儿还要费劲儿去作弊。 可同样的,他现在奋发图强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真开窍了? 周丽娟发完试卷,没有立即讲课:“你们也许觉得高考离你们还远,可是真到高考那天,你们中很多人会发现还没准备充分,高中其实很短暂,书到用时方恨少,那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学生们一脸“又来了”的嫌弃。 周丽娟又道:“学习重要这句话我知道你们不爱听,可就是个道理。我每天要求你们成绩,成绩,不是说高考考得好是唯一的出路。不一定要考出个硕士博士才是好的人生,大家以后可以做生意,可以当翻译,可以当白领,还可以去开个小面馆。” 她这么一说,有人就笑了起来。 周丽娟跟着笑:“这些都可以,但那是你们之后考虑的事情,和现在好好学习没有任何冲突。当然如果你们有其他目标,我也支持你们。我想要你们知道的是,未来有很多种,可只有你有能力,才有资格去选择未来,而不是被迫谋生。大家要珍惜还能为‘选择’努力的这段时光。” 下面静了。 孟辛对此体会深刻,当你发现你不想、不屑去做的事情,原来你根本没有能力去做的时候,那滋味让人沮丧得近乎绝望。 幸好,他还不算太晚。 * 下课孟辛被周丽娟带到了办公室。这办公室他也有一阵没来了,毕竟周丽娟对他已属放任态度,只要别惹出事来怎样都好。 周丽娟笑脸温和:“这次考得不错。” 孟辛点头,闭口不言。 周丽娟道:“我看你和徐简走得挺近的,你还去他家补习是吗?” 孟辛皱眉,怎么这个都知道? “周老师,我把作业本拿过去了。”英语课代表兼班长刘胡菲跟在后面进来拿英文作业,转身出了办公室门。 周丽娟道:“好,麻烦你了。” 孟辛瞄了瞄她的背影。 “这样挺好的,我就说你脑子不笨,看看,努力一把成绩就上来了。”周丽娟道,“这次徐简考得也很好,学习是可以互相帮助进步的。” 她没说她一直很担心孟辛影响徐简的学习,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名次这东西是越往前越不好再前进,而且全校排名咬合得很紧,有时候一两分都是好几名的差别,4班里就只有刘胡菲和徐简能进全校前十,这两个把后面的远远甩开,他们班的第三名放到全校去看就是二十多名了,刘胡菲还发挥不稳定,偶尔能到十多名去,但依然都是周丽娟的心尖尖。 任周丽娟怎么说,孟辛都没什么回应。周丽娟早就习惯他这副死样子了,动之以情也好,晓之以理也好,全部无动于衷,像跟他说的都是废话,真不知道怎么就想通的。 反正成绩上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周丽娟鼓励道:“以后多加油。期末考试之后我会重新调位置,你在后面看得清楚吗?” 这个问题这个时候来问也不嫌晚,孟辛道:“我视力还可以。” “那再坚持几个月,你家长……”周丽娟本来想说你家长来开家长会时也高兴高兴,可想到何舒碧那不一般的思考回路,不知怎地就有点说不下去了,“期末好好考,过个好年,压岁钱都能多拿点。” 第30章 养好了 孟辛不在乎成绩好能多拿压岁钱,当然更不在乎周丽娟的表扬。甚至他回家后这件事连提都没跟何舒碧提。 这个成绩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次他复习时间也就三个星期,数学成绩好提高,可英语语文甚至化学生物这些都来不及,面对月考还是匆忙了点。班级上的30多名,拉通全校排名都不知道几百名去了,离他最终的目标而言,还差得太远太远。 * 临到期末的时候,天气凉了个透,大家在宽大的校服内穿上了厚衣,有些女生还会在校服外再套一件防寒服。 A市冬日很少下雨,但偶尔还是会突然下起来,莘莘学子们往往毫无准备。 徐简道:“等一会儿?” 站在楼梯口往外看了看,孟辛舔舔唇:“没有多大的雨啊,没什么问题吧?我脱校服给你遮一遮头?” 徐简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惦记着早上跟他说的羊肉汤,无奈地道:“饿的话我们先随便吃点东西垫一垫。” 孟辛摇头,他才不想随便占用掉自己的胃容量:“我不吃,那我们等一等吧。” 他一妥协,徐简反而更想迁就他。他朝外看了看,确实只是霏霏细雨,虽然这种雨其实最易湿身,但他们路程不远,回家就洗澡喝汤的话应该也不会着凉。 徐简率先走出楼道:“走吧走吧,回去要洗澡。” “好。”孟辛开心地跟了上去。 徐简想得很好,可惜天公不作美,半路转成暴雨倾盆。两人在最后一小段路上淋成了落汤鸡,冷得瑟瑟发抖,徐简一进屋子就把孟辛往卧室推:“快快快,去洗澡。” “哎我还没换鞋!”孟辛边走边甩了甩头发,像只毛被打湿的小狗,在地上留下一路湿哒哒的印迹。 “不要啰嗦了,赶紧去。”徐简抹了一把被水浸到的眼睛,“我去我爸房间洗,你可别着凉了。” 孟辛被推着走过书房时看到徐逸在里面,匆忙打了一声招呼:“啊、叔叔。” 他被徐简一日两餐喂得好,身体早恢复了过来,体质又偏热,大冬天的也只在里面套了件毛衣就生龙活虎的,真是从头湿到尾,黏在皮肤上极端不舒服。 在浴室里胡乱把衣物踩下,孟辛赶紧冲了个热水澡,磨砂玻璃外隐隐听到徐简喊:“衣服给你放这儿了啊。” 孟辛回了一声好,使劲搓着发冷的皮肤,不一会儿就洗得浑身发烫。 靠近浴盆的竹筐里放着一叠衣物,孟辛赤条条地弯腰一换上,两个少年身量相仿,衣服穿着刚刚好。 孟辛手搓把自己的东西洗了,一出卧室就闻到一股羊肉汤的香味,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徐简动作比他快,穿着一身家居服,正在摆碗筷。 “好香——”孟辛被香味勾着到了餐桌边,在那一大砂锅装的羊肉汤上方使劲闻了闻,吞了口唾沫。 徐简被他逗得笑了笑:“坐下吃吧。” “刚好。”估算着时间从书房里出来的徐逸拉开椅子坐下,“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羊肉汤昨晚在电饭煲里炖了一晚上,徐简交代徐逸回家记得放砂锅里热,这会儿正好吃,里面不仅放了羊肉,还有羊杂,徐简给每人配了一碗蘸碟,里面放了剁碎了的生辣椒和香菜,再搁一点盐,往里放一勺滚烫的羊肉汤,味道又辣又鲜,味道闻着就十分开胃。 徐逸面前的蘸碟里放的是芝麻酱和韭菜花,他吃得没两个小年轻重口。 “萝卜我另煮了一盆。”徐简对孟辛道,“你多吃点。” 孟辛装作没听见,埋头吃肉,他不喜欢吃萝卜,他又不是兔子。 但拒绝无效,徐简专程给他盛了一碗萝卜放在边上,示意至少把这一碗吃了:“你不能光吃肉,营养不均衡,容易上火。” 徐逸对他们俩的互动一笑,给自己夹了块萝卜。 孟辛满脸苦大仇深,一个一个把萝卜塞完了,吃完之后赶紧喝了一碗原汤压味道,随后放开了肚子吃肉和羊杂。 他吃得专注而投入,每次吃到嘴里的时候都会微微眯一下眼睛,仿佛味蕾正为这样的享受而陶醉,真能看到他眼睛里冒着幸福的泡泡。 徐逸笑道:“看着孟辛吃东西,胃口都要好一点。” 徐简时不时抬头看他,见状道:“吃这么多肉,得再吃一碗萝卜。” 孟辛:“……” 不开心。 徐逸和徐简都是七八分饱就放筷子了,只有孟辛一个人还在战斗。他吃得鼻尖都冒了点汗,一身暖和,一人把一锅都要捞完了。 徐简不得不把他筷子给收了:“别一口气吃撑了。” 孟辛挺着肚子看他,显然已经吃撑了。 徐简无语地收拾完碗筷,回卧室帮他揉肚子。吃得太饱太暖,孟辛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让他揉,仿佛什么毫无防备的小动物。 徐简一边揉他肚子上的软肉,一边想,嗯,我养的。 孟辛整个人都被揉软了,打了个哈欠。徐简道:“不然你睡一会儿吧。” “不了,一睡就直接到明早了,卷子还没写呢。”想到卷子和作业,孟辛睁开眼睛,强忍瞌睡,用坚毅的意志力爬下床,拿过书包开始做作业。 徐简学习基础扎实,不需要靠时间堆积,便也不忙着跟过去,就坐在床边,仿佛无所事事般地看着孟辛。 徐简伙食开得好,秋天贴膘贴得孟辛脸颊轮廓微微圆了点,一眼看过去虎头虎脑的,他套着徐简的衣服,脸上还带着些迷糊的睡意,整个人都没了棱角,偶尔皱着眉,似乎想强打精神,以往那种些微的阴沉也一扫而空,颇有点小学时的样子了。 徐简也不知为什么,这么看着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一片风和日丽,心情总是很好。 “徐简,这道题之前没见过,你帮我看一下?”孟辛抬头,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徐简坐了过去,拿过卷子,“哪一道?” 他的声音放得有些低,带着温度似的,像包含了无限的耐心和亲昵。孟辛微觉奇怪,忍不住去看他,正好接住他询问的视线。 那一瞬间,孟辛心弦一拨,那些微的震颤让他不敢再看,猛地低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只好掩饰似地指着试卷:“这道。” * 想睡的余韵直到孟辛要走了都还流淌在身体里,让他提不太起劲。 看他们俩经过,徐逸主动从书房出来:“外面下这么大雨,我送你回去吧。” 孟辛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然而徐简已经替他对徐逸道:“那就麻烦你了。” 孟辛闭嘴。 徐逸笑笑没说话,带着孟辛往外走。 徐简塞了把伞给孟辛:“你衣服明天可能不会干,后天给你吧。你明天直接把衣服给我就是了,不用洗,穿一次不会脏的。” 孟辛点头,快跑几步跟着徐逸出了门。 车是停在地下停车场的,出门坐电梯就可以直达负一层,免了冒雨的麻烦,徐逸温和提醒孟辛系安全带:“你家住哪里?” 孟辛报了个地址,徐逸开了导航,也开了音乐。 有了音乐做缓和,就算两人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太尴尬,孟辛转头看着窗外的暴雨,很是想睡。 徐逸道:“你先睡一会儿吧,还有一段距离呢。” 两父子在这一点上倒出奇的相似,敏锐又细心。孟辛确实没什么话和徐逸好聊的,况且是真的困得慌,道了一声谢后就靠在车椅上眯起了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间,徐逸摇醒他:“你看是这里吗?” 孟辛惊醒,往车窗外望了望,外面黑乎乎的,还听得到雨声,靠着路灯照亮,他看出正是他家小区外的那条巷子。 他擦了擦眼睛,松开安全带:“对,是这里,谢谢叔叔。” 徐逸道:“不用客气,带好伞。” 孟辛下车,没走两步,后头就投来亮光,他侧头一看,是徐逸打开车灯给他照亮。 孟辛还以为他会在送自己回来的路上问一些徐简的问题,虽然孟辛也不会跟他说什么。 他就不想和徐简搞好关系吗?徐简又是怎么想的呢? 毕竟哪怕对自己家里的关系感到厌烦和疲倦,孟辛还是对孟正宇和何舒碧抱有期待,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父母。 尽管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家里何舒碧在看电视剧,瞧见孟辛开门进来:“回来了?你同学家伙食是不是开得挺好的啊,天天往别人家跑?就留你妈在家吃面条,你这嫌贫爱富的。哟,怎么换衣服了?” “徐简借我的,被雨淋湿了。”孟辛把伞拿到厨房水槽冲掉表面雨水,再打开放到客厅晒着。 何舒碧使唤他倒过来热水:“你说过年我们回老家,先去你婆婆那里还是先去你奶奶那里?” 何舒碧从小被家中娇宠长大,连对着孟正宇都学不来委曲求全去伺候,更不要说公公婆婆了。婆媳关系一直很糟糕,过年去婆家,何舒碧光想一想就不高兴了,但孟正宇肯定是要先带他们回自己爸妈家的,每一年他们俩都能为这事吵一架。 孟辛道:“都可以啊,你和我爸商量吧。” 何舒碧看着他收拾杂乱的茶几,灵光一现:“不然你跟你爸说你想先回你外公外婆家。” “我爸不会同意的。”孟辛把垃圾扫进垃圾桶,“哪一年不是先回奶奶家?” “你跟你爸说一声啊,你不说怎么知道呢?”何舒碧端着茶喝了口,“记得啊。” 孟辛长叹口气:“知道了,我进去看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简:“长肉了。” 孟辛(团成一团):“不准说!” 第31章 捡钥匙 不知是不是徐简的衣服质量特别好,孟辛穿着觉得热得很,回到卧室就脱了。他本来打算再看一会儿题集,耐不住真的太困了,实在集中不了精神,只得洗洗睡了。 他一晚上没睡太好。 羊肉吃了暖和补身,可也大燥,孟辛晚上蹬被子蹬得比平常还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从里到外的热,胸口憋着股劲儿似的,老使不出来。后半夜倒是还好,他梦到徐简给他揉肚子,那种憋胀的感觉一下就消失了。 早上孟辛爬起来,身上没盖被子,光着两条腿分开坐在床上。 他砸了咂嘴,口干舌燥。 内裤里的黏糊糊已经被他的体温给熨热了,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朝下看了一眼。这事儿他初中就经历过了,偶尔会出现,照理来说并没什么稀奇。 孟辛表情十分茫然,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脑子里一片浆糊,他昨晚似乎梦到了什么很舒服的事,但这会儿忘得干干净净了一瞄时间,孟辛终于清醒过来,急忙去厕所换内裤了。 * 会考赶在期末考试之前,大家都跟放假似的,纷纷表示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么简单的卷子了。语数外的会考虽然简单,但高二下半学期的政治地理历史却不是什么好过的。只是这个年龄的人看不到太远的事,精力还是放在了近在眼前的期末考试上。 期末考那天下了冬天第一场雪,教室里没有空调,怕冷的人写一套卷子下来手都僵了。 考试前一个月徐简帮孟辛做重点突击,先根据考纲总汇从一堆卷子里选题,每个知识点的基本题型吃透,掌握这些150的满分至少120分就能拿到手了,至于再难一些的加分题,徐简认为现阶段的孟辛完全没必要在此花费时间,能做做,不能做就算了。 这完全是应试型的学习方式,到了考试时好处就显出来了。孟辛做题做得要吐,看到题型就自动翻出知识点,偶有几道摸不到头脑的创新题,孟辛都暂时不管,一场试考下来神清气爽。 上午考完两场,大家各自结伴去吃饭。徐简被蒋欣叫走帮点忙,孟辛就拎着饭盒准备先去食堂等他。 考试都选在周日,而且每个年级是错开的,食堂菜单非常单一,在食堂吃的人更少,往食堂走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孟辛!” 孟辛一手揣口袋,一手提着饭盒,循着声音来源瞧了过去。 谢薇薇过来拉他:“帮个忙!” “干嘛啊?”孟辛躲开她,一副不是很想理人的模样。谢薇薇没拉住,皱着眉头软声道:“来帮个忙,你是男生啊。” 孟辛不觉得是男生和要帮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还是问:“什么忙?” 谢薇薇本都做好他不帮忙的准备了,听他这么说,神情一亮:“这边,余楚的钥匙不小心掉下水道了,拿不出来。” 她这么一说,孟辛才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孩局促地蹲在地上,梳着规规矩矩的马尾,面容眼熟,就是上回和谢薇薇一起吃饭的那个。 “本来只是过来买点零食的,哪知道这么倒霉啊。”谢薇薇和孟辛关系说不上好,但好歹也做了那么几个月同桌,而且这附近也找不到其他认识的男生了,“这掉进去怎么拿得出来嘛。” 余楚看到他过来,显得更局促了,不敢说话一样地看着地上。 孟辛提了提裤脚,也没管她,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下水道上面盖了水泥板,为了排水方便才留的间隙,从空隙中确实能看到一串钥匙。 他用指头拨了拨水泥板,纹丝不动。 谢薇薇弯着腰问:“怎么办?” 孟辛想想,把饭盒朝她一递:“帮我拿一下。” “哦。”谢薇薇接过,看孟辛起身往食堂里走去,“喂你去哪儿啊?” 没过多久孟辛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个长长的钩子。 谢薇薇一看就有戏:“哪儿来的?” “小卖部借的。” 食堂小卖部前面有一道卷帘门,平时就是用这玩意儿把卷起来的铁门给勾下来的。 孟辛重新蹲下,稍稍皱起眉头一点点把铁钩垂直通过空隙,伸到底,轻轻一拨,就把钥匙圈勾住了。 他往上一提,沾满了淤泥的钥匙串被勾出了下水道。 谢薇薇直起身道:“挺厉害嘛,谢啦。” 孟辛把钥匙串取了下来,甩了甩,手上满手是泥,便走到旁边的水槽冲了冲,才甩着水回到远处递给余楚:“下次别这么不小心。” 余楚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慌张地用两手捧了回来:“谢、谢谢……” 孟辛用洗过的那只手把饭盒拿了回来,就见徐简走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看他左手饭盒右手铁钩,徐简就想帮他拿。 “别碰,小心脏。”孟辛没让他摸到,解释道,“她们钥匙串掉水沟里去了,我帮她们捞一下……今天吃红烧羊肉吗?我闻到味儿了!” “这饭盒密封那么好你能闻到什么味儿。”徐简声音里带着笑,把饭盒接过拎着,“你之前吃羊肉吃得都流鼻血了还想着羊肉呢?” 孟辛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徐简道:“今天是苦瓜烧肉。” 孟辛一脸晴天霹雳,他一向不挑食,除了苦瓜!何舒碧和孟正宇都不爱吃这东西,所以家里从来没做过。孟辛第一次吃还是徐简清炒了一份,夹了一筷子觉得人生观都崩塌了,太苦了,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被用来做菜?而且有的人还喜欢吃,他恐怕穷尽一生都不能理解。 徐简道:“我做得不苦的。” 孟辛对徐简有种盲目的信任,神色瞬间松懈下来:“真的?” “嗯。”徐简颇有点苦口婆心,“连着吃了好几顿羊肉,你好歹吃一点下火。” 打开饭盒的同时,属于苦瓜的清苦味夹在肉香里扑面而来。 孟辛:“……” 他表情有点懵。 徐简端着饭先夹了一块苦瓜,十分自然地吃掉了。 孟辛有些迟疑地用筷子跟着夹了苦瓜,放进嘴里。红烧的味道里放了恰到好处的甜味,一如既往的好吃。 可是苦瓜还是苦啊! 他都没嚼几下就直接咽了下去,舌头上一片苦涩,看向徐简的目光隐隐的指责:骗人。 真像被人骗着舔了辣椒的小奶狗,徐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讨好地哄道:“晚上回去给你做糖醋排骨。” 孟辛干掉好几口白米饭,心里想着排骨排骨排骨排骨。 唉,苦瓜真的好苦啊…… * 谢薇薇挽住余楚的手臂走出校门:“走快点啦,外面好冷哦,下午还考试呢,吃了饭赶紧回来,我们吃什么?” 余楚把钥匙放进兜里,走出去一段距离才问:“薇薇,那是你们班上的同学吗?” “刚才那个啊?对啊,是我之前的同桌呢。”谢薇薇说到这里唏嘘道,“以前成绩一直是我们班里垫底的,每天抄我作业,可烦。” 余楚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地回头往食堂望了一眼,当然什么都没望到:“不能吧……” “嗯对,不知什么地方开窍了,之前月考往前蹦了二十名吧。”谢薇薇双手互拢哈了口热气,“刚才和他一起进去那个也是我们班的,你听过吧,徐简。” 余楚恍然:“啊,他就是徐简啊?” 徐简的名字说不上是如雷贯耳,也算耳熟能详了,毕竟只要稍关心成绩一点的,不记得那个每次都年级第一的名字,也是很难。 “是啊,一看成绩就很好吧。”谢薇薇自己都说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关系很好,之前也没看出来关系好啊?” 谢薇薇茫然几秒,在她记忆里整个高一都没见徐简和孟辛说过超过10句话,为什么突然就形影不离了呢? 余楚道:“也许有什么事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班里的。” “也许吧,啊,对哦,孟辛之后的同桌说孟辛偷了他MP3,徐简刚好坐他前面,帮他说了话。”谢薇薇摇摇头,“照理说徐简和孟辛交情也不深,都不知道是不是孟辛偷的……” 余楚沉默片刻:“我觉得他不像那种人。” “捡个钥匙就帮他说好话啦?”谢薇薇说罢,其实还是有点赞同,孟辛和她关系真不算好,孟辛能二话不说地帮忙,这一点确实是不错的,“孟辛就是和外面的社会青年来往过啊。他们那群人里还有一个被学校开除了呢。” 说完孟辛,谢薇薇继续八卦道:“估计就这件事两人好上了吧,下午放学都一起走的,你瞧见没?徐简都带饭来和孟辛一起吃。” 余楚沉思道:“那他们关系确实挺好的。” 谢薇薇道:“大概因为徐简一直帮孟辛补课吧,孟辛才一下成绩变好的。哎,说真的,学霸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学习技巧啊?我也好想知道哦。” 余楚抿嘴一笑:“你可以请教一下啊,你和孟辛同桌过吧?” “同桌也不熟啊。”谢薇薇撇嘴,“我们去吃砂锅米线吧,暖和!” 余楚像是还想说点什么,闻言便收了回去,笑道:“好。” 第32章 谁重要 虽然临至过年了,可只有高一才有联欢会,考试完了之后还休息了三天。高二高三的只能乖乖补课,作业更是一抹多。 高二的寒假只有十天,群众们哀鸿遍野,周丽娟道:“十天都多了,你们知道高三放几天吗?” 四天。 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大家觉得心里仿佛是要好受点了,也不想想他们还有一年就高三了。 每科老师就在这三天里把寒假作业一起布置了,每一科老师第一句话都是:“不给你们布置太多,好好过个年。” 于是英语发了十套卷子,周丽娟道:“每天做一套,最多两个小时,自己闭卷做。” 连过年那天也没放过,不过相比于周丽娟以前的风格,这个量确实不算多。 语文老师孙行也发了十套卷子:“作文不用做,大家做前面就好了。” 老师们就跟商量好似的,个个都来发卷子。但都没语外这两门这么多,其他科目打了五折,只发了五张卷子。 一书包都是卷子,算一算这个寒假里要做30张卷子,大家心情都很沉重,想到大年三十那天还得做卷子就悲从中来。寒假本来也就只有那么几天,对于要放假的高兴劲儿也就没那么足了。 * 三天后成绩出来了,照例下午先是发成绩,然后开家长会。 周丽娟拿着英语试卷进来,第一句话就道:“发试卷前,我想表扬一位同学。这位同学以前成绩不太理想,但是最近我发现他开始努力学习。我曾经讲过,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 灌下这碗古老的鸡汤后,周丽娟道:“孟辛这次全班排名23,数学考到了139分,理综214,在短短的一个学期里,他的进步非常大,背后的辛苦可想而知。” 不知谁先拍了一次手,教室里噼里啪啦响起掌声。 这鼓掌有一半都是起哄,孟辛觉得很尴尬,托着腮的手半遮住脸。 “还有半学期你们就到高三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周丽娟深沉道,“大家都应该向孟辛学习,不是学不好,只是看你想不想学了。等以后你们上了大学就知道,学不学都是靠自觉,大学老师都是讲完课就走人,根本不管你学不学。” 下面同学们露出一副心驰神往。 周丽娟拿出孟辛的英语试卷,十分温和地道:“就是这次英语和语文考得比其他几门稍微差了点,你英语110分,语文114分,继续努力,还有很大上升空间。” 没办法,语文和英语不比数学,语言有个很玄妙的词叫语感,语文先不说,英语就需要词汇积累才能够提高,在这一点上是完全没有捷径可走的,偏偏背单词不是孟辛的长项,还有语文的古诗词,不是错字就是漏字,背得他欲生欲死。 孟辛不得不再次庆幸他选择的是理科班,比较容易挣扎。 把其他几科的卷子发完,外面已经聚起一部分家长等着进来开会了。周丽娟也不急着在这个时候占用学生时间,让各自出去把自个儿家长带进来坐好位置。 家长和家长之间一般都不认识,都在外面傻站着,孟辛带何舒碧进教室,何舒碧看着那个单独的课桌:“你坐这里?!怎么回事?” 当初赵佑那件事时何舒碧没过来,回去后孟辛也没提过,她自然不知道。孟辛简单道:“老师安排的。” “你成绩就差成这样?”何舒碧用食指戳了戳孟辛的额头,“真是……” 独自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意味太明显了,她恼羞地道:“你让我脸往哪里搁!” 孟辛无所谓地道:“反正你们都不认识。” 何舒碧还是很愤怒,半天都不肯坐下:“你就是欠教训,回去得让你爸好好说说你!” 孟辛干脆不说了,走出了教室。徐简早安排好徐逸了,就在外面等他:“这次考得不错,高兴吗?” 看到徐简在笑,孟辛本来没多高兴的,现在也高兴起来了,他咳了两声,装作不在意地道:“那你又考第一名,高兴吗?” 徐简道:“每次都是第一名,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倒也是。 徐简道:“晚上吃火锅不?” “嗯?”孟辛口味本就偏重,一听就乐了,“好啊,出去吃吗?去哪儿吃?” “回去的时候在超市里买点底料自己炒吧,家里菜都是有的,想吃什么还可以顺便一起买了。”徐简说着沉思道,“不过还是得买条鲫鱼,做汤底,不然味道不够香。” 孟辛闻言道:“是不是很麻烦?不然算了吧。” “没事,都是要做饭做什么不是做,而且明天放假了,费点事也没什么。”徐简笑道,“不过今晚你就睡我家吧。” 孟辛道好,想到晚上能吃大餐,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开心两个字。 室外气温低,周丽娟就没让学生在外等得太久,比较简短地说了些问题就结束了家长会。 何舒碧走出来时脸上表情怪怪的,徐简道:“阿姨好。” “哦,徐简。”何舒碧点点头,随后把孟辛叫到一边:“你没作弊吧?” 孟辛怎么也没想到何舒碧会这么问,有点哭笑不得:“没有啊。” “没有?”何舒碧想不通,“你成绩怎么变这么好了?” “我跟着徐简补课啊。”孟辛朝徐简望了一眼,他正看着这边,徐逸也过来了,走到他身边。 孟辛收回视线:“而且20多名,全校才排300多名,不算特别好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瞧你以前那成绩。”何舒碧说了句大实话,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也好,你爸今晚要回来,说给他高兴高兴。今晚咱们就出去吃吧。” 孟辛一愣:“爸要回来?” “对啊,我跟他说今天你们拿成绩,他就说回来看看。”何舒碧跺了跺脚,“这个时候就这么冷了,希望C市那边要好点。” 知道这么说也没用,可孟辛还是道:“我和徐简约好了晚上去他家吃火锅……”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爸难得要回来一趟,这过不多久又要出差了,你都不知道心疼一下大人啊?”何舒碧教训道,“自私自利的,你和徐简什么时候不能约,你爸回来看不到你人你让他伤不伤心呀。” 即使是孟辛也知道,孟正宇出差是多,也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无休,他只是待在家里觉得烦才喜欢住宿舍的。他待的中外合资大公司福利待遇好,宿舍也是单间,要空调有空调要厕所有厕所,只有厨房是公用的,住着也舒服。 孟辛道:“他想回来就回来,回来我还得专门等在家里让他看吗?” 何舒碧沉着脸道:“没良心的,你这么说你爸?” 孟辛嗤笑道:“妈你不也这么想的?” 何舒碧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她不常打孟辛,可她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想要打也就打了,反正是自己儿子:“你同学重要还是你爸妈重要?!” 周围还站着大群家长和同班同学,孟辛被打了一巴掌,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些探究八卦的视线让他没被扇到的脸也一下通红。 “跟我回家!”何舒碧冷冷地吩咐,转身就朝楼梯口走。徐简也看到这边动静,疾步走过来:“怎么了?” 孟辛侧过脸,不让他看到起了手印的那边:“没什么,我惹我妈不高兴了。不好意思,我去不了你家了。” “别放在心上,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没空就后天,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徐简极快地说完,绕到另一边凑过去,声音里的关心和心痛非常明显,“让我看看。” “孟辛!” 何舒碧在楼梯口叫他。孟辛捂住脸颊不给他看,模糊地说:“我先走了,对不起。” 说完小跑向何舒碧,两母子一起下楼。 徐逸走过来:“那是孟辛的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他语气不是很肯定,因为刚才在班上班主任还特意表扬了孟辛和徐简,他想不出来孟辛的家长有什么理由要责备他。 徐简一直看着楼梯口,嘴巴抿得紧紧的:“不知道。” 第33章 我知道 孟正宇回来后知道孟辛的成绩,严肃地教育道:“你初中可不止这么点成绩,还要再努力。” 话是这么说的,他表情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古话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时何舒碧都把和孟辛吵了一嘴的事忘得差不多了:“成绩一步一步来嘛,今天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还专门表扬了孟辛的。” 孟正宇嗯了一声,道:“不要骄傲。” 孟辛没什么心情,听着就是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何舒碧就没打算在家里吃,直接对孟正宇道:“出去吃吧,孟辛刚还跟我说想吃火锅呢。” 孟正宇当然不会不同意,带着全家去了一家A市有名的火锅店,点了一大桌子的菜。看得出他确实是心情不错。 孟辛闷头吃菜。 何舒碧替孟正宇烫了一片毛肚,不同意地道:“又用不上。” “用于学习正好啊。”孟正宇道,“好几个同事都给孩子买了电脑的。” 何舒碧还是不太同意:“他以前就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会儿你又要给他买电脑,” 孟正宇很有作为一家之主的意识,决定了就是决定了,没接话,自己捞菜吃了。 何舒碧自然是知道他没改主意,心里气又上来了,转头问孟辛寻找支持:“孟辛,你自己说说,你要不要电脑。” 电脑在家庭里还不算普及,孟辛却不怎么感兴趣,他觉得学习根本用不上电脑,便顺着何舒碧的意思道:“不用了。” 何舒碧得意洋洋,孟正宇微皱眉头:“小孩子懂什么,行了,别说了。” 这就是还是要买。 何舒碧后半段显是生起气来了。三个人的饭桌,一个人有了负面情绪,自然会传染给其他人,孟正宇露出头疼的样子。一家人草草吃完就回了家。 回到家何舒碧和孟正宇吵了几嘴,是为着安排回C市的路程。何舒碧想先回自己娘家,等不及孟辛提,孟正宇却认为之前一直都是回自己父母家的,没必要改了。 何舒碧早憋着气了,指着孟正宇道:“就是次次都先回你家,改一次怎么了?先回我家是要倒霉还是怎么着?孟辛也觉得先回外公外婆家好。” 她声音尖利,哪怕孟辛在卧室关着门都听得到。他桌面上摊开英语卷子,两人吵架当做背景音,怎么也做不进去。 他突然就想冲出家门去徐简家,这个冲动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以致于孟辛甚至都站了起来。 他撑着桌子深吸了口气,又坐下,撕了两条卫生纸,卷吧卷吧塞进耳朵。 * 孟正宇办事有效率,次日上午就带着孟辛去买电脑。孟辛没有任何意见好提,孟正宇也不懂这一块,就选了个知名的牌子,听销售员的买了个贵的笔记本。 孟正宇早托熟人买了票,定的是明天晚上的票,第二天中午才能到,临到头了才想来似地跟孟辛说了声。 孟辛坐不住了:“爸,我出去一趟。” 何舒碧还在上班,孟正宇在家没事可做地看电视:“去哪儿?行李都没整理。” “我有点功课要问同学。”孟辛正色道,“回老家就没办法问了。” 所有关于学习的事都是正经事,再说孟正宇知道孟辛的同学是那个年级第一:“去吧。” 孟辛走到门边,快速地道:“那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不等孟正宇说什么就一个闪身出门外,狂奔下楼。 昨天的失约让孟辛心里一直惦记着,他赶车到徐简家,走到门口了才想起自己是不是该打个电话问问别人在不在家。 幸好门铃按响,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 穿着家居服的徐简推门见是他:“快进来。” 孟辛头发上落的雪一进屋就融了,他松了口气:“原来你在家。还怕你出门了。” “在等你。”徐简盯着他的脸看,何舒碧力气小,打那一巴掌留的印子没留多久,现在更是看不出痕迹了。 “我跟家里说晚上在这里吃饭。”孟辛接着换拖鞋的动作打断他的视线,“你爸在?” 徐简点点头,临到过年了,徐逸接的案子也少,谁也不想过年了还在和官司死磕。徐逸难得地在客厅看电视,等孟辛和徐简绕过玄关,对孟辛笑道:“孟辛来了?” 孟辛道:“叔叔好。” 他们不会陪徐逸看电视,径直回了徐简的卧室,徐简不等孟辛找地方坐下就问:“你妈为什么要打你?” 徐简一向是体贴细心的人,他很照顾孟辛敏感的自尊心,以前只要孟辛不想说,他就不会像这样追问到底。 不过尽管徐简这么强势地要探听,孟辛也不觉生气,只会不太自在:“都说了没什么,父母打孩子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在孟家这一条就是默认的法典。 徐简却道:“我爸不会打我。” 这话让孟辛很惊异:“那你惹他生气了怎么办?” “他没生过气。”徐简给孟辛倒了一杯热红茶,反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孟辛捧着陶瓷的杯子,浓郁的茶香让他忍不住连喝了两口:“就……你不听他话啊?” 徐简挑眉道:“他又不是说什么都对,有些时候我更正确,那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他也没有理由对我生气。” 虽然徐简身上无一不优秀,是长辈眼中不需操心的人,可他同样给人不会轻易听话和不好接近的印象,大约就是因为这种强烈的自我主见。 孟辛低头喝茶。 徐简突然道:“你看,我什么话都和你说。” 孟辛被呛了一口,惶惶然地抬头看他。 “你问我什么我都会说。”徐简缓慢而又认真地对他说,眼角微微下垂,那像是温柔,又像是失落,“你却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我……”孟辛着急起来,他身体不由得向徐简倾,口舌仿佛都打了结,“我、我没有……” 徐简静静地看着他。 孟辛没有办法了,他溃不成军地道:“你别这样,我只是觉得……” 他不知道自己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他已经样样都比不过徐简了,说这些糟糕的事会衬得自己可怜,他总是不自觉地希望在徐简心里自己的形象能好点。 孟辛本就不擅长说这些事,他无措而艰难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些事很烦,我自己都觉得烦,我不想用这些事来烦你。” 他缩着肩膀,眼睛也不敢看徐简,就只盯着手里那个空杯子。徐简弯身拿过杯子,倒满,再放回孟辛的手里,可他的手却没有收回,轻覆在孟辛的手上。 他道:“我从来没觉得你烦,也不会觉得你烦。我以前就说过,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孟辛,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是客套。” 孟辛的手抖了一下,他居然分辨不出是杯缘烫一些还是徐简的手心更烫一些,那一点烫透过他的皮肤让他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他紧张得浑身都要炸毛了,却舒服得连胸膛都熨帖了,他一时搞不清楚他是喜欢这样的感觉还是讨厌,这感觉多少让他有些恐惧,仿若有什么浩然庞大之物已然降临,将他不可抗拒地笼于其中,只是他还不知道足以形容它的名字。 “嗯。”孟辛有点害怕杯子会不会被自己握碎,“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徐简松开手,像是知道自己吓到了他,不再逼进,故意口气轻松地换了话题:“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做火锅来不及了,如果有空你明天过来我再做。” 孟辛这才想起跑过来的另一个目的:“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徐简愣了愣:“对……你是C市人吧?” “是,所以得回家过年。”孟辛想起就烦,习惯性地不想再说,又硬生生忍住那类似于想要逃跑的情绪,“昨天我爸就因为这个回家了,我爸很少回家,每次回家我妈都搞得很郑重,所以她要我回去跟她一起等我爸。” 孟辛勉强笑了笑:“我妈和你爸不一样,她说什么就要是什么,不会听别人的话。我爸也是受不了她这一点。” 徐简沉默地想,大学他们都得出去读。但是现在让孟辛离开他父母肯定是不现实的。 还得等一年多。 想到这一点徐简心情就很糟糕,只一点没有露在脸上,还道:“那你比你爸厉害,一直陪着你妈妈。” 孟辛苦笑起来,不然能怎样?他烦何舒碧,有那么几个时刻他甚至恨何舒碧,可更多时候他觉得何舒碧有点可怜。 因为除了他,她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这让他难以狠下心肠像孟正宇那样不理她。 孟辛低着头,头忽然被人摸了一下,在他下意识地躲开之前对方就收回去了。孟辛张开嘴抬起头。 徐简倒一副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干的样子,几乎让孟辛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错觉了:“红茶煮成奶茶味道也不错,要不要试试?” 孟辛不确定地问:“你刚才摸我头了?” 徐简道:“啊,要再摸一下吗?” 孟辛睁大眼睛,茫然不解地问:“你摸我头干什么?” 徐简转身出房门去煮奶茶,随意地道:“因为你可爱啊。” 房门把余音关在另一边,卧室里骤然安静下来。孟辛迟疑地伸出手,揉了揉刚才被徐简摸过的地方,微妙地感觉了片刻,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很傻地赶紧放下。 他小声喃喃:“什么鬼,开的哪门子玩笑啊。” 第34章 赶火车 孟辛像往常那样跟着徐简到了厨房,没一会儿就闻到浓浓的奶香。他其实不太喜欢奶味太重的食物,只是习惯性地会吃徐简给的食物,没想到试了一口,才发现特别好喝。奶味并不是特别明显,反而是红茶的香味更为浓郁。他连着灌了两大杯,从胃到心都暖洋洋的。 果然徐简做什么都好吃啊。 徐简灌了一壶拿回卧室,把寒假作业全部拿了出来,上面已经做了标记,显然是全部都浏览过了。 他对孟辛道:“英语卷子你要全部做完,单词要继续往下背。语文可以把选择题做了,古诗词每天都要看。物化生做这两套,数学把这一张做了吧。然后按照之前的安排复习。” 徐简把要做的卷子拿出来给孟辛看:“其他的没什么意思,都是重复的知识点,要不就不在考点上,你就看着有空想做就做,剩下的回来抄我的。” 孟辛不太懂这其中是什么道理,但既然是徐简说的肯定是没错的。 因为第二天就要赶火车,孟辛家里却连行李都还没收拾,自然是不可能住下的,吃了晚饭之后就要离开。把人送到门口,徐简突然让他等一下,跑去厨房装了两袋红茶拿出来,让孟辛回去泡着喝:“少喝点外面的饮料,对身体不好。不过这个晚上也少喝,容易睡不着。” 孟辛拿过袋子道好。 “我家是本地的,除了大年三十那天哪里也不走,会一直待在家。”徐简之前就问了孟辛老家的电话,可孟辛记不得,“记得给我打电话。” 孟辛道:“我知道,一定会打的。” 徐简不放心地问:“你记得我家电话吗?” “记得啊。”孟辛把徐家的电话滚瓜烂熟地背了一遍,“对吧?” 确实没错,徐简道:“到了就给我打。” 孟辛认真重复道:“到了就给你打。” 徐简问:“C市冬天是不是比这里暖和点?” “好像是吧。”孟辛对此不是很有概念,他是个不怕冷的,冬天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徐简很知道他这一点:“别仗着不怕冷就穿那么少,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更厉害,你上次都烧伤40度了。在C市我又看不到,你自己听话点。” 他用一种和本人十分不搭的啰嗦进行了各种叮嘱,就像两人要分开多久似的。平时没人和孟辛说这些,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地乖乖听着,极好地满足了徐简的照顾欲。 徐逸出来拿东西时看见他们还站在玄关处,孟辛十多分钟前就跟他道过别了,怎么还没走? 他朝客厅的落地窗外瞧了瞧,走过去道:“外面好像雪下大了,孟辛带伞了吗?” 孟辛今天急匆匆赶过来,就带了人,连作业都没带,更不用说伞了。徐简便从鞋柜上方的储物柜里拿了把三折伞:“路上小心滑,晚上早点睡。” 孟辛抿着唇,点点头。 徐逸看着两个小朋友依依不舍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唏嘘,徐简从来没那么多话跟他说。 有些事情错过了,想要再弥补就难了。 * 被徐简那么一减,孟辛的寒假作业瞬间少了不止一半,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复习自己的了。 他拎了一个行李袋装了几件衣服,还得拎上孟正宇让带的手提,背了个双肩包,包里全是卷子和习题。孟正宇和何舒碧合起来也就一个箱子,准备到了C市再买点年货。 不过孟正宇看到孟辛带回来的金骏眉,很是吃惊他这个同学出手这么大方,就想顺手带回老家一起喝了。 孟辛一听毛都要炸起来了,像个护食的小狗一样地紧张道:“这是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独呢?”孟正宇教育道,“小孩子喝这么好的茶做什么?你爷爷喜欢喝茶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舒碧不爽地道:“徐简是孟辛同学,送给孟辛肯定是因为孟辛喜欢喝,你爸喜欢吃你自己买啊!你个当爹的还抢孩子东西?”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们娘俩。”孟正宇摸着额摇头,“就是被你教的,一点都不懂礼让。” 两人又是一阵吵。 孟辛则赶紧回卧室把茶在抽屉深处藏好,不是他不想分享,只是这是徐简给的,他就是一点都不想给别人。 * 下午7点,一家人就在火车站吃了快餐才上火车。孟正宇定的是软卧,一个房间四张床铺,他们就占了三个,还有一个是女孩子,估计单独赶火车的经历也不丰富,发现孟辛他们是一家子后明显松了口气。 孟正宇买票买得早,两个下铺都是他们的。何舒碧在上车前买了一大兜水果和零食,一上火车坐定就开始吃东西。孟正宇特意带了本杂志,躺在床上看。 孟辛就着小餐桌写作业,所有科目里他最烦的就是英语,所以把英语阅读和完型填空拿了出来,趁着精神还好的时候先做这个。 上铺那女孩放松了戒备下来,也是个性子开朗的,她看了孟辛半天了,上了厕所回来一时半会儿不想上床去躺着:“小弟弟是读高中吗?” 何舒碧本也闲得无聊,老公看杂志,儿子做作业,没一个人理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可聊天的,马上接口道:“对,高二。” 女孩顺势在她旁边坐下:“我看他一直在学习呢,成绩一定很好吧?” “不怎么,唉,让人操心死了。”何舒碧把瓜子让了让,“吃点瓜子吧,你是大学生?” 女孩道谢,抓了一捧:“是,在这里的B大读书,过年放寒假了嘛。” 何舒碧边嗑瓜子边聊:“你家不在这里,一个人上路,家里人都不担心的啊。” “有什么办法,我在这里都没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也没一起的。”女孩看向根本没瞧她们专心在写东西的孟辛,“您儿子明年过了也该高考了吧。” 明年过了那就是后年去了,何舒碧道:“还早嘛。” 女孩捂嘴笑:“还说小弟弟成绩不怎么,您看您明明一点不操心。我高中的时候我爸妈天天担心我学习,可累死我了。” 孟辛根本没听,一大篇文章里许多词他都不认识,又猜又蒙地好不容易做完,对了答案错了快有一半,又没有字典,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往常这时候就该徐简过来帮他讲题了,孟辛唉了一声,有点想徐简。 “在做英语啊。”女孩探过头,“我是英语系的,要不要帮你看看?” 这话孟辛听到了,他收起卷子也收起情绪,冷淡地道:“不用了,谢谢。” 何舒碧道:“孟辛,人家姐姐好心帮你看题,你怎么说话的。” “没事没事,男孩子独立点是好事。”女孩笑眯眯的,就算孟辛态度有点臭屁,长得却是太好,肃着一张小俊脸,实在是有股别样的可爱,让人生不起气来。 孟辛又做了一套物理卷子,这就快多了,而且错的地方也少,成功地调节了他的心情。等简单洗漱后,他拿着单词本爬上床,躺着背单词。 女孩在对面趴着看小说,时不时偏头来看他,似乎很少见到这种学得拼命的人。孟辛自顾自背自己的,直到熄灯才放下。 火车轰隆轰隆让人实在睡不好,他想东想西,最后想了一会儿徐简,翻身睡了。 * 本该10点到的火车因为晚点,延后了2个小时,孟家三人都没怎么睡好,早早一溜排坐在下铺上等着下车。 实在没事可做,孟辛只得把单词再拿出来背。 孟正宇都有点看不过去了:“你歇歇吧。” 等车停了十多分钟,才开始下车。三人兵荒马乱地随着人群慢慢蠕动着出站,远远就有人在喊:“四伯!四伯!” 何舒碧眼睛比较利,一下看到孟正宇的侄儿孟文清在那边挥手,赶紧捅了捅孟正宇。两方人马汇合,孟文清热情地从孟正宇手里接过行李箱:“路上辛苦了,先去宾馆把东西放了再回家。” 何舒碧撇嘴,不高兴。孟正宇当初带着他们搬到A市时就把房子卖给大哥孟正和了,价格自然是亲情价,为这事儿何舒碧没少和孟正宇吵架,直到现在心里还是一个疙瘩,看孟文清也就不太顺眼:“怎么是你来接的?你爸呢?” “我爸和二伯都在奶奶家等着呢,你们过去就能开饭。”孟文清对长辈还是挺恭敬的,“今年我才考了驾照,我爸的车就让我开了。” 何舒碧道:“哦,那你就敢上路啊。” “四婶你放心,我开车好几个月,一次擦挂都没有。”对何舒碧的德行早知道了,孟文清呵呵笑,看向孟辛,“孟辛今年高二了吧?” 从头到尾孟辛都板着一张棺材脸,闻言一点头,就算答过了。 孟正宇教训道:“怎么都不知道叫人的?” 孟辛张嘴道:“堂哥。” 他叫得并不如何亲热,叫完又闭嘴了。孟正宇用“一点都不懂事”的眼神戳了戳他,孟辛无动于衷,于是不得不多嘴地解释道:“读书读傻了。今早都在背英语。” 孟文清不以为意地道:“爱读书是好事,孟辛成绩从小就好。” 小时候孟辛是常被夫妻俩拿出去炫耀,到后面孟辛在学校里的表现见不得人了,孟正宇就再没往外说过,于是孟文清理所当然以为孟辛一直都是小学那样子。 儿子什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孟正宇就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含糊答应,跟着孟文清上了车,一起往宾馆赶去。 第35章 女朋友 孟文清特意选了离孟家很近的宾馆,所以他们放了行李后都不用坐车,直接步行就到了。 孟正宇就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分给何舒碧和孟辛拎着,进了家门一堆人就围了上来。 孟辛被拉到了孟邦兴和魏敏面前。魏敏一把把他抱住:“哎哟,我的乖孙,一年没见了,这可又瘦了啊!” 孟辛另一个堂哥孟想说了句大实话:“我看着像胖了。” 徐简家的伙食开得太好,孟辛反而长了点肉,冬天照不了太阳,也变白了点,但老一辈的眼里的小辈们都是惹人心疼的:“胡说,明明瘦了。这回一定要在奶奶这里好好补一补。马上就开饭,咱们吃好吃的。” 孟辛才找到机会叫人:“爷爷,奶奶。” 孟正宇上前:“爸妈,我们回来了。你们身体还好吧?” “哎,还行。”魏敏一手抱着孟辛,对孟正宇招了招手,对这个小儿子她一向是最爱的,眼睛都红了,“回来就好,这次能待多少天啊?” 孟正宇道:“孟辛假期才十天,初四就走。” 后天就大年三十,算下来也就不过六天,魏敏叹了口气。 何舒碧上前也叫了一声爸妈,魏敏答应了一声,回过头就又问起孟辛来。何舒碧也不上前搭话,转头坐到沙发上去,不过她和孟家的妯娌也处得不热络,聊了几句就没话了。 孟辛问魏敏:“奶奶,家里电话我能用一下吗?” “行啊,就在那儿。”魏敏松开手,往沙发旁的茶几那儿一指,“去吧去吧。” 他赶紧过去,孟梦在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剧:“孟辛哥。” “多久到的?”孟辛问了一句,也没等人家回答就拿起听筒敲键盘,最后一个数字按下时他突然升起一股紧张。 说什么好呢?好几天没见了。 等一下,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啊? 不管他怎么自嘲,随着等待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心也确确实实地被越吊越高。 电话被接起:“你好,请问哪一位?” 孟辛的心重重落下,几乎想要喘气:“徐叔叔,你好,我是孟辛,我找徐简。” 徐逸道:“孟辛啊,稍等,徐简在他卧室。” 听筒被放下,没隔多久又被拿起,徐简的声音传过来:“孟辛?到家了?” 孟辛觉得自己耳朵麻了一下,嗯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声线有些紧:“今天中午到的。” 徐简问:“这就是你家电话吗?” 发现孟梦在朝这边看,孟辛侧过身,背对着她:“是我奶奶家的,我住宾馆。” 徐简又问:“那要怎么才能联系你?你这几天白天都待在你奶奶家吗?” “我明天要回外公外婆那边,大年三十会在奶奶家过,初一会回外公外婆家,之后应该都是奶奶家这边了。”孟辛报了一遍自己的行程,仔细算了算,“初四就又要走。” 坐火车整一天,基本回去就等着开学,不过孟辛倒也没嫌寒假太短,毕竟这寒假过得比上学还累。 “那你回你外公外婆家再给我打个电话。”徐简问,“那边冷吗?下雪了没有?” “还行吧,没下雪。”孟辛随意朝窗外一撇,阴沉沉的天,没意外的话一整个冬天都会这样,“C市不爱下雪的,A市应该这几天都在下了吧?” 徐简的声音带着暖意:“嗯,都积了一层了。” 孟辛没来由地觉得他是在笑,于是自己也笑了起来。 “喂,”孟梦拿遥控器戳了戳他,“吃饭了。” 孟辛捂着话筒应了一声,回过头对徐简匆匆道:“我去吃饭啦,拜拜。” 孟梦没先走,而是等着他挂电话满带求知欲地凑过来:“孟辛哥,谁啊?” 没离开C市前孟辛和一帮子兄弟姐妹们关系都很不错,只是近两年孟辛性格骤变,耐心极少,对人冷淡,才和他们生疏了,也就剩孟梦这没心没肺的性格,和他年纪又差得不多,还和他一如既往的亲近。 孟辛打发她道:“同学。” “同学?”孟梦跟在他身后往餐桌走,小声地追问,“女同学哇?是不是女朋友啊?” 孟辛差点没在前面摔一跤,不可思议地转头盯着她:“你脑子怎么想的!鬼的女朋友,我同学,男同学!” “哎哟,是么?”孟梦脸上写着‘我才不信嘞’,张嘴反驳道,“男同学?男同学能一到家就给人去电话吗?男同学能打个电话都紧张吗?男同学能打个电话笑那么开心吗?啊?孟辛哥,你骗我不懂事吗?我也是过来人,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孟辛:“……” 被这一连串一针见血的问题问得说不出话来,孟辛一脸见鬼的表情围着大桌坐下,孟梦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在他旁边,惹来她亲哥孟想的询问:“孟梦,怎么了?” “没事儿,我一会儿给你说。”孟梦哎嘿嘿笑,她是他们这辈儿里唯一的女孩子,大家都宠她,看她这小得意的模样都被逗笑了,根本没想着追问小女生的秘密。 就受害者孟辛看神经病一样地看她:“你一天到晚尽瞎想什么啊?能有点正经事吗?你期末成绩考得怎么样?寒假作业写完了吗?下学期的课本预习没有?” “不想和你说了。”孟梦傲娇地瞪了他一眼,专心夹菜去了。 * 吃完饭小辈们打扫收拾,大人们围了两桌麻将。做完事孟辛就到孟文清的卧室写作业去了。孟梦追了进来,非要问他“女朋友”的事。 “你不是说不想和我说了吗!”孟辛炸毛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现在想说啦。你害羞什么嘛,我们班上好多对。”孟梦抱着一罐榛子巧克力,“那些爱恨情仇,哎呀妈,太精彩了,我小说都不看了就看他们,我讲给你听哦。” 孟辛死鱼眼看她:“自己憋着,我不听。” “你现在怎么变这样啦。你吃巧克力不?你就跟我说说嘛,你长这么帅,女朋友肯定也很漂亮了,是不是学习很好?”孟梦道,“我已经总结出规律了,成绩好的男生女朋友一般都是成绩一样好的。但是成绩好的女生男朋友很有可能是小混混,我们学校好几对都是这样的。有一个八班的男生逃了课还抽烟被逮到,老师要他在升旗仪式上对全校检讨,结果他当众对一个女生告白啦!哎哟要死要死的。你猜后面怎么着啦?” 他很想对着这个小八婆翻白眼:“……我不想猜,关我屁事。” “当然没成啦,女生说现在只想学习,而且她和那人根本不熟。他这么跟人告白,别人还能答应?神经病啊。”孟梦噘嘴道,“你好无趣哦。” “你够了啊,”孟辛把笔一摔,“一天到晚谈恋爱,学校是谈恋爱的地方吗?” “学校里不谈恋爱多浪费啊!”孟梦没被吓到,还很有经验地道,“现在还不恋爱就晚了,要抓紧时间!出了学校就没这个味了!” 孟辛嘴角抽搐:“……” 这都哪学来的逻辑?! “也有成绩都很好的情侣啊,你帮我划重点,我替你抄笔记。”孟梦说着说着又绕回他身上,“你女朋友是外班的还是本班的?是不是同桌日久生情啊?我猜她应该是对你一见钟情的,对不啦?” 孟梦丢了一颗巧克力在嘴里,用手肘捅他:“哥~我又不会到处乱说的。” 孟辛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你刚刚才跟孟想说一会儿跟他说!” 孟梦非常兴奋:“哦!你不否认了?我就知道!” 孟辛:“……” “我没有女朋友!”孟辛忍无可忍地暴起,把她轰了出去,“学校不准早恋!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孟梦被关出去前还说个没完:“哎就你这脾气你女朋友一定遭罪,孟辛哥你肯定喜欢很温柔的,要超温柔的!还得会主动关心人那种,不然绝对打动不了你,对哦你这么喜欢学习她肯定也爱学习……” 把门一关,世界终于清静了。 孟辛回到桌前坐下,孟梦的魔音恍若还盘踞在耳内,仔细一想徐简貌似除了性别之外特征都居然对得上。 不对,想这个干什么? 他一顿,崩溃地又把笔摔了一次。 第36章 来接你 一大家子待到近凌晨才散,孟正和带着孟文清把几家人送出门,俨然有种做主人的姿态。 何舒碧在回去路上就碎碎念道:“你大哥家心太大了。把我们家的房子拿去出租,每月赚租金,自己赖在老人家这里,这房子我看你爸妈是要留给他们的。” “什么我们家的房子,都卖给别人了。”孟正宇心里对孟正和也不太舒服,但只要他一露出点赞同的意思,何舒碧肯定没完没了,“爸妈年纪大了,肯定要有人照顾的。你就不能想想别人好的。” 何舒碧和他扯了几句,又提醒道:“明天早点走,我和爸妈说了早点回去的。” 她说的自然是自己的父母,孟正宇不耐地点头:“知道了,你要说多少遍。” 孟辛对他们鸡毛蒜皮的扯皮视而不见,钻进浴室先洗了澡。他们定的房间是套房,一套一的格局,里外都有一张床,但只有外面才有电视机,何舒碧就偏要睡外面,孟正宇没办法,只得打发孟辛去睡主卧。 孟辛乐得一个滚更大的那张床,他不认床,一扑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 按照何舒碧的要求,孟辛早上早早就爬了起来,孟正宇被何舒碧一直催,心情不太美丽,脸色就不太好。 “拖拖拖,你拖拉机啊,就不能利落点。”何舒碧边帮他拿衣服边数落道,“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去看你爸妈两手都是,去看我爸妈不能双手空着啊。” 孟辛自己把自己打理好,和拌着嘴的父母一起出门。在超市里何舒碧买了一大堆补品,最后三个人手里都满了。 何家比较远,打的都花了五十块,何舒碧风风火火的领着丈夫儿子按响自家门铃。 “爸!” 来开门的是何谢,赶紧把他们让了进来:“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 孟正宇在老丈人面前还是端得住的:“应该的应该的,这么久才来看你们一次。爸妈身体还好吧?” 这话都是套路,何谢忙道都好都好,王颖瑶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和他们打了招呼,又回厨房炸肉丸子了,满屋子油炸物的香味。 何谢道:“快坐,吃点水果吧?” 何舒碧回到家就又变成了闺女,往沙发一坐:“大哥还没回来啊?” “还没呢,不过说是要来吃中午饭。”何谢端了一盘子洗干净的水果过来,拿烟递给孟正宇,十分积极地掏出个红包,“孟辛,来,拿着。” 孟辛双手拿过:“谢谢外公。” 他对红包都不怎么在意,反正最后都要上缴。 何舒碧道:“爸,你这么早给他干什么。” “大年三十那天你们又不在家,初一我和你妈还有你哥一家就要出去旅游了。”何谢剥开个橘子,一半给何舒碧,一半给孟辛。 何舒碧惊异道:“什么时候安排的啊?” 何谢道:“你哥说莹莹下一年就高三了,之后一年都没时间,趁着这会儿还有点假,去国外玩一玩。” “哦。”何舒碧有点闷闷不乐,她小时候就爱和何舒天争这争那,包括父母的关注,现在总有种输了什么的感觉。 知女莫若父,何谢夫妻俩对孩子有点溺爱过头,把两兄妹的性格都给宠得唯我独尊,特别是这闺女,稍不顺自己的意就要发脾气,这一看就是不高兴了,何谢只能轻轻揭过:“孟辛,还有巧克力吃不吃,外公拿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外公,我不吃。”孟辛把红包往包里一装,“外公,我借一下电话。” 何家的电话装在老人家的卧室里,孟辛跑到卧室,赶紧给徐简去了一个。他俩一聊起来就停不了,还是何舒碧过来叫他:“打什么电话打这么久,你舅舅回来了。” 孟辛才不得不挂了电话,跟着她出去叫人。其实何舒碧和何舒天感情不是太亲热,何况何舒碧还梗着旅游这件事,得装出一副好久没见我好想你的样子来,大家都觉得累。交换了给小辈们的红包,何舒碧没说几句就吃水果去了,孟正宇同何舒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新闻。 孟辛和表姐何莹莹更是没话可说,何莹莹抱着巧克力吃,孟辛干脆跑到厨房帮忙。 王颖瑶烧什锦的素材都准备完了,转身看到他:“孟辛,来厨房找吃的吗?” 孟辛走过去:“我来帮忙。” “我们孟辛就是懂事,来尝尝。”王颖瑶夹了个炸好的肉丸子给他,上好的五花肉剁成肉末,里面还加了切碎的藕粒,放点淡盐,又嫩又爽口,“差不差什么味道啊?” 孟辛包着嚼嚼嚼:“好吃。” 王颖瑶笑得很欣慰,往厨房外望了望,把孟辛朝里拉了点,低声问:“外婆问你,你爸爸和你妈平时还吵架吗?” 孟辛费力地把肉丸子咽下去:“……会有点口角。” “唉,你妈脾气就是这样的。”王颖瑶抚着额角,头疼似地道,“我们又不在一个城市,你妈是女人,本来就弱势,偏偏性格又不软和,平时说她也不听,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似的,非要如她意才行。” 说着王颖瑶摸了摸孟辛的肩:“你也是家里的男人,都说男孩子向着妈一点,你就多帮着她些,她心里也难受,啊?” 这话王颖瑶不是第一次对孟辛说了,劝何舒碧是劝不动的,就算说的时候想得通,情绪上来了脾气还是止不住。老两口对孟正宇也不好开口,软话说了不少,可这是女婿又不是儿子,说多了人也不高兴,反而不利于家庭和谐。 只有孟辛这个外孙好说话,而且在王颖瑶看来,孩子就是家里的小太阳,父母都宠着,是最能说得上话的,每一年见面都要说一次,孟辛听着长大,她的台词都能背了。 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妈妈可只有你了。 王颖瑶希望女儿能幸福的无力感让孟辛说不出其他什么话,顺从地点头:“我知道的。” * 和孟家不一样,何谢和王颖瑶就生了一儿一女,桌子围着一坐,比孟家少了一半,显得就有些冷清。 吃完饭也没人打麻将,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孟辛照样写作业,一吃过晚饭就各自散了。 孟正宇走之前给了两位老人一个大红包,这事儿让何舒碧很是高兴,到大年三十那天都是一张笑脸。 孟邦兴和魏敏一听他们之后几天都要待在这边,同样很高兴。 晚上外面砰砰砰到处在放烟花,家里亲戚分了两桌哗啦啦地搓麻将,孟辛在热闹的噪音里找了个空挡给徐简打电话,可没有人接,想必也是走亲戚去了。 全国人民都在倒数,孟辛郁闷地放下电话,不能和徐简说一声除夕快乐,他有种无法忍耐的遗憾。 算算日子,还有四天才能见面啊。 * 除夕没能联系上徐简,孟辛就想着大年初一怎么也得说一句新年快乐,然而打电话过去,依然是没人。 可能没起来?这都快11点了,不应该啊…… 孟辛也不敢让铃声响太长时间,怕徐简和徐逸真的在睡觉打扰到他们,放了电话不太开心地回孟文清卧室继续做练习题了。 还没等他潜心做多久,孟文清敲门进来:“孟辛,有人打电话找你。” 孟辛立即知道肯定是徐简,火烧火燎地跑到客厅。孟梦早上没有电视剧看,窝在沙发角落抱着一本《简爱》啃,这言情小说背上一个世界名著的招牌,大人们就没人管她。 “徐简!”孟辛拿起话筒就冒冒失失地喊,“新年快乐!” 那边果然是徐简,他笑道:“新年快乐,孟辛。你在你奶奶家吗?我到C市了,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孟辛犹如被棒子当头敲了,满脸震惊,三秒后:“你说什么?!” 他声音太响亮,孟梦从小说里抬起头,其他正在看电视的长辈们也转过头来,不过孟辛已经没有闲心去管他们了:“你说什么?你在C市了?你、你开玩笑的吗?” “没开玩笑,我刚刚下飞机。”徐简声音轻快,无可避免的带着些许雀跃,“怎么,你不代表C市欢迎我吗?” “我……”孟辛努力消化着这个事实,又是高兴又是激动,差点咬到舌头,“我来接你!” 徐简道:“没事,我赶机场大巴就是了。你给我个地址。” “不不不,我来接你。”孟辛站了起来,听筒连着电话线把电话给扯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你等我一下,市中心离机场很近的。” 徐简那边静了片刻,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好,我等你。我在T1的4号出口。” 挂了电话,孟辛急匆匆地要去拿外套。孟正和问:“孟辛,要出去?” 孟正宇看不得他这没魂儿似的模样,也开口道:“大年初一的,你出去干什么?” “徐简来了,我去机场接他。”孟辛稍稍镇定了一下,“徐简,我同班同学,好朋友。” 正在削苹果的何舒碧把皮都给削断了:“徐简?” 对徐简这名字孟正宇也不陌生,诧异道:“他来做什么。一个人吗?” 孟辛也不知道徐简来做什么,是不是一个人,不过听徐简那意思应该是一个人吧?他现在还处于巨大的惊喜之中,眼神都有点飘。 坐在孟正和旁边的马艳冲孟文清道:“文清,你开车送送孟辛。” 随后又特别贤淑地对孟辛道:“既然是孟辛朋友,如果一个人,就一起吃中午饭吧。” 孟正和点头附和:“对。” 孟文清回卧室拿外套:“孟辛,走吧,我送你。” “我也要去!”早就闲得长毛的孟梦把书一扔,蹦跶过来,“我也要去。” “走吧,出去兜兜风。”孟文清笑笑,孟梦欢呼一声,她最是爱凑热闹了。孟想表情有些犹豫,看起来也有点意动,可是他没自己妹妹那么毫无拘束,没人主动问他,他也不好开口。 孟辛一心只想早点去,这寒冬腊月,徐简还在飞机场等着。临到出门了,他又抓了些糖果饼干,左右两个口袋装满。 孟梦问:“徐简是女孩子嘛?” 孟辛连糖带糖纸作势要塞进她嘴里:“女你个头啊!” “你好讨厌啊!”孟梦尖叫着躲开,一把抢过他的糖,钻进副驾驶,自己剥开吃了。 孟辛坐在后排,一会儿望望前方,一会儿望望窗外,焦急溢于言表。 第37章 惊喜吗 初一路上车很少,车的速度提得起来,三人刚半小时出头就赶到了。孟文清车刚一停稳,孟辛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孟梦本想跟着下去,但孟辛是跑着去的,一个眨眼就只剩个背影在远处了。 “我们在这里等他吧。”孟文清打开收音机听电台,“毕竟不认识。” 孟梦道:“我好奇啊!” 自己这小堂妹什么性格孟文清也是清楚得很,他一笑:“马上就能见到了,有什么好奇的。” 孟梦扒着窗户看了会儿,着实觉得无趣,转头问孟文清:“文清哥,你有女朋友了没啊?” * 孟辛小跑进T1航站楼,里面陆续有人往外走。明明人也不少,可孟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徐简。 他旁边放着黑色的行李箱,正在看手里的什么东西,像是察觉到孟辛的视线,一下抬起了头。 孟辛屏住呼吸,脚步慢了下来,像一只突然收到巨大萝卜的小白兔,不敢伸手去拿送到门口的礼物。 徐简冲他一笑,快步走了过来:“真的挺快。” “你怎么都不通知一声。”孟辛擦了擦脸,让表情不要那么僵,伸手去帮他拖行李,“说来就来了。” 徐简让了让,没让他拿到,拖着行李率先往外走:“想给你个惊喜,惊喜吗?” 孟辛惊喜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脸上压着笑,故意道:“是惊吓吧?吓了我一跳。你一个人来的吗?” 徐简道:“对。我爸留在A市,还有亲戚要聚会。” 说跑就跑了,徐简在家里的自由度真是超出孟辛的想象。 带着徐简和孟文清他们汇合,孟文清邀请徐简去家里吃午饭,徐简道:“我先到宾馆把行李放了吧。宾馆离你们家远吗?” 孟辛道:“不远,我陪你过去吧,放了行李走都走过去了。” 孟梦在副驾驶座转过头去看徐简,徐简对她笑了笑。 “孟辛哥,”孟梦眨巴眨巴眼睛,“你这同学长得好帅啊。” 孟辛:“……” 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懂矜持啊。 孟辛道:“别理她。” 徐简莞尔:“谢谢,你也很可爱。” 大约是因着在孟辛身边的关系,他笑起来温柔的气质很明显,真正是又帅又温柔,孟梦捂了捂发红的脸,缩回椅子坐好。 孟文清开玩笑道:“孟梦害羞了?” 孟梦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没有。唉,就是觉得孟辛哥他们班上的女生好幸福哦,有两个大帅哥可以天天看,估计上学都能积极点。” 孟辛真是没眼看。 他从两个兜里掏出一大捧零食:“吃早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徐简挑了一颗水果硬糖,剥了糖衣,喂到孟辛嘴里,“这几天做卷子有没有不懂的?” 孟辛被糖酸得皱起脸,几下嚼了吞下去:“有啊,特别是英语。” 徐简点点头:“我帮你看看。” 孟梦在前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冲孟文清吐吐舌头:果然爱学习。 * 孟家人很热情地接待了徐简,在一群孟家亲戚的围绕下,何舒碧看他也特别顺眼,关心道:“你一个人来的,这里有亲戚吗?” 徐简摇头:“没有。行李已经放宾馆了。” “你一个高中生单独住什么宾馆。”何舒碧看了一眼孟辛,“你和孟辛这么要好,不然就和我们一起住吧,刚好和孟辛睡一张大床。” 徐简也看了看孟辛:“会不会打扰你们?” “那倒不至于。”孟正宇对这个可有可无的,“白天你出去玩,晚上还能和我们吃饭,刚好能一起回去。” 马艳道:“就是,多个人还热闹点嘛。”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中午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孟正宇便让孟辛带着徐简到处转转,晚饭也可以在外面解决了,吃点有特色的东西。 孟梦自然是待不住要跟着的,孟辛本不想带这个拖油瓶,可孟正宇发令,不止孟梦,连孟想也一并给带上了,还掏了一千块钱,吩咐孟辛给他们买点东西。 徐简看不出有没有意见,孟辛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带着两个人出了门。 其实C市对孟辛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了,好像完全没地方好去。问徐简,徐简只道随便走走就好。 孟想沉默得像个影子,孟梦道:“四伯说让你给我们买礼物呢!” 孟辛道:“买了你们就自己拿,行?” 有礼物拿那当然是好的,孟梦道:“当然了。” 孟辛一眼撇到旁边有个新华文轩,抬脚就往那边走,徐简跟在后面。孟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拉着孟想跟上。 最后孟辛给梦想兄妹一人买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全科。 孟梦:“……” 孟想:“……” 孟辛交了钱,示意两人自己拿:“新年礼物,喜欢吗?” 孟想拎着一口袋教辅,好歹还是做出了点收到礼物的高兴样子:“谢谢。” 孟梦当场就要哭出来:“我不要这个!” “你不要这个要哪个?”孟辛指了指口袋,“你就需要这个知道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课听讲少说八卦。你回去问你爸我买这个好不好。” 当家长的肯定会说好,学习最重要嘛。 孟梦眼圈都红了:“才不好。你看你同学都在笑。” 孟辛转头一看,徐简果然在笑:“你笑什么?” 徐简看着他,眼睛里映着纵容的温暖笑意:“嗯,我觉得你选得对。” 孟辛马上对孟梦道:“看吧!” 孟梦委屈大发了。 孟想看自己妹妹被欺负得这么惨,有点于心不忍,对她道:“那你想要什么?” 可能是身处书店之中,孟梦想的不由自主也是纸质读物,她道:“《流星花园》漫画全集。” 孟想:“……” 他唉了一声,无奈道:“找个时间偷偷给你买,你直接带回学校,爸知道要骂的。” 孟梦马上就高兴了:“耶!哥你最好了!mua~” 孟辛问徐简:“那什么东西?” 两人平时既不看电视剧更不看漫画,徐简从名字和孟梦的态度猜测:“可能是爱情故事吧。” 孟辛觉得他这堂妹真是中毒太深了。 * 孟辛也悄悄给自己买了东西,田英章楷书字帖,放进塑料袋就不拿出来了,徐简想看都不给。 四个少年人漫无目的到处转悠,到了吃饭的点,孟梦提议去吃韩国烤肉。 孟辛一个头两个大:“韩国烤肉?” 孟梦憧憬道:“对啊对啊好好吃的,电视里经常演的啊。” 三个男生沉默地看她。 孟想从本能中醒过神来,弱势地站到孟梦那边:“那个……不然就去吃烤肉吧?” 还是徐简看不下去了,对孟辛道:“就去吃吧,反正没吃过。” 孟辛吃什么都无所谓,听到徐简也同意了,就随了孟梦的意:“那就走吧。” 孟梦光说想吃,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有,几个人找了一圈,才在一个商业区里找到一家新开的韩式烤肉。人还不少,全是年轻人。 菜单转了一圈,在服务员的建议下点了一桌子菜。孟梦第一次吃这个很是兴奋,主动担负起了烤肉的职责,肉一烤好,她就先用生菜包好一片五花肉递给孟辛:“谢谢孟辛哥请客!” “你自己吃。”孟辛自个儿从烤炉上夹了一片五花肉,他不耐烦吃个肉还那么复杂,直接沾了烤肉酱就吃了,“不用谢我,反正是我爸给的钱。” 孟梦没和他客气,欢天喜地地送进了自己嘴巴里。 徐简坐在孟辛旁边,慢条斯理地把烤得冒油的五花肉用生菜包好,递给孟辛:“一点菜都不吃,你不嫌腻吗?” 孟辛啊呜一口先叼住,再伸手拿住,口齿不清地抱怨:“因为好麻烦啊。” 对面的孟梦看见,忽然有种自己被嫌弃了的感觉。 她就着徐简和孟辛的脸吃了几块炒年糕,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徐简,孟辛哥有女朋友吗?” 这家伙居然还没死心,孟辛道:“孟梦,吃你的烤肉。” 徐简又帮孟辛包了个肉,放在他盘子里道:“没有。” “真没有啊……”孟梦显然很失望,没有八卦可听的人生是无趣的,“那孟辛哥有喜欢的人吗?” “这我可不知道。”徐简拿纸擦了擦手指,望向孟辛,好整以暇地问,“孟辛,有喜欢的人吗?” 孟辛差点被没被嘴里的肉给噎住,他埋怨地看了一眼徐简:“你跟着人来疯闹什么。” 有人助阵,孟梦更是兴致勃勃地跟徐简交流:“哎我说,孟辛哥肯定喜欢温柔的,又温柔又体贴的。有没有啊?” 徐简就看着孟辛笑:“哦,你喜欢这种的啊。” 孟梦之前说这话时孟辛只是觉得滑稽,现在当着徐简的面,他就有种特别羞耻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脸都有点红。 偏偏孟梦眼尖:“啊!脸红了!看!我就说!是不是!” “是个屁啊!孟梦你有完没完!”孟辛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你再说下去就把你留下来洗盘子了!” “亏你是个男生,真是一点不大方。”孟梦把注意力转向徐简,“徐简也没有女朋友吗?真是太奇怪了,你们俩这么帅,不过一定有人喜欢你们的。” 这一点徐简没有否认,只是话说得跟学生手册似的:“学校不许早恋。” 孟梦吃了块烤焦了的肉,赶忙吐了出来:“那徐简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她骚扰自己就算了,还骚扰徐简,孟辛真是忍无可忍:“孟想,你管管你妹!” 孟想叹了口气:“梦梦,流星花园你还想不想要了?” 被拿捏住了弱点,孟梦这才消停,好好吃肉。 第38章 专程的 吃过晚饭,天早黑了,孟梦却还想再转转。徐简表示自己刚好也有想买的东西,众人就决定先逛一逛再回去。 孟梦有兴趣的是小女生的玩意儿,孟辛打发孟想去陪她了,他陪着徐简去买东西,约好两小时后在商业中心的出口处等。 徐简转悠了半晌,带孟辛进了男装店,他身上穿的牛角扣毛呢外衣就是这个牌子的当季款,宣传画还贴在墙上。 店里都是英伦学院风,不止衣裤,还有些男装的配饰。孟辛跟着看:“C市比你想象中的冷吧?” “是有点,明明没下雪。”徐简仔细打量围巾,“不过你还是穿得少。” 孟辛外面只套了一件短棒球夹克,里面就一厚卫衣,下面穿着牛仔裤和板鞋,闻言想起徐简之前的叮嘱,揉了揉鼻子:“我不觉得冷嘛……你要买围巾吗?” 徐简拿了两条同款不同色的格纹围巾,径直去付了钱,转头就把棕色那条给孟辛围上了。 孟辛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冷。” 徐简道:“听话。” 买完围巾徐简就没事了,两人都有些嫌商业中心的暖气闷,干脆先到门口等着,顺便透透气。 两个同样俊秀的少年戴着同系列的围巾,却是不同风格,站在一起跟海报似的,来回不少女性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孟辛望着街景,问了个有点晚的问题:“怎么跑到C市来了?” 徐简道:“过来玩玩,待在家里没意思。” “时间太短了。”孟辛刚转过来来,外面就有人叫:“是不是下雪了?” 路上行人都往天上看,互相确认道:“下雪了。” C市不是每一年都下雪,一下雪大家都很惊喜,像是一个不寻常的开头预兆了一个不一样的新年。 孟辛也有点意外,他走了几步下台阶,站到没有遮挡的路上,趁着路灯的光辉,眯眼看:“真的下雪了。” 然而C市的雪也就这个程度了,温温柔柔的,落在身上,还没看清就没了。 徐简跟在他身后:“孟辛。” 孟辛回头:“嗯?什么事?” 徐简不言不语地,他穿着合身的外套,更显得身材修长,双手揣在口袋里,站在原地看他。 孟辛不禁追问:“怎么了?” 徐简耳朵有些发红,不知是不是冻的,却很坚持地看着孟辛:“刚刚是骗你的,我不是过来玩的,是专程来看你的。” 他语气小心翼翼,带着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大男孩般的笑,其中有种奇怪的满足和执拗,好像话里完成了一个等待已久的壮举。 孟辛茫然了片刻,随后有些心惊,就跟毫无准备摸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烫了一下子似的。 徐简走前几步,来到他的身边,迟疑了几秒,倾身去握他的手。孟辛好像被吓到了,但却并没有躲开。 细碎的雪花下大了一些,落在他们年轻的肌肤上,微微一凉,便幸福地融化了。 徐简垂眼看着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又笑了笑:“你穿那么少,手倒是挺暖和的。” “孟辛哥~”孟梦提着个小纸袋,蹦蹦哒哒地跳下台阶,“你们这么早啊。” 徐简自然地放开孟辛的手:“逛完了?” 孟辛赶忙把手揣回兜里,不过几秒钟,他手心居然都出汗了。 “你看我新买的发夹。”孟梦本就比他们矮,根本不需要低头就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头顶上亮晶晶的兔子发夹,“好看不?” 徐简中肯地道:“挺可爱的。” 孟梦又冲着孟辛指着自己的头发:“孟辛哥你看你看,好看不?” 孟辛心神不宁,随便点了点头。 “咦,你们买了围巾了啊?”孟梦看到他们脖子上多了个东西,女性对款式颜色最敏感,“还是一个款式的哦?你们关系真好啊!” 女生之间关系好的朋友经常会买同样或者相似的东西穿用,所以孟梦倒没觉得什么不对。孟想落后了一步,两人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在他手里:“下雪了啊?” 孟梦这才发现,叽叽喳喳地拉着孟想冲到街上。他们不比孟辛,一直待在C市,见雪的机会更少。 兄妹俩走在前面,孟辛和徐简走在后面,徐简咳嗽两声道:“回去帮你讲题?” 孟辛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道:“好。” 徐简笑笑,和孟辛安静地并肩走了一段距离。 他说话间吐出白色的雾气:“这几天想我吗?” 孟辛做贼心虚地埋下头,本来围巾就被徐简系得严实,这么一低头,小半张脸都被遮了。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出,他大可以直说,但现在怎么都觉得奇怪和困惑。 徐简凑近,好奇地问:“想吗?” 孟辛把围巾往上又拉了拉,遮得不能再遮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才点点头,心里头乱糟糟的,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想说什么。 他们回家时家里人麻声鼎沸,孟正丰果然对孟辛的礼物赞不绝口:“多学学你孟辛哥,你看你这学期考得多糟。” 孟梦吐吐舌头。 徐简对孟辛道:“去借个卧室?” 这里太吵,卧室也不隔音,孟辛便跟孟正宇道:“我和徐简先回去了,我们寒假作业还没做呢。” 孟正宇摸了个五万,不要,打出去孟正和和何舒碧都糊了。 他糟心道:“行吧行吧,路上小心点。” 孟正和道:“孟辛这么努力,放假都不肯放松一下啊。以后准备上什么大学?” 这一点孟正宇都还没和孟辛讨论过:“这才高二,不着急想这个,努力提升成绩就是,以后能考多高就考多高。” * 路上人不少,都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吵死个人。 徐简口袋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他掏出个手机接了:“我到了,还没回旅馆。嗯,我知道。” 简短的回完后,他就挂了手机。 孟辛心中还惦记着事,看到也免不了惊讶了:“你有手机啦?” 徐简拿着手机朝他摇了摇:“新年礼物。我爸说他老在外面,方便和我联系。” 在孟辛看来这比孟正宇买的电脑实用多了,他道:“你家也是可以,大年初一就放你到处跑。” 徐简道:“我外公外婆和奶奶爷爷两家都一起过大年三十的,省了两边跑。所以大年初一可以自由行动。” 孟辛想你这自由行动也太放飞自我了。徐简跟他把手机号码说了,盯着他当场背下来。 徐简道:“我要早你一天回去,你和你爸妈一起吧?” 这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而且孟正宇也不可能单独给孟辛买一张飞机票,这时听徐简说起,孟辛情绪很难不低落下去:“嗯……” 徐简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多给你留几张卷子吧。要给你也买一套五三吗?” 孟辛一愣,接着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你够了。” 其实想想他们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回去就开学了,还是天天见,孟辛自嘲自己不知在伤感什么。 到宾馆时间已是有些晚了,两人轮着洗澡,宾馆里没什么合适的桌子,索性直接在床上把卷子铺开。 孟辛趴着,一只手托着腮,听徐简一边讲一边用笔在卷子上做笔记,时不时抬头看一看徐简。 徐简竖着一只腿:“懂了吗?只要建好数学模型这些就很简单了。单词背得怎么样了?” 孟辛说背到这学期的单词了:“只是前面的有些忘了……” “这很正常,又不经常用,确实容易忘记。”徐简收了卷子,“回头找个活页笔记本,把你记过的单词分字母表整理一下,按照头字母顺序背就有关联性了,比较好记。” 这是个费事的事情,孟辛立马道:“这个我自己来吧。” 徐简挑眉道:“不和你抢,这个本来就要你自己做梳理加深印象的。” 说完他看了眼手表,已经12点了:“差不多该睡了,要等你爸你妈吗?” “他们估计要2点才回来,不用等他们。”这几天都是这种作息,孟辛翻过身,躺出了个大字,“我们先睡吧。” 徐简点头,在床头柜上关了室内的灯。眼里一下漆黑一片,等视网膜适应一会儿后就能隐隐约约看到室内的轮廓了。 孟辛最近的作息跟着孟正宇和何舒碧,睡得也很晚,但显然徐简一直保持着作息规律,关灯后不久就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 睡不着,孟辛又不敢翻身,怕动静太大。他趴在床上,侧着头悄悄看着徐简。徐简不比他,睡觉就规规矩矩的,这时刚好侧身对着他,窗外路灯的微光洒在他脸上,薄薄盖了一层静谧的美感。 他是专程来看我的。 孟辛现在终于慢吞吞地消化完了,他带着一些惊奇看着徐简,惊奇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从带着疤痕的额头,到笔直的鼻梁,再到嘴唇,黑暗中营生出一点子蠢蠢欲动,让他想干点什么,可在想清楚“什么”具体是何种行为之前,夹杂着兴奋的害怕就让他退却了。 他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事,是他从未接触或想过的,所以显得十分匪夷所思,他还理不清。 可少年的心思不需要太清晰,一个朦胧的认知就足以让心里火烧似的热起来,而且在徐简的睡颜前越来越热,连皮肤都在发烫。 孟辛忽然把脸埋进枕头里,心脏好似被人揪住一般,想要挣扎出水面一样剧烈跳动,让他胸口都疼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39章 课代表 徐简只留了一天,哪儿也没去,就和孟辛在孟辛家里待了一整天,他写卷子写得奇快,寒假作业居然都写完了,让孟辛对着抄。孟辛也不敢全抄,基本徐简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了,一写全对,抄得也太明显。 第二天徐简一大早就坐飞机回去了,走之前和孟辛交换了根围巾戴,说是还是比较喜欢棕色那条。 孟辛对此没意见,对他来说烟灰色和棕色没什么区别。两人戴着之前对方戴过的围巾一起摸黑出门。 徐简坚持不要他再送到机场了:“天这么冷,你早点回去吧,我还能丢了吗?” 孟辛退而求其次,只把徐简送上去往机场的大巴。他站在街沿上,冲坐在窗边的徐简挥手,目送巴士缓缓消失在街那头。 天这时都还只是蒙蒙亮,孟辛在冷空气里耸着肩,低下头嗅嗅,围巾里好像还带着徐简的味道。 * 孟正宇一家多待了两天也准备要走了,孟辛做习题做累了就拿出那本字帖写一写,练的时候什么也没想,脑子反而很放松。 要走前一天何舒碧收起行李:“你这同学过来是玩什么的啊?哪儿也没去。” 孟辛整理行李的动作加快了些许,拉住拉链刺啦一声拉上,把那隐秘的惶恐甜蜜一同掩住,装作随意地道:“就出来散散心吧。” 何舒碧道:“他家里也是放得挺敞。不过这小孩挺独立的,家里教育方式应该不一样吧。” 她对徐简的兴趣不是很浓,聊了两句就不想再多说了,转头和孟正宇说起麻将桌上的事来,怪他老不会打,乱发牌,一直输钱不说,自己坐他下首,都被他带累了。 孟正宇不想和她吵,看着电视不吭声。 何舒碧又数落:“都在收拾行李,你就光看电视,一点不知道心疼人。” “大过年的别找事啊。”孟正宇把电视声音调大了,“我一收你又有的说。” 孟辛真是怕了他们:“妈,电脑上网可以搜电视剧看,你要看什么?” “真的?”何舒碧坐了过去,“能看什么?” 带了电脑来这还是第一次开,孟辛上了视频网站,给何舒碧找了个正火的家庭剧看,自己接手了行李的收拾。 他表现得好,何舒碧就只收了魏敏和王颖瑶这些隔辈儿们的,奶奶爷爷外公外婆给小孙子总是大方得很,孟正和几个兄弟的一个里面也就两百块,她全留给孟辛了。 回到学校,周丽娟按照成绩重新排座:“这学期我们每次月考完都会排座,大家自己努力点。” 这次她恢复成原来的排法,成绩从好到坏,依次向后,务必杜绝学生被干扰的情况。 孟辛上学期的期末成绩考得不错,从最后的孤岛跳到了第四排。他搬东西时郑以宁一直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偷偷看他,好像很是羡慕。 谢薇薇成绩也上了点,位置调到了孟辛后面,他们俩算是小有交集,上次孟辛帮忙给谢薇薇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主动道:“缘分哪。” 孟辛没什么话可以多和她说,简单打完招呼就没下文了。谢薇薇也不是个太主动的,看他不想聊,也就歇了心思。 徐简根本没搬位置,他身边的人也还是刘胡菲。孟辛数了数,自己和他中间隔了两排人呢。 全体男生外出搬回几大摞新书,发了新书后,周丽娟站在讲台上道:“你们蒋欣老师寒假时不小心骨折了,她又要带好几个高三班太多,顾不过来你们,所以这学期数学老师换成张斌张老师,张老师大家知道吧?” 没人回答。 周丽娟只得自己接腔:“张老师教得很好,他带的班数学成绩都是排在前面的。但是大家如果听课有不适应的要及时跟老师反映。” 下面的学生没什么反应,反正谁上课不是上课,归根结底作业还是一样多。 “这学期的会考要把剩下的科目都考了,物理化学我是不担心你们的,但是历史地理和政治,你们有空得把书找出来看看了。”周丽娟敲敲桌子,引起大家的注意,“还有,我们的课代表全部重选,以前的课代表们都当了三个学期了,现在学业这么重,同学们也要分担一下。有没有要主动报名的?” 所有人低下头避免与周丽娟对上视线。正如周丽娟所说,学业渐重,谁想多分一份心力去管其他啊,而且课代表又不比班委,不能评个优秀班委加分,吃力不讨好,谁爱干谁干,反正自己不干。 周丽娟等了半分钟,被教室里的沉默给整得很无奈,依次点了最后一排人的名,点兵点将地安上各个科目。 孟辛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周丽娟眼角余光从远处收回,一眼就看到他那张面瘫脸:“孟辛来当英语课代表。” 孟辛:“……哈?!” 周丽娟不给他们申辩的余地,尘埃落定状道:“既然当了课代表,至少担任的那一科成绩自己多琢磨琢磨,行了就这样吧。课代表,把寒假作业都收上来。” 程序都是一样的,从最后一排开始传作业,传到第一排,然后课代表收起来。最后一排刚才被点到的几个人都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很是有点手足无措。 孟辛一脸窝草,走到把第一排放着的英语卷子都收了起来,也没看,转手给周丽娟放在了讲台上。 周丽娟道:“拿办公室去啊,你放这里干什么?” 孟辛回想了一下,似乎刘胡菲是每次都直接拿办公室去的,啧,好麻烦。 一群新课代表各抱了作业往办公室走,郑以宁期期艾艾地道:“这作业是搬给谁啊?蒋老师还是张老师啊?” 谁也不清楚,而且事不关己,对这个问题也没有探讨的兴趣。数学和英语的老师都在二楼的大办公室,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在楼上,到了楼梯口分道扬镳。郑以宁就有些着急,好像这事儿是个很大的难关:“拿给谁啊……” 只有孟辛和他走在一起,看他真着急得慌,随口接道:“你看到问一下就完了啊。” 郑以宁一想也是,但又觉得这样有些得罪人。结果到了办公室,里面没几个老师在,估计都在班里。 作为办公室的常客,孟辛自然认识周丽娟的位置。把卷子往周丽娟桌上一放,他没有立刻走,就等在那里。郑以宁踌躇不知该把本子放谁的桌子上,也等着。 其他班的课代表也陆续来交作业了,余楚本来直直往周丽娟这里走的,看到孟辛在,陡然放慢了脚步。 孟辛让了让,靠着桌子望着门口。她稍稍埋下头,不敢看人似的,把卷子轻轻放在了办公桌上,对面那个老师主动和她打了声招呼。 余楚道:“张老师。” 打完招呼就走了,眼角余光也没瞟孟辛一眼,活像背后谁在追一样。 周丽娟走进来,和余楚打了声招呼,看到郑以宁抱着卷子站在那儿:“怎么了?找不到张老师位置吗?” 郑以宁问:“直接给张老师吗?” “对啊,让他先看看我们班水平嘛。今天蒋老师都没来。”这些本来问一下就知道的事,郑以宁偏偏没好意思问,白在这里等了半天,周丽娟领着他到自己办公桌对面的那张桌子,本来埋头写东西的人抬起头来:“周老师。” 周丽娟介绍了一下:“张老师,这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郑以宁,以后就麻烦你了。有什么问题跟我直说就是了,我们班的人还是很听话的。” 孟辛以前也常注意到张斌,但倒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张斌长得很斯文,办公室里有暖气,他没穿外套,就穿着个衬衫,看起来比其他老师年轻多了:“好的。” 安排好那边,周丽娟又绕回来问孟辛:“怎么还没回教室?” 孟辛直接道:“我不想当课代表。” 周丽娟仿佛料到了,脸上没什么异色:“为什么?” 孟辛道:“我成绩不好。” “这次的其他几个课代表成绩还不如你。”周丽娟把卷子收好, “他们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不能当了?刘胡菲他们还是班干部呢,当了三个学期嫌麻烦了吗?让你为班级做点事也不行?” 孟辛翻了个白眼:“我英语成绩考那样,当英语课代表不好看。” “就收个作业发个卷子,还能代表我教学水平了?不当课代表你也是我教的学生,成绩那样我照样不好看。”周丽娟板着脸,说着说着也是有点来气,“再说那是你成绩,又不是我成绩,等高考完了是谁更不好看?不想当课代表,让你妈来跟我说。不然每天不是你抱来的作业本我不收,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孟辛也无话可说,这英语课代表暂时是当定了。 第40章 谢你的 孟辛回了教室,转头张斌就和郑以宁一起进来了。学校一点不耽误,开学第一天就要上课。周丽娟是班主任要整理一下大家的情绪和作业,科任老师就不用,来了直接讲课。 张斌讲课风格和蒋欣不一样,他讲得更简练更有逻辑一点,语速不快,但课程推进得又不慢,孟辛现在已经有了基础,听课也不是一把抓瞎了,一堂课听下来,觉得张斌讲得是挺不错的。 中午孟辛还和徐简讨论这事,徐简对张斌倒是知道的:“张老师来我们学校也不久,我们高一的时候才进来的吧,所以好像也没带高三班,但是好像教得很好,脾气也很好。应该会带着我们这年级的到高三。” 孟辛对张斌的兴趣是有限的,课上得好固然好,上得不好也没关系,他的家教可是徐简啊。 今天中午徐简带的是鸡汤饭,鸡汤打的底,里面放了笋丁和香菇丁,还有火腿切碎了一起熬在里面,兼顾营养和美味,味道鲜得不得了。两个平时装饭的小盒子就一个放了外面卖的腌小黄瓜,酸辣脆爽带了些甜,另一个就放了点腐乳,搭个味。 食堂给他们盛免费汤的碗是可以随便用的,孟辛一口吃了两碗,满足得想捧脸:“你这手艺,不开饭店是多少人的损失。” 徐简自己吃自己做的东西,并不觉得如何:“有那么夸张么?这个很好做的,汤都只是用高压锅压的,你要想喝,专门找一天帮你煲。” “不用了,听着就好麻烦。啊,对了。”孟辛掏了一卷东西放到徐简前面,“这个给你。” 那卷东西是好几张毛爷爷。 徐简展开一看:“这次怎么这么多?” 孟辛把饭刨干净:“哦,有压岁钱嘛。” “那你自己留着用。”徐简把孟辛往常的生活费拿了,把剩下的退回给他。孟辛道:“我平时又不花钱啊,给我干嘛?而且钱给你我都习惯了。” 孟辛平时身上常年只有十多块钱,那还是徐简非要他留着应付个万一的。孟辛是真觉得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他吃饭要么随徐简要么回家,草稿纸啊笔记本啊文具啊,都是徐简给他买的,反正就没缺过东西。 他的钱给徐简是天经地义。 徐简觉得他俩的对话很好笑:“你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也好,拿着吧,当我给你的,听话。” 他这么说,孟辛只好拿了回来,拿红包时他转手就要给何舒碧,何舒碧给他的呢,他又理所当然地准备给徐简,所以都没什么感觉,现在确认这是他自花的零用钱了,好久没拿这么多钱了,一下都有点懵。 徐简提醒道:“你早上吃好点。” 孟辛的早餐不归他管,他一直都不怎么放心。 孟辛把钱揣口袋:“早上也吃不了多少啊……” 两个鸡蛋还不够吗? 徐简看饭还有剩,就全部倒进了孟辛的碗里,示意他多吃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周老师找你当课代表,这回该你收我作业了。” 孟辛一听这个就有些倒胃:“好麻烦。” 他谁也不想管,只想管好自己就行了。以前觉着课代表一个比一个傻,如今真是现世报。 徐简揶揄道:“不麻烦,我们班交作业都挺自觉的,以前就只有你老不交。” 孟辛想起那时徐简每回都要专门过来要作业,自己不爽他的事,总觉得好像已经隔了很久了似的。 其实明明也没过去多少时间,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居然都已经有些记不住了。 徐简问:“你今天怎么没戴围巾?脖子不冷吗?” 校服是运动款,没有立领,孟辛里面穿着的毛衣也不是高领,脖子就白生生地露在外面:“怕弄脏了,又不冷。” 他唯一有的围巾就是徐简送的那条,就在老家时和徐简一起戴了两三天,回来就放进柜子里了。 “就没听到你说过冷。”徐简道,“弄脏了洗就是了,这些东西买了不戴,买它做什么?” 徐简今天就是戴着的,进了教室才脱掉。班上也有很多男生戴了围巾,那种纯色毛线没什么花样的就是女朋友给打的,戴着的男生都爱有事没事地提这围巾的来源,也不知戴着是为了保暖还是为了炫耀。 孟辛没说,他是舍不得。 * 这几天孟正宇回公司报道,接着马上就要出差,孟辛可以不回家吃饭,自然是要跟着徐简的。才过年,气温没升,依然是冻人得很,学生放了学都会立即在路边买点热乎的东西赶紧垫一垫,所以路边小摊一天比一天多,卖什么东西的都有,一条街都是食物的味道。 孟辛抬起头闻闻,空气里一股焦糖似的甜香味让人很是把持不住:“好香啊……” 徐简望了望四周:“哪里在卖烤红薯吧。” 这冬天还没吃过这个,孟辛动动鼻子,像只闻到骨头的小狗朝对街哒哒哒地走去,卖红薯的推着个三轮车,车上是个大炉子,炉边放了一圈烤好的红薯,外面已经围了一堆人,都在买。 女生比男生多,谢薇薇和余楚也站在其中,老板正给她们用纸袋把红薯包起来。徐简跟了上来,和谢薇薇眼神交流间就算打了个招呼。 孟辛都没问价:“老板,帮我拿两个。” 徐简一听马上道:“少吃点,回去就吃饭了,烧了排骨的。” 孟辛又改口道:“那给我拿一个。” “好,好,马上啊。”前面还排得有不少人,老板答应着,手里没停,先帮别人称去了。 孟辛没注意旁边站着俩熟人。余楚扯了扯准备要走的谢薇薇,对谢薇薇耳语了几句,谢薇薇诧异地看了看她,随后对孟辛道:“孟辛,上次谢谢你了,这个我们请你吃吧。” “啊?”孟辛抬高眉毛,“上次?哪次啊?” 他不记得,徐简却是记得的,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还是有大概的印象,提醒他道:“你帮她们捡了钥匙。” 孟辛这才恍惚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不甚在意地道:“是那个啊,多大个事,别再提了。” 谢薇薇没坚持,朝余楚努努嘴,余楚低着头没反应。老板终于顾得上他了,把红薯给他:“同学,5块6。” 孟辛给了钱,拿过红薯来掰成两半,一掰开来被充分烘烤过的甜味随着热腾腾的白雾蒸腾出来,在冷风里闻一口都觉得浑身舒服了。 谢薇薇和他们是没话可说的,她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把红薯一分为二,她一半余楚一半,抱怨道:“这天怎么这么冷啊,手都要冻出冻疮了,那还怎么写字。” 余楚捧着红薯,悄悄地抬头望了一眼孟辛,却不小心和看着他的徐简对上视线,不由得一愣。 徐简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冷清清的,把余楚看得有些心慌。 谢薇薇问:“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没、没事。”余楚重新低头,“我们走吧。” 那边孟辛把热度稍微吹散了点,把用纸抱着的那一半递给徐简:“小心烫。” 徐简回过头来,他不像孟辛,爱吃个零食,本想说都给你吧,但想想一会儿还要吃饭,怕孟辛给撑着,只得把那一半吃了。 看着孟辛狼吞虎咽地把那半个红薯给吃了,徐简若有所思地问:“谢薇薇那个朋友,你们熟吗?” 孟辛脑子已经被红薯洗过一次,根本不记得刚才的插曲,被这么一问,愕然反问:“谁?” 徐简这才一笑:“没事,不要放在心上。” 第41章 未命名 徐简给孟辛买了两本A5的活页笔记本,封面就是个简单的磨砂PVC的材质,这样轻便,放书包里带来带去的也不会觉得重。 一本的侧面粘了密密麻麻26张索引标签贴纸,写着26个英文字母,孟辛就按照打头字母的索引分门别类地整理课本里的单词,每个英语短语再用黄色的马克笔涂一次,如果是非课本内的生词用蓝色的笔画一根横线,这样背起来的时候至少有个逻辑相关性。 另一本当错题本,专门记写错的题,也用索引标签贴纸分开了科目。 英语课是上得最快的,周丽娟现在就是把卷子当作业发,今天做选择题和完形填空,明天做完阅读题,上课做听力,周一到周五能做完两套,周末还能再做一套。 语文老师孙行跟她一样,但卷子是学校语文小组自己鼓捣出的,每一张都有针对性,连着两个星期的卷子要都是默写,下一次就是连着全是注音和词语的用法,考题范围很广。不过做完之后学生拿着这些卷子背就可以,不用看书了。 理科的画风就和文科不一样,张斌干脆让大家每人买了一本数学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把那个当课堂辅导,每天布置那上面的作业。 这可苦了郑以宁,数学的五三厚厚一本,全班好几十个人的那就是高高一摞,他细胳膊细腿的,抱起来的时候都快看不到路了。 去同一个办公室的只有孟辛和郑以宁,英语卷子就一沓,一只手都拿得过来,孟辛走得脚下生风,只想早点完事回教室。郑以宁不知是不是想和认识的人一起走,尽管孟辛从没理过他,步子也加快了,没留神手一歪,五三咵啦一下倒了一半下去。 郑以宁失声:“哎!” 孟辛随意一回头,就看到这家伙哭丧着脸抱着一半五三,脚边散着另一半。他不喜欢管闲事,但一想到落地上的本子里可能还有徐简的,又有些看不下去,脚一转,走到郑以宁身边:“你小心点啊。” 郑以宁喏喏地道:“对不起……” 孟辛蹲下去把散落的五三都捡起来了:“走吧走吧,我帮你拿。” 他不仅理会自己,还提出帮忙,郑以宁很是喜出望外:“谢谢!” 孟辛不想多说,抱着自己那半先走了,郑以宁忙跟上。大约是把孟辛这样的举动当成了友好的信息,两人交了作业一起折返的时候郑以宁主动搭话:“你好厉害哦,成绩一下提升这么多。” 孟辛没吭声。郑以宁识趣得很,跟了他一路,没再说话。 * 月考又至,大家的数学成绩都提高了,这证明张斌上课确实上得好。倒不是说蒋欣水平不好,只是她一节课能讲多少就讲多少,见缝插针地讲,恨不得一下就把知识点都灌给学生,听得人消化不良,反而欲速则不达。 张斌风格和她相反,大概他有自己的步伐,从不急着往前赶,如浴春风的,但是该讲的又都能讲到,为人又亲切,和学生能打成一片,有问题大家都愿意问他,也乐意听他讲,主观能动性上去了,学习成绩自然也就上去了。 周丽娟笑得特开心,回头就打算怎么让张斌一直教4班。张斌还带着文科班的数学课,周丽娟觉得这是明显的浪费人才,高考时文科数学卷又没有理科难,另外找个数学老师带文科班就可以了嘛。 这次徐简没再给孟辛提前划题,让他自己考。孟辛的基础毕竟不稳,碰到会的题就能得分,碰到不会的题就只有瞎蒙,月考又考得比期末考试深,这次考下来成绩就一下降了,不像徐简这种真正的优等生,考试不用凭运气。 周丽娟倒没说什么,像孟辛这种猛然发力的学生,这样的情况也常见。而且数学和物理孟辛都考得还好,英语这回依然是一百分以上,周丽娟的意思是他还能再提升点。 可能是本来以为没救的学生陡然给出的惊喜,周丽娟现在就是忍不住多重视一下孟辛,在孟辛交作业的时候,还把他的卷子专门拿出来给他讲:“你看这个和这个,都是不应该错的。我每次布置的作业你有没有认真做?英语就是要多记多背多做题。” 孟辛点头称是,没多的话。 这学生就是这么我行我素,周丽娟已经接受这种设定了,只要成绩好,再个性也没什么:“你语法也不扎实,准备错题本了吗?” 孟辛又点头。 “你从后面赶上来这很好,不过从下游到中游,从中游到上游,都是很容易的,但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很难了,不要放松自己。”周丽娟很满意,这学习的态度非常自觉,这才手一挥,就让孟辛带着新卷子回教室了,“让徐简和刘胡菲到我这里一趟。” 提到徐简,孟辛就要多问了:“叫徐简干什么?” 他平时和徐简关系好到秤不离砣,周丽娟也是知道的:“叫他肯定是好事啊。” 说是好事,周丽娟表情却不怎么好看。孟辛问不出来,拿着卷子回了教室,班上的人一看课代表拿着东西回来,叫道:“又做卷子啊?” 以前刘胡菲还要跟他们开开玩笑,孟辛就懒得理,爱做不做,放在第一排座位上,让人往下传。 他把卷子给徐简的时候道:“周丽娟让你和刘胡菲过去一趟,说是有好事。但是她好像不是很高兴。” 刘胡菲还是徐简同桌,他说的话也听到了,询问地看着他。但孟辛也没多的信息,想说也没的说。 “好事?”徐简把卷子往后传,“好,我知道了。” 这节课快上课了,徐简和刘胡菲等着下节课间去了办公室,回来就跟孟辛报告:“是数学竞赛的事。” 孟辛问:“数学竞赛?学校的吗?” 徐简手里还拿了一套数学卷子,崭新,应该才印出来:“全国的。决赛拿了名次高考能加分。” 高考加分这几个字就像块甜美的蛋糕,一摆出来就引来注意。孟辛同桌程成就插嘴问:“老师直接选的人选啊?” 孟辛皱眉转头:“肯定是按照成绩选的啊,老师不知道选数学能得满分的?是不是傻啊?” 最后这句不知是问的老师们还是针对的程成,程成数学成绩没得过满分,被他嘲一脸,没法接话了。 “其实名额还没定。”徐简解释了一句,“理科班每个班都选了人,一周后要考试再选。我想应该可以自己申请参加的。” 但考得过考不过,那就是凭本事了。 看孟辛还想继续嘲讽人家,徐简笑着拍了拍他,孟辛心领神会的闭嘴了。徐简这才回了座位。 刘胡菲手里也有一沓卷子:“你要参加吗?” 徐简道:“试试也没关系。” “但是这样很耽误其他功课啊。”刘胡菲有些犹豫,这也是周丽娟的犹豫。 周丽娟就不太想让徐简和刘胡菲去参加竞赛,这马上就要上高三了,这学期还有会考,精力都放在考试上,其他科目掉了怎么办?要加分是得全国名次才有的,而且也就投档时加10分,语文英语还有理综加一起,难道比不过这十分? 刘胡菲正在烦恼,赵佑拿着卷子过来问题了:“班长,这道大题我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自从不找徐简问题,赵佑就盯上了刘胡菲,现在发展成了每节课下课都要来问点东西,刘胡菲真有点烦他,但女生脸皮薄,她又确实成绩好,拒绝都找不到一个好一点的理由,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讲。 “哎、谢谢班长。”赵佑收了卷子,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刘胡菲推拒道:“不用了,没多大个事儿。” 虽然这么说,可赵佑还是热情地给她买了瓶纯果汁,比一般的碳酸饮料贵不少,这让刘胡菲更不好拒绝人家来请教了。 第42章 晚自习 其他理科科目都有竞赛,个个都想让徐简上,但毕竟数学在科目中是重点,高考里分值最大,这棵好苗子就被数学抢走了。 然后一群被选出来的尖子生开始补习,徐简也不例外。 孟辛听说这事儿时觉得多稀奇啊,徐简还要补课。 “毕竟竞赛的题型和平时学的很有差距,大家平日里成绩再好,遇到新题型也该补补。”徐简倒是有些担心孟辛的功课,“没时间来帮你看了。而且晚上没时间回去做饭,你看你是回去吃饭还是和我一起在外面吃?” 孟辛想也没想:“当然是和你一起啊。” 徐简一想也是,孟正宇不在,孟辛回去也是吃面,还不如和自己一块吃,就算在外面也能看着吃好点。 * 当天下午这个补课就开始了,和高三的第二节晚自习一个时间段。1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徐简和孟辛在外面吃了砂锅米线,就赶回了高三的教室。 学校也算下了功夫,请的是返聘的老教师,教室里坐了二十几个人,徐简在后门跟孟辛说话:“那你回去吧,刚才就该把书包带上,吃了饭就能顺路走了。” 孟辛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刘胡菲也在,她最后还是勉强参加了竞赛补习,嘴上说着担心落下其他功课,可既然被特意挑上了,就这么放弃心里还是不甘愿。 他道:“不然我等你吧,我就在我们教室上晚自习,等你这边完了我来找你。然后再回你家。” 那时候回徐简家,就是要住下了。不过孟正宇不在家,孟辛还是有信心在电话里说服何舒碧的。 上课铃打了,徐简小声匆匆道:“也行,这边完事了我来找你。” 时间也耽误不得了,孟辛看徐简找了个座位坐下,帮他们把后门关上,下楼回了对面自己的教室。 高二虽然还不用上第二节晚自习,但住校的人都喜欢在教室待着,写作业也好复习也好,比寝室方便许多,学校也会在这个时间里开放一些教室,不断电,到了时间就有负责的老师来锁门。 4班的教室就是其中之一,孟辛一直走读,倒是第一次踏进自习的教室。教室里人不少,但也没坐满,孟辛的书包没拿走,罗然媛却坐了他的座位,和程成头挨着头在说什么。 一般人都会选择单独坐,以免被打扰。玩得好的女生和女生喜欢坐在一块,而一些男女也坐在了一块儿,像程成和罗然媛,时不时靠得很近地互讲一句话,那气氛看着就不太对。 孟辛多看了两眼,有些意外。 他生活在他和徐简的二人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时一看,才知道原来他们班上已经有几对鸳鸯了。 然而这也不关他的事,他没让罗然媛让座位,拿了东西另找了处坐,把最不喜欢做的英语卷先拿出来做,今天又要做到完形填空,这个是最烦的。 旁边坐下了个人:“孟辛,能不能帮我讲一下这个题?” 孟辛开始都没反应这是在和自己说话,直到手臂被人用笔捅了捅,他才不耐地问:“干什么?” 谢薇薇的表情有些奇怪,把物理卷子往他面前一放:“帮我讲道题,谢谢了。这教室里物理考得高的我就只认识你了。” 许久没有被人问过题了,孟辛瞅了瞅谢薇薇,拿过卷子,这大概是谢薇薇哪里找的教辅,题其实也不难,就是复合型的,要考校的东西比较多。孟辛这些背得熟,用笔在上面把要用的公式和定理按照顺序列了出来,就扔回了她:“自己看。” 谢薇薇一看,似懂非懂的,可也没再追问题的事情:“我说你怎么来上自习了啊?要住校了?” 孟辛埋头看英语去了,懒懒地道:“又没规定走读的不能来上自习。” 他这么明显不想理人的态度,让人和和他讲话就是讲不下去,谢薇薇无语地回到后面的座位:“感觉每次都是我热脸去贴他……” 后面的话有点不雅,谢薇薇没说出来:“你怎么非要让我去问他啦?” 余楚手里是一本政治教辅:“你不是说他是物理考得好吗?问他最保险啊。” “他也没写解法给我嘛。”谢薇薇抱怨道,只能对着参考书的答案和孟辛写的定理一起捋思路。 孟辛好不容易伺候完了英语大爷,再翻出化学作业,把所有科目捋了一遍后,他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教室黑板上方的钟。 8点32。 徐简那边是9点下,孟辛收拾东西,用脑子的时候就会特别容易饿,一个晚自习上下来真是又冷又饿,特别是一直在写字的手,握拳放开的时候关节都是僵的。 他背着书包,小跑出了学校,校门外的小贩捞完放学那一拨都撤了,但是街边的商铺还开着。孟辛看了一圈,买了一大杯关东煮,赶在下课前冲上高三的教学楼。 徐简是第一个出教室的,围巾都没戴好,边走边在围,看见捧着大纸杯的孟辛就是一愣:“你怎么跑过来了?” 两人都说过我来找你,到底是上自习的孟辛快一步,他把关东煮塞给徐简:“冷不?先喝口汤。” 听讲时不怎么觉得,一出教室徐简才觉得是有些冻,热度透过杯壁让手指好受了不少,他低头喝了一口热汤,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里面放了辣椒?” 孟辛端着还没尝一口就巴巴地给徐简送来了:“我让老板放了小米辣,暖和,太辣了?” “刚好。”又烫又辣,徐简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又喝了口,递回孟辛,动手把自己围巾围好,“你先吃。” 孟辛买了满满一杯,不和他客气,用一次性筷子夹了好几块蟹肉棒和牛肉丸。杯子里还插着一双筷子,徐简就用那双。 两个大男生就站在挡风的楼道口,额头几乎碰在一起,吃着一个杯子里的东西,都被辣得鼻尖出汗。 徐简吃了几筷子就全让给孟辛了:“你这围巾怎么系的?怎么是个疙瘩?” 因为徐简的坚持,孟辛上学也戴着那条围巾,但他不太会系,每次绕两圈打个结就完事。 孟辛擦了擦汗:“系上了就可以了嘛,还是很暖和啊……” 徐简腾出手帮他整理,孟辛还在孜孜不倦地吃关东煮,他都要笑了:“你能停一会儿吗?” 刘胡菲缠着老师问问题,慢了有十多分钟,走出来也冷得打颤,看到孟辛还有点奇怪,但一扫到徐简就明白了。 本来她和徐简的关系已经有些疏远了,但是今天听了一晚上竞赛题,这班上也只有他们俩是认识的,她也忍不住搭话:“这些题都超纲了吧。” 徐简帮孟辛弄好围巾,转过头道:“本来就是竞赛里的,难点也正常。” 刘胡菲问:“你听懂了吗?今晚上讲的。” 徐简道:“还行吧,吃完了?” 孟辛把汤一口喝完,顺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三人一起下楼,刘胡菲道:“你们围巾一起买的?” 他们俩一进教室就脱下了,并不打眼,这时两人都戴着才叫人看了出来,徐简道:“对。” 刘胡菲道:“挺好看的。谁选的呀?是你吧?感觉应该是你挑的。孟辛之前都不戴围巾的。” 孟辛落后了一步,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脸似乎被风吹得都冷了。 过年时徐简千里迢迢跑来就为了一句“想你”,孟辛就意识到一些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也有点不敢多想。 然而现在看到刘胡菲这个明显对徐简有意思的人和徐简聊得投机,他就十分焦灼,这焦灼来得不讲道理,却又不受控制。 他为什么不高兴呢?又凭什么不高兴呢? 刘胡菲取了自行车先走了,徐简骑着车走到发呆的孟辛身边:“你怎么了?” 看着徐简询问的目光,孟辛又觉得自己挺傻的,他揉了一把脸:“没什么。” 徐简道:“可你不高兴。” 孟辛视线有些心虚地往一边飘去,转头坐上徐简的后座:“就是觉得有些冷,快回去吧。” 徐简侧头看了看,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皱了皱眉。他对孟辛的情绪一向看得清楚,知道哪些需要追问,哪些可以缓一缓,这时候显然是后者。 所以他没说什么,载着孟辛回了徐家。 * 徐逸不在,他们冲了个澡已是10点,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利用。徐简本想给孟辛看看作业,孟辛却问:“你今晚不是参加那个什么培训吗?难不难啊?” 刘胡菲成绩是拔尖了,她都说难,那证明这题确实不算简单。 徐简也没逞强要维护自己的形象,很老实地道:“是有一点,不过挺有意思的。” 孟辛便道:“那你先去看你的吧,我有问题了再问你。” 他这么安排也没错,徐简把特意发下来给他们看的卷子拿出来看,这些题有一部分是往年的竞赛题,也有数学研究组赶着出的,上面的题都还是手写体。 沉下心写了几道题,徐简抬头把盯着自己瞧的孟辛逮个正着。 徐简:“……” 孟辛:“……” 徐简把笔放下:“到底什么事?关东煮吃坏肚子了?” “……没有……”孟辛尴尬地翻了几下卷子,装作自己很认真,“你看你的吧,我没干什么。” 徐简道:“你老盯着我看,我心慌。” 他这直白的暴击得孟辛脸骤然一红,嘴唇动了几下,口不择言地道:“你、你看……我不看你了,对不起……” “没事,你看,我不介意。”徐简手肘交叠,放在桌沿边,撑过身子,“我就是想知道你今晚怎么了?自习室里发生什么了?” 孟辛摇头,为难地看着卷子上的铅字,最终顶不过徐简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内的嫩肉,抬头问:“我说,你高中不会找人谈恋爱吧?” 徐简偏过头,惊奇地问:“怎么想到说这个?” “我……”孟辛像有点坐立不安,“我就是突然……我们班上有人谈朋友了你知道吗?” 徐简好像很感兴趣地问:“是吗?我不知道。” 孟辛磕巴地道:“我觉得……那样有点奇怪……” “哪样?”徐简问,“谈恋爱吗?” 孟辛迟疑地点头。 徐简似乎理解为孟辛被早恋惊到了。他露出一种很微妙的表情,有点伤脑筋,又有点松了口气:“那你别谈就是了,别管其他人。” 孟辛垂着头忍了一会儿,忍不住不放心地问:“那你呢?” 徐简看回卷子,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气还是在吹干墨迹:“你都不谈,我谈什么?” 第43章 神经病 一周后的周五晚自习,这群尖子生考了一场试,周六就通知了九个人继续参加补习。徐简和刘胡菲都被选上了。 刘胡菲一贯表现出来的形象是学习成绩好却游刃有余的姿态,最近却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整个人都紧绷绷的。毕竟耗费了时间,到头来没有可以加分的名次,就太亏了。 周丽娟体恤她,叫学习委员代管了班长的班务,让她心无旁骛地备战竞赛。 “听说最近班上有人谈恋爱?”周丽娟收了作业,没让孟辛立刻离开,“你跟我说说,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孟辛自己不谈恋爱,但不打算妨碍别人谈恋爱:“没注意。” 周丽娟看样子是没信,但也没追问:“班上有什么情况,要及时跟我说。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孟辛道:“我知道了。” 和孟辛说话说着说着就是气,周丽娟拿他是没办法了,挥手让他走了,一个人坐那儿纠结。 高二不同于高一,学生那时候都不熟,没什么心思,也不同于高三,那时候太忙,更没什么心思。春心萌动这事儿也不止4班,她思虑半天,参考以往的经验,决定还是先不和班里人提这事,再看看。 * “徐简,这道题这步我老算不对,你能帮我看看吗?” 除了学校发的,刘胡菲自己还买了几套卷子,她的抽屉放满了各种习题和课本,新买的都有点塞不进去。 徐简这段时间也比之前忙了,他底子铺得好,脑子也确实聪明,但一口气要兼顾这么多东西也不轻松。他拿着笔,探头看刘胡菲指的地方,赵佑走过来:“班长,问你一道题哈。” 刘胡菲明显有点烦躁,终是忍不住地道:“你问一下其他同学吧,我要做卷子。” “其他人讲的没你清楚。”赵佑笑眯眯地道,“班长,不如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刘胡菲皱眉道:“你自己吃吧,中午我就在教室里吃。” “吃面包吗?”教室里不准带有气味的食物,要在教室里吃也只能吃面包了,赵佑道,“吃面包太不健康了,你又不胖,别再瘦啦。你是想复习功课吗?吃完饭我请你喝咖啡,就在咖啡馆里复习,又安静又舒服。” 刘胡菲不想答应,可赵佑一直纠缠这个问题,徐简都把解题思路写出来了他俩还没完。 刘胡菲又急又火:“你想干嘛呀!” 赵佑摸摸鼻子,嘿嘿两声,笑得居然还有点娇羞:“就想请你吃饭。” 刘胡菲冲他道:“我不想去!” 徐简对赵佑的印象本来就非常差,在那儿跟刘胡菲讲话声音也不放低一点,扰得徐简也不能安安静静看题。他一把拿过赵佑手里的教辅,极快地扫了一遍。 赵佑抢了回来:“你干什么?” “这些题老师刚才上课就讲过,你以前还问过差不多的。”徐简口气冷漠,说出来的话就更显得有杀伤力,“你问之前可以自己先想想吗?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你这样太浪费大家时间。” “你什么意思?”这话说得不留情面,赵佑最是爱面子,被这么一说就受不了了,卷起教辅冲徐简指了指,“成绩好就能看不起人啊?” 徐简道:“我没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就是觉得你太吵了。” 看了一眼刘胡菲,赵佑面红耳赤地道:“我哪里吵了?!” 他们在第一排,一嚷嚷就特别吸引他人注意力。孟辛本来在写作业,闻声抬头,马上起身走了过去:“赵佑你又找打是吧?” 看他说着就要捋袖子,徐简不赞同地道:“孟辛。” 刘胡菲身体朝徐简靠,偏向很明显。 赵佑一对三,胸膛不停起伏,对徐简呛道:“我找班长问点题就怎么让你不高兴了?你是班长谁啊?你暗恋班长啊?” 徐简皱起眉头。 刘胡菲脸一红,还没等其他人开口就叱道:“你胡说。” 赵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把教辅一摔,刚想说什么,看到刘胡菲满脸通红地低着头,又憋屈地给咽了回去,不甘不愿地转身走了,背影看着都憋屈。 孟辛警惕地问:“他找你麻烦了?” 这事还关乎别人女孩子,徐简不好当面细说:“没有,就是他太吵了。” 刘胡菲脸还红着,对徐简道:“谢谢。” “他嗓门是挺大……”孟辛狐疑地看了看两人,上课铃响,他也没办法问什么,回了座位。 这是最后一节课,上完就放学。赵佑几步冲到第一排,堵到刘胡菲:“班长,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跟我出来一下。” 他表情认真得几乎狰狞,把刘胡菲吓住了,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正起身的徐简衣脚。徐简收拾好东西,提着饭盒准备走了,被她这么一拉,诧异地转过头。 赵佑抢先说:“和你没关系,你快走。” 刘胡菲抓得更紧,鼓起勇气道:“我没什么话想和你说。” 赵佑急道:“就几句话!” 徐简看见孟辛在门口望着这边,却不过来,也有点急了,对刘胡菲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这一句话仿佛对刘胡菲打击甚大,她眼神有些受伤地望了望徐简,配上姣好的脸,颇有点楚楚动人的意味,可惜徐简没空看,他一手拎着饭盒,一边忙着看孟辛去了。 衣角被松开,徐简对赵佑甩下一句“有什么话你现在在这儿说。”就朝孟辛快步走了过去。 孟辛双手揣在口袋里:“怎么了?” 徐简也被弄出了火气:“谁知道,大概是赵佑找刘胡菲有什么事吧?缠着不放,是我我也烦。” 他俩还没走出教室,后面就传来一声吼。 “我喜欢你!” 两人吃惊地转过身,其他还在教室里的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主角。赵佑握着拳头,紧紧盯着刘胡菲。刘胡菲一呆,猛地站起来,往教室外面跑。赵佑赶紧追了出去。 徐简:“……” 孟辛:“……” 他想起过年时孟梦跟他讲的国旗台告白,觉得自家表妹有一句评价精确地适合赵佑现在的行为。 神经病啊。 * 中午在教室里的人不多,可人人都目击了现场,然后一下午时间班里就传遍了这件事。大概正因为看到的人少,口口相传的结果就是,事情变味了。 连孟辛都听了一耳朵,简单总结就是,徐简和刘胡菲悄悄谈着恋爱,赵佑想撬墙角,把女孩子都给逼哭了徐简身为万年第一且长了一张俊脸,群众对他的八卦兴趣很浓厚,于是到了第二天,似乎全年级都知道了这个狗血的三角恋。 然后周丽娟终于被招来了。 谈恋爱的人不少,只有赵佑把这事儿闹大了,对象还是刘胡菲,中间夹了个徐简。周丽娟简直是要疯,把三个人都拎到了办公室。 三个人没一个肯吭声。 周丽娟头疼,她也是心急了,这种事儿三个人在一块儿要怎么说:“徐简,赵佑,你们先回去。” 把男生给叫走之后,刘胡菲果然把事情说了一遍,眼圈红了一圈:“老师,我真没这意思。” 周丽娟一听,当下松了半口气。 “老师当然相信你。”这话周丽娟是发自肺腑的,学生里和她最熟的就是刘胡菲,这孩子什么样她是知道的,“这事不怪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老师知道处理。” 安慰了半天,周丽娟让刘胡菲把徐简找了过来,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徐简只是不小心卷了进来,她找徐简也就是了解一下详情,徐简原原本本地把自己看到的说了。 周丽娟把赵佑叫过来之后,直接让他叫了家长。 他还是4班里唯一单独叫过两次家长的,赵申一来跟上次一样,先给了赵佑一巴掌。周丽娟这次和他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他扯着赵佑耳朵喊:“老子送你来读书的,不是送你来乱搞的。” 这话听着就不对了,什么叫乱搞?和谁乱搞呢?周丽娟打断道:“家长冷静点,请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你这样打孩子也没用啊。” 这回再没人帮赵佑背锅,赵申约莫确实是在自己儿子身上抱了很大希望,赵佑一犯错他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人打个半死再说。 关键是赵佑还反驳:“我喜欢她有什么错?我俩谈对象还能一起学习呢!” 周丽娟一听这还得了,你难不成还想再接再厉啊?她赶忙插嘴:“谈恋爱影响成绩是肯定的,现在大家都是在冲刺阶段,这会儿松了劲儿,高三就要差一大截。” 每个家长对班主任都有一种盲从的心理,听到周丽娟这么说,赵申指着赵佑又是一阵骂,最后干脆给领回家去了。 第44章 自习室 这件事一出,周丽娟淡定不能了。她没想到如今的孩子这么不得了,还读着书呢就要来一场爱恨纠缠,再不管是要翻天吶,遂一个一个拎到办公室进行思想教育。 班里有多少对,周丽娟是打听清楚了,这些绝对是要重点关注。还有虽然徐简才被卷入一场风波表明立场,周丽娟还是找他谈了话,徐简就算来个早恋她也不意外,无他,条件太好。 先关心了一下他最近的学习情况,周丽娟才缓缓切入正题:“你们这个年纪男生和女生之间会出现一些朦胧的感情是很正常的,但是这时候的感情都很脆弱,只能开花不会结果。这种情况老师带过好几届班,见得多了,以后到了好学校还怕找不到好对象吗?” 徐简认真听她讲完,点头道:“我明白,这个我也想过,肯定是准备毕业后再考虑感情的事。” 他没说上大学,而是说毕业后,周丽娟这么多年班主任不是白当的,立马闻出点不一样的气息,她开玩笑似地说:“徐简,这是私下的聊天,老师问你,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徐简抬眼看她,也笑了笑:“不能告诉你,老师。” 他居然真承认了。 周丽娟被这么正大光明地一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可别吓我,我对你是很放心的……” “我有分寸。”即使当着自己班主任,徐简似乎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让周丽娟猜不出他到底是不是说真的。 可徐简不是其他人,周丽娟确实也不好说什么,人家学习那么好,有什么可说的? 刘胡菲倒是不用说了,这姑娘受了惊,周丽娟怕她矫枉过正,心理压力太大,反而不好。 谈话是按照学号来的,孟辛排在后面,谈到他的时候,都开始上最后一节课了。 周丽娟对孟辛也有点担心,这人以前素行不良,虽说没听到身上有什么动静,但要说对女生的吸引力,孟辛和徐简应该都差不多,只他是另外一种风格而已。 孟辛早听前面出来的人说过周丽娟是要做什么了,这时也不耐周丽娟循序渐进对他说教了:“我没早恋,而且也没打算和谁谈恋爱,可以回去了吗?” 他这态度看在周丽娟眼里是敷衍的,周丽娟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要觉得现在成绩上来了,就能放松。” 孟辛皱眉闭嘴,消极对抗。 周丽娟叹气道:“你说你们现在谈恋爱还能谈出个娃来吗?生得起养不起,去超市看看,奶粉多少钱一罐都没弄清就敢谈恋爱了?” 孟辛垂眼看着地上,脑子里过英语单词。 * 孟辛回到教室的时候,郑以宁在讲台问张斌题,低下窸窸窣窣一片讲话的声音。张斌对这些一向管得不太严,耐心跟学生讲题。 叫了下一个学号的人去办公室,孟辛回了座位。他旁边的程成在写纸条,让同学帮忙往靠窗位置传。 除了传纸条的,还有人换了座位坐,都是男女配,小情侣互相交换信息,眉目间绕着一层轻薄的担忧和坚持。 这个轻飘飘的氛围让孟辛有些心浮气躁,他在选择题停留了一会儿,笔尖在试卷上点了点,往左移向空白处,写了两个字。 徐简。 还是很难看,但看得出刻意去写好的意图。孟辛那本练字本就写了几页就没耐心了,翻到双人旁和竹字头的写法,捡着练,字还是奇奇怪怪。 孟辛写完看了几秒,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再用笔迹小心翼翼地盖上厚厚一层,直到看不出原来写了什么才作罢。 放学铃声响,郑以宁才下了讲台,他不知是准备了多少题,自习一半时间都占着老师,其他学生想问都找不到空。 孟辛收拾东西去找徐简,刘胡菲对他们道:“我和你们一起吃吧,一会儿刚好去上课。” 说着她往教室后面看了看,赵佑踹了一脚书桌。 刘胡菲的朋友都是要直接回家的,没人和她一起。徐简没立刻回答,而是询问似地看向孟辛。 对一个遇到这种事的女孩子能说什么呢? 孟辛道:“想跟就跟着吧。” 明明是他同意的,刘胡菲感激地对徐简道:“谢谢。” 这女孩对徐简的心思在孟辛眼里有些过于明显,他很难高兴得起来,这时候徐简问他:“想吃什么?” 孟辛道:“不知道,随便吧。” 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的改变,徐简和他并肩往门外走,语气温柔地问:“砂锅?” 刘胡菲追在后面,试图融入他们之间:“砂锅挺好的啊,这天气吃着也不嫌热,吃完再暖暖和和地上晚自习。” 孟辛心烦地摇摇头:“不想吃。” 没搭刘胡菲的话,徐简又问:“那吃面?” 孟辛还是道不想吃。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徐简把学校附近他们常去的店名给孟辛一个个背了一遍,孟辛都说不想吃,看起来与其说是真不想吃,反而像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让他在赌气。 刘胡菲都有些尴尬了,她知道孟辛脾气不太好,却没想到是这么难以相处,更没想到的是徐简脾气能好到这地步,孟辛这样为难人,他还居然没一点不耐烦,继续问:“那去吃小炒好吧?吃糖醋里脊?” 她的好友里也有交男朋友的,也没见能对女朋友这样的,好友还时不时抱怨男友不够贴心不够包容整天大大咧咧让人心累。到徐简和孟辛这儿就变这样了,到底是男生之间友情与情侣不同?还是因为单单徐简这么好而已? 想到后一种可能,刘胡菲心头有些热。 徐简这么轻言细语地哄,孟辛生了会儿闷气,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没头没脑,实在有点过分,不禁后悔起来,冲着徐简抱歉地一笑:“算啦,太耽误时间了,你们还要上课呢,去吃面吧。” 徐简看他肯松口,知道毛是顺好了,露了个放心的笑容:“好,我们去吃面。” 刘胡菲陪着他们在学校外面的小街绕了一圈,从头到尾都没发言机会,等他们决定了只能跟着去吃面。 吃面的速度是快,刘胡菲才吃到一半,两男生就已经速战速决了,互相聊起天来。 徐简问:“今天上课有什么没听懂的吗?” 孟辛道:“还行,这几天做卷子也做得比较顺,单词本我都做好了。” 末了他又抱怨道:“生物的这个体那个体,光合作用难背。” 徐简笑了出来:“我今天回去跟你捋一遍吧,这些还是有规律的,你得先建立一个知识框架体系,然后把细枝末节补充到这一节的知识体系中。其实万事开头难,你记得越多后面的越好记。” “你最近卷子这么多,来得及吗?”孟辛摸了摸额头,不想占用徐简的时间,“或者你高一的笔记本借我再看看。” 刘胡菲加紧自己吃饭的速度,心道怪不得孟辛成绩能提高,随时都在学习。连她都不会在朋友聚会中聊这些。 * 吃完饭,刘胡菲和徐简去上课,孟辛找地方上晚自习,班级里那些小情侣没有被周丽娟恐吓到,还是非要亲密地坐在一起,仔细看反而气氛更热烈了点,来自其他人的阻挠让他们升起叛逆,越不准干,就越要干。 谢薇薇似乎认准了孟辛,一到晚自习就过来问题,除了物理还有数学,受到冷脸也没关系,毕竟孟辛冷脸归冷脸,却总是会讲的,而且这些试卷上的题孟辛早就吃得透透的,解题步骤简单明了,逻辑很清晰。 只他态度不太好,也从来不用讲的,直接写在卷子上就了事:“这题张斌仔细讲过了,你怎么错得都不知道哪里错的?你看看,这道和这道都是一个题型,我给你讲了第一道,你第二道自己想想啊。” “我听不懂嘛。唉,早知道和余楚一起读文科去了。”谢薇薇从上学期就请了家教,成绩才从最后十多名往前艰难地爬了一段,却死活就不能冲进30名,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真是脑子的问题。 她隐隐约约有点摸到孟辛的脾性了,知道这只是个嘴上厉害的,其实还挺好说话,“再多讲一次,你自己也巩固了啊。” “我巩固什么,这种题我就从来没错过。”孟辛嫌弃不已,但还是帮她写了结题步骤,瞧见时间差不多了,把卷子一把拍到她面前,“自己算去。” 谢薇薇道:“你真是,就不会好人做到底。” “哦,那要不我帮你把试一起考了吧?”孟辛几把收拾完东西,看样子就要走。 谢薇薇本来还有几道题想问的:“你这是去找徐简吗?哎不对啊,还没打铃呢。” 徐简这两个字对孟辛就是个关键词,一旦被别人提起像是触动到了最敏感的那条神经,总有种奇怪的被冒犯的感觉。 他没回答,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第45章 多余的 刘胡菲跟着徐简吃晚饭,让之前的传闻更是风生云起,加上虎视眈眈的赵佑,真是一出好戏。 刘胡菲玩得比较好的有嘴碎的,更是动不动要开几句她和徐简的玩笑,看刘胡菲也没否认的意思,好姐妹对这事儿就更兴奋了。 等放了学,卢巧跟刘胡菲告别,看孟辛也在,张口就笑:“孟辛你怎么一点不都自觉,非要跟着徐简和菲菲啊,你不要去当电灯泡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起哄起到孟辛和徐简面前来,孟辛脚步一滞,回眼去看她,他的神色比起厌烦或者不满,不如说是惊讶。 我是多余的吗? 这个荒唐的念头在孟辛脑中一闪而过,他想不是的,徐简答应过他不会和谁谈恋爱的。但关于徐简和刘胡菲的谣言太多,班上的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了。仔细想想也是,刘胡菲和徐简是很般配的。 孟辛却不敢再去问徐简,他之前在徐简面前这事已经明里暗里说过三遍了。事不过三,他不想招徐简的烦。 刘胡菲还在不好意思地瞪好友,徐简握住眼神有点茫然的孟辛的手臂,问卢巧:“这话什么意思?” 卢巧看着他们,也在笑,听到徐简的问话一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咳,你们男生这种时候不应该帮好兄弟一把嘛?哪儿有这么不懂眼色的啦。你都不觉得不方便吗?” 说完还冲徐简和刘胡菲眨了眨一边眼睛。 徐简点头:“要说不方便,是有点不方便。” 这话音一落,孟辛像被人打了一拳,他想退后,却被徐简握得很紧。而刘胡菲则满是惊喜地看向徐简。 徐简冷淡道:“班长老跟着我们两个男生,我和孟辛都很不自在。班长,你和赵佑的事你自己也该解决解决。我只是看孟辛没什么意见,才想帮同班同学一个小忙,但因此被人随便乱说,我很困扰。” 刘胡菲张了张嘴,消化完他的意思,脸瞬间就白了。挑起这话头的卢巧尴尬得要死:“你……你……” 徐简往后瞧了瞧:“赵佑已经走了,应该没什么了,而且大家都是同学,他干不出来什么事。” 说罢不再去看快要哭的刘胡菲和焦急和她说话的卢巧,拉着孟辛走了。 走出教学楼,徐简才慢了下来,瞧着孟辛,长舒一口气。 孟辛趁他放松收回了手,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握的地方:“干嘛?” “不是挺有脾气的吗?怎么每次这种时候就让人欺负呢?”徐简脸色很有些不好看。孟辛被盯得有几分心虚:“什么欺负,都是女孩子,开个玩笑,能对人说什么啊……” 徐简能把人说哭。 徐简对着他道:“我对刘胡菲没有意思,我以为你知道的。我答应过你。” 约好了高中不想这些。 孟辛无意义地应了一声。 徐简难得露出些许烦躁:“算了。走吧,吃饭。” 他转身率先迈步,孟辛滞了几秒,跟了上去,窥探着他的脸。徐简没理他,孟辛挫败地不知道该怎么说,默默地跟在一边。 * 喧嚣云上的谣言又传到了周丽娟耳朵里,主动跑来问,刘胡菲不得不婉转地告了赵佑一状。 班主任立刻为自己心爱的学生找赵佑再次谈话了,当然赵申还是被请了过来,势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这都不算什么,实在是因为刘胡菲躲他跟躲蝗虫一样,赵佑再有满腔热情,也得被浇灭,重新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一定要学出个让刘胡菲和周丽娟惊讶的分数来。但是学习这事儿不是说补就能补上来的,他想得再雄心壮志,月考下来,都得哑了。 刘胡菲除了数学的各科成绩都有点下降,这也没办法,幸好徐简还牢牢伫在原位,不然周丽娟真得心疼死。 所以徐简主动找她说要换座位时,她一口就答应了,但还是得问问为什么。 徐简道:“影响不好。” 这话震了周丽娟一下,她没搞懂:“什么影响不好?” 徐简直白地道:“我和班长没什么,但其他人显然有误会。” 这事儿都是赵佑害的,周丽娟没想到刘胡菲一个女孩子都没说什么,徐简偏跑来说要换座位,看着徐简严肃的脸,她心里感慨,这真不是一个会早恋的主。 其实正好,周丽娟本就想班上这氛围太微妙了,趁着月考她应该再调调座位,比如同性别当同桌是不是要比男女同桌好一点? 她在考虑,徐简坦坦荡荡地道:“我想申请和孟辛同桌。” 周丽娟醒过神来:“孟辛?” 这个可以有。 孟辛的成绩就是徐简带出来的,她是不担心孟辛再影响徐简的,想一想当初,再想一想现在,真是让人唏嘘。 而且她觉着徐简这么说,也有点不想再和女生同桌的意思,倒有点奇怪起来,之前徐简可是说有喜欢的人的,难道是其他班的? 不管怎么说,徐简给了周丽娟一个启发,她劳心劳力地又找来班上的同学询问自己想和谁同桌,再参考对方意见和自己的观察,重新分配了座位。这次座位也是要每周轮一排的,保证大家都能坐到第一排。 孟辛坐到徐简身边时还有点懵,他们在第二排。他以为等到毕业他都不可能和徐简同排,没想到这儿就同桌了? 他问:“我怎么坐你旁边了?” 他的成绩远不能坐到这么前面。 徐简道:“老师排的。” 他俩那天之后,气氛一直有点僵。孟辛不知道徐简在生气什么,应该说,要说徐简在生气,好像也没有,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要说他没有,他又变得不太爱主动说话了。 但这就够孟辛惶恐的了。 坐一个桌之后,这点就特别明显,孟辛一天课都上得很是惶惶,如坐针毡。 “徐简……”趁着课间,孟辛硬着头皮拿出一张卷子,“这道题我不懂……” 徐简拿过卷子:“哪里?” 桌上摊开的卷子上就一道加分题,下面什么解题步骤也没写,就写着一句话:别生气了,好不好? 徐简一愣,抬眼看他。 孟辛没说话,求饶似地眨了眨眼睛。 徐简握着笔,想了几秒,落笔写道:我没生气。 孟辛脸上清楚地写着:你骗我。 徐简抿着嘴,笔尖在纸面上点了点,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孟辛立刻否认道:“我没有不相信你啊。” 徐简道:“那我跟你说了不会发生的事,你还以为我和班长真能成一对?” “那……”孟辛僵硬地笑,“我……我想刘胡菲条件挺好的……” 他没有立场去介意什么,刘胡菲这样条件的女孩儿,好哥们儿间就是如同卢巧说的那样,互相成全。 “她条件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徐简转过身子,正对孟辛,执拗地道,“我对她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啪。 孟辛手上的笔落在纸上,脑中那些不正常的念头欢呼雀跃。他咬了咬嘴唇内侧的肉,刺痛让他冷静了点,心跳依然很急促。 徐简还在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他急急地道:“我……” 说不出口,他怕一说出口话里的情绪会泄露他仔细藏好的心思,它们时时在他胸腔里回荡,随时准备跳出去,他就只有拼命地压了又压。 孟辛差点伸手去压胸口,他的心都要雀跃得跳出来了。徐简是什么意思?是和自己一样的意思吗?不,不可能,肯定不是的。 徐简怎么会有那种龌蹉的想法,只有自己才这么奇怪。 孟辛那一瞬间几乎是委屈的,但那委屈一闪而过,留下的只有庆幸。和徐简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要好好珍惜。 孟辛拿起笔,在卷子上重重而慢慢地写:我也是。 * 培训一个月后,竞赛的初赛就开始了。徐简毫无意外地通过初赛和预赛,等着参加半个月后的决赛。 只是会考也就在决赛的半个月后,这些参赛的学生复习时间就有些紧张。但因为要参加决赛,怎么也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徐简和刘胡菲还得继续参加补习。补习课上就剩了五个人,简直是开小灶。 孟辛和徐简中午拎着饭盒去食堂:“你说怎么高一不整这个,高二来弄?这不是为难人吗?” 徐简边摆饭边道:“其实还好,什么时候都一样,该做的事早做完做都要做。” “什么还好啊。”孟辛很不高兴地道,“你都瘦了。” 徐简挑眉:“嗯?我瘦了吗?” 孟辛叹口气道:“你自己不觉得最近憔悴许多吗?” 这话里明显有夸大的嫌疑,‘许多’自然算不上,可好成绩不是大风刮来的,想要考得好,徐简也得用功 ,只是他忙也忙得比较从容,平时都看不出来。 徐简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近期是累了点,但照镜子的时候没发现有多惨啊:“所以你每天早上都要给我带一杯酸奶?” 孟辛手上有钱,早饭就不在家里吃了,到了学校附近才随便买点。他喝着加了各种果肉的酸奶觉着好喝,便就想着也要给徐简,特别是这段时间,就算他自己不喝也会给徐简带一杯。 孟辛揉揉鼻子道:“酸奶不算零食。” 顿了顿,他有点惴惴不安地问:“原来你不喜欢吃吗……” 徐简每天吃什么都很有规律,正餐吃饱,就基本不吃零食,闻言道:“我喜欢,不过下次给我带原味的吧。” 他不像孟辛,孟辛就是个小孩,尽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见孟辛点头,徐简道:“忙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反正再两个星期后就该考试了。” 然后就是会考了,孟辛问:“你文科那些科目还没看吧?” 徐简倒不是很在意,他确实是挤不出时间来了:“等竞赛完再说吧。” 孟辛给他夹了好几块肉,心里惦记上了这个事儿。会考是很简单的,但再简单,你从没认真过的东西怎么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孟辛:徐简一定不可能像我这样的龌龊! 徐简:…… 冰清玉洁(?)的男神不好当啊,唉。 第46章 笔记本 晚自习时,谢薇薇拿着卷子坐过来,还没开口,就听孟辛问:“你那朋友,是文科班的吧?” “谁?”谢薇薇没等孟辛提醒,反应过来了,“你说余楚啊?” 孟辛反问:“不然呢?” 谢薇薇朝后看了余楚一眼,回过头来问:“对啊,她是,你问她做什么?”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看得孟辛直皱眉:“我没其他意思,能找她借一下历史政治地理的笔记吗?就那种简单的总纲,会考要来了。” “啊。”谢薇薇恍然大悟,“可以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孟辛道:“那先谢了,你帮我跟她说一下吧。” 他和余楚就没说过几句话,连认识都算不上,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文科班的人了,才只能找谢薇薇搭个桥。 谢薇薇效率很快,答应了孟辛就马上去跟余楚说了。 余楚算了算时间,望前面望了望孟辛的背影:“你跟他说我下周一给他吧,我们是没有专门针对会考的卷子的。” 毕竟太简单了,文科生要考不过会考的文科卷,可以直接退学了。 怕谢薇薇传达得不够仔细,余楚跟她解释道:“我们的笔记对理科生太复杂了,根本没必要,我回去把总纲理出来,那个背好应该就没问题了。” “你还要帮他专门理个笔记?”谢薇薇歪过头,觉出一丝不对劲,“我说你是不是对他太上心了点啊。” 面对好友的调侃,余楚脸色微红:“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为了你,你难道不考会考啊?理出来你们都好看嘛。” 谢薇薇耸耸肩,满脸写着不信,心照不宣地冲她笑了几声。 余楚不知该怎么说,索性便不再说,任谢薇薇怎么问都不吭气。谢薇薇道:“哎,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意思啊,有没有就一句话,有意思我当然帮你啊。” 余楚脸更红了。 于是谢薇薇就懂了。 * 周一晚自习,谢薇薇看着余楚拿出来的几个笔记本:“给我干嘛?” 余楚道:“拿给孟辛啊。” 谢薇薇“咦~”了一声:“你真好笑,这时候你不去让我去?去去去,自个儿拿过去。” “我……我和他不熟。”余楚脸红,被谢薇薇一把拉起来,扯着走到孟辛面前:“孟辛!” 孟辛从卷子上抬头,扫到谢薇薇,继而看到余楚,随后看回谢薇薇:“笔记写好了?” 谢薇薇把余楚推到前面:“对啊,给你送过来了。” 余楚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把本子放到孟辛面前:“这个对照教科书复习,考过应该没问题的。” 孟辛拿来翻开了一下,里面是知识要点,因为是手写的,大概是图了省力,详细的内容就没写:“谢了,我周五还你。” 余楚小声道不用谢,旁边谢薇薇眼珠一转:“光口头上说谢谢有什么用啊,你多少有点表示啊?” 孟辛一想也是,总归是麻烦了别人:“应该的,饿不饿?现在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谢薇薇叫起来:“这个时候哪能吃东西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是个女孩子就在意外貌问题,晚上吃东西容易长胖这是个常识。孟辛不理解这一点,但他是请客的,别人不愿意也不勉强:“那行,明天早餐我给你们带。” 谢薇薇这才笑了:“这还差不多,余楚在7班哦。你笔记要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余楚吧。” 孟辛没想到她们这么热心,略有诧异,点头道:“好。” * 徐简接了孟辛的酸奶,昨晚孟辛没上晚自习直接放学回家,因为何舒碧提前打了招呼说孟正宇要回来,让孟辛放了学别乱跑,早点回,所以早上两人没一起上学,看他手上还提着两个塑料口袋,问道:“还没吃早饭呢?” “不,我吃了的。”孟辛吸着自己的酸奶,咬着吸管道,“这个是答应给别人的。” 徐简准备戳酸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孟辛把书包一放,就朝教室后面去了,把早餐放到谢薇薇的桌上:“豆浆包子油条。没有不吃的吧?” “包子是素的还是肉的?”谢薇薇打开看了看,抽抽鼻子,“我不吃肉包子的。” 孟辛道:“那你给你朋友吧,我买的牛肉的。” 谢薇薇把自己那份的包子放进另个塑料口袋,喊住要走的孟辛:“你给余楚送过去啊。” 孟辛意外地反问:“我送?” “当然啊,你请客怎么不是你送?”谢薇薇摇了摇塑料口袋,“你这服务太不周道了吧?” 孟辛心道麻烦,可他麻烦别人也是真的,接过塑料口袋走出教室。7班在他们楼下,孟辛第一次到文科班来,文科班有70多个人,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清余楚在哪里。 他拦住一个进去的人,让人帮忙带一下,自己就匆匆回楼自己班里了。 徐简酸奶已经喝完了,看他跑回来:“给谢薇薇买的早饭?” 孟辛察觉出他的口气有点奇怪,有那么点点像他爸问他晚上到和哪个狐朋狗友鬼混去了:“嗯,我让她帮忙借她朋友的笔记用一用。” 徐简问:“余楚?” 孟辛惊讶地问:“哎?你记得啊?” 徐简视线滑到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不是很记得,有点印象而已。” 孟辛惊讶徐简的记忆力,在笔记本之前他都还记不清余楚的名字:“对,就是余楚。” 徐简回过头来,看上去不太高兴:“你刚才还拎了一份,给她送过去了?” “对啊……”孟辛不知他在不高兴什么,照理说他和余楚没有丝毫交集,余楚有哪里得罪徐简了吗? 徐简眉头皱了起来,运了会儿气,语气尽管平淡却让孟辛听出一丝郁闷:“你借她什么笔记了?会考的?” 孟辛越发疑惑,他点点头:“你会考复习时间不够,肯定没办法自己复习的。我借笔记先捋一下,整理好了再给你看,你安心考你的竞赛。你脑子那么好用,笔记一看就记得的。” 皱着的眉慢慢松开,徐简微微垂着眉,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愉快,纠结在一起化为一声短促的叹气:“你啊……” 他摇摇头,托腮歪头看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啊……” “怎么了?”孟辛看着他,等着他说后面的话。 徐简却道:“记得不许早恋。” 孟辛反应过来徐简在说什么,吓了一跳,赶忙道:“你别胡说。” 看得出来孟辛很抵触,徐简挑挑眉,正色道:“你也看到我之前和刘胡菲传出的那些话了,明明我没什么的,却被人误会,连你也误会我了,就该知道人言可畏,所以你也多注意点吧,别我这边消停了,你那边又来点什么,这回换谢薇薇跑过来跟我说,自觉点,别当电灯泡。” 光是想一想那副场景,孟辛就不能忍受,谁要用这么嫌弃的口吻和徐简说话他会揍人的:“不可能!” 徐简不再说这件事,转而道:“你整理笔记也别太累,时间还长。会考很简单,不至于这么如临大敌。” 孟辛还想着谢薇薇和余楚,胡乱一点头:“嗯,知道了。对了这几天我都得回家。” 孟正宇回来就意味着孟辛得回家住了,徐简问:“那你晚自习还上吗?” “上啊,回家复习不如在这里复习,我已经和他们说了。”孟正宇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家庭气氛总是如梦似幻的好,孟辛说什么都比较容易被他们接受,况且孟辛现在成绩好了不少,孟正宇对他也就放任了。 果然如徐简曾经说的那样,成绩好,很多事都方便了。 徐简道:“既然你不和我一起回去,那晚上别留太晚,早点回家。” 孟辛没说好不好,道:“再说吧。” * 下午放了学,谢薇薇跑到孟辛和徐简的桌边:“哎,我说,一起吃饭吧。” 孟辛想到徐简上午说的话,立马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和女生一块儿吃饭。” 刘胡菲和徐简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徐简最后对刘胡菲说的话也不知道是谁听到漏出来了,简直成了全年级的笑话,刘胡菲那几天都没脸见人似地埋着脸,谢薇薇当然也有耳闻,闻言就撇嘴:“你是怕什么呀。我对你可没意思。” 孟辛面不改色地道:“有意思没意思和我没关系,就是不喜欢,不自在。徐简,我们走。” 他都这么说了,谢薇薇不好再说要跟,一跺脚,赶在他们前面跑出了门。 徐简才问:“你晚自习和她们一起上的?” “对,所以多说了两句话。”孟辛看了看门口,头疼地道,“算了……今晚换个教室好了。” 第47章 有客人 孟辛蹭了别人班的自习室,本来高二的自习室里就是各班乱坐,倒也不突兀。没了谢薇薇时不时来问题,孟辛的效率高了很多,一个晚自就把地理的笔记誊了一半到地理书上。 余楚的笔迹秀秀气气的,笔记空白处还有些装饰的花纹和手绘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可爱。落在孟辛眼里却觉得这些东西不知画来干嘛,这字也写得太小个小个的了,还是徐简的字比较好看。 当然这字也比孟辛写得好,孟辛练字有一天没一天,一点长进也没有,到头来只有徐简这两个字能写得比较好看点,和他的笔迹都不太像。 一直待到晚自习下,孟辛才急急忙忙把东西胡乱塞进书包,跑下楼去,结果差点在楼道口撞上正要上楼的徐简。 徐简仰头看他,收回踏上阶梯的脚,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还没走?一点不听话。” 孟辛几步跳下楼梯,没说话,就只是笑了笑。 徐简回他一个笑容:“那陪我去取车?” 孟辛点头:“好啊。” 天气渐渐升温,不是那么冷了,孟辛不再买吃了会发汗的关东煮,换了吃起来扎实的粗粮煎饼,老板摊张饼,抹上自制的大酱,放了生菜和薄脆,卷好,铲刀往中间一戳,刚好一人半个。 徐简把大点的那份给孟辛:“笔记抄了多少了?” “半本地理笔记。”孟辛咬了一大口煎饼,“一天最多就抄那么多了。” 毕竟他还要写卷子和其他的作业,也就是急着还给余楚,不然孟辛也不会抄那么快。徐简想想,道:“不然去复印吧,这样可以早点还她们。” “算了吧,反正一个星期就能搞定。”孟辛算了算那价钱,果断拒绝,他还要留着零花钱给自己和徐简买吃的,“说起来你晚上这么晚才回去,中午就不带饭了吧,我们在外面吃吧。” 徐简问:“我做的菜好吃吗?” 孟辛讶异地问:“好吃啊!为什么这么问?” 徐简又问:“喜欢吃吗?” 孟辛当然喜欢吃,忙表忠心:“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了。” 徐简就看着他笑:“那回去再晚也得做。” 孟辛脸一红,赶快埋下头咬了一口煎饼,含糊地道:“我有那么贪嘴吗?” 奇怪,今天的酱怎么有点甜? 他俩男生吃得快,没到停车场就吃干净了。 徐简取了车出来,孟辛退后两步:“再见,路上小心。” 徐简却上车滑到他面前:“上来,送你去车站。” 孟辛不想让徐简这么麻烦,而且他过来是送徐简的,怎么让人给送回去了:“不用……” 徐简偏了偏头:“快点。” 孟辛站了两秒,还是在徐简的目光下乖乖上了后座。徐简骑了一条街,把他送到了公交车站,也没马上离开,一脚撑地陪着他等车。 车站台上没有多少人了,孟辛靠着灯箱柱旁和徐简小声说话,他们旁边一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在卿卿我我。 公交车来了,孟辛上了车,司机关门,车身缓缓启动。他返过身望向窗外,徐简还在原地,正笑着看过来。 美好得像一副画。 * 孟辛随着公车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家里意外地有客人。 何舒碧洗了一盘水果出来,语气开心地道:“孟辛回来了?来,这是你陈阿姨。小时候经常到我们家来做客的。” “孟辛?”被叫到的陈可坐在沙发上,冲孟辛招了招手,“好久不见,孟辛都长这么大啦。” 孟辛对陈可有些印象,她是何舒碧以前的同事,两人在公司里关系很是要好,两家人自然也比较亲近。和何舒碧尖锐的性格不同,陈可温柔又开朗,是个非常喜欢小孩子的女性,孟辛小时候还是挺亲近这个阿姨的。 孟正宇道:“陈阿姨过来还给你带了礼物,快谢谢阿姨。” 这七八年过去了,陈可老了一点,她年龄比何舒碧要大上几岁,却并不老气,披肩的头发烫了卷,衣着也十分考究,容貌虽然比不上何舒碧,可嘴唇边的笑纹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 她给孟辛带的是手表,是现在很流行的运动款式。 “谢谢陈阿姨。”孟辛接过,很是惊讶,“陈阿姨怎么到A市了?” 陈可还没说话,何舒碧接口道:“付静到A市来读大学了,你陈阿姨就跟着来了。” 孟辛依稀记得付静就是陈可的女儿,觉得这情况和自己家真像。 孟正宇坐在沙发那头,给何舒碧使了个眼色。何舒碧却没看到,摸着陈可的手道:“没事,一个人照样过,付杜川也不是什么好货,离了就离了吧。” 陈可面露些苦笑,到底没说什么。 孟正宇闭眼叹了口气,对孟辛道:“孟辛,回房间做作业吧。” 知道这是不让自己听了,孟辛拿着手表回了房间,想着刚才听到的离婚这个词,心里闷闷的,发了会儿神,埋下头做习题。 要是在徐简家,过了12点就得睡觉,孟辛在自个儿家里做起题来没人叫停,一套卷子下来快2点了。 他撑着对完答案,才上床睡觉。 * 孟辛没戴那款手表,他不喜欢手上戴东西。早上把酸奶给了徐简,就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了。他带上了昨晚的卷子,准备问问张斌。昨晚太晚,他脑子转不太懂,有些题错得比较冤枉,现在对着答案一看就明白,但有些题实在是不懂,但他也不准备问徐简,至少这个月内他不想再占用徐简的时间。 郑以宁早他一步把数学作业抱到了办公室,这会儿正在问张斌卷子。孟辛觉着好像每次看到这家伙都是在问数学题。 郑以宁连着问了好几道,才拿了卷子让开。 孟辛走上去道:“张老师。” 张斌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孟辛啊,要问题吗?” “这道题这一步我有点不太明白。”孟辛弯身把卷子放到桌面上,张斌看着题想了一会儿,在演草纸上给孟辛演算了一遍,边写边解释,十分详尽。 末了他道:“孟辛,其实这种难题可以先少做一点,我想你先把各个知识点都嚼透比较好。你这几次的考试成绩不太稳定,我觉得就是知识点没有全部掌握的原因。” 这话徐简也说过,贪多嚼不烂。以孟辛的情况来说,难听点,叫好高骛远。 孟辛闷声应了,他心里也知道他们说得对,但他太焦虑了。落在最后的那种焦虑,和遇到瓶颈的焦虑截然不同,以前他虽然落在后面,但是上升空间大,进步也快,十分有成就感,好像付出一份就会有一份收获。 而现在这样,更让人不上不下的难受,仿佛他做什么都在原步踏地,让他忍不住想多做点。 张斌看学生受到了打击,温声道:“不要着急,你逻辑思维不错的,学理科很合适,稳扎稳打地复习,到了高三一定来得及。” 孟辛谢了张斌,转身发现郑以宁居然还没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迈步走出办公室。郑以宁追了上来:“孟辛。” 孟辛心情不好,没扭头:“干嘛?” “你问的题是自己找的卷子吧?”郑以宁没他高,要追上他的步子有些赶,“你都做哪里的卷子啊?” 孟辛没其他心思,见他问,就把卷子在他面前一晃。 郑以宁松口气,放慢了脚步道:“原来是这套啊,我都做过了。” “……”孟辛真是懒得说话,几步甩开他,回了教室。 第48章 考哪里 孟辛赶在一个星期内抄完了所有的笔记,还给了谢薇薇。谢薇薇似乎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你不上晚自习了?” 之前是孟辛躲麻烦躲到其他教室去了,这会儿竞赛也完事了,徐简不用上补习,他自然也不用跟着上晚自习了。不过他也不住徐简家里了,在徐简家里他12点就得上床睡觉,太浪费时间了。 谢薇薇傲娇地哼了一声,很是不爽的模样,一把把笔记抽了回去。孟辛也没放在心上,他现要把以前做的卷子全整理一次,忙得很。 其实每一道错题用的什么知识点都能在教科书上找到,老师一般不会布置教科书后的练习题当作业,孟辛现在反过来把这些题慢慢都做一遍,脑中对知识的梳理无比清晰。 * 月考的成绩大家都上了一个台阶,在全校的排名总体上班级的人都往了点,周丽娟很满意,决定以后都沿袭这样的排桌方式。不过月考后面接着会考,她号召班级里的人赶紧复习历史政治地理,也示意大家可以和文科班的人拉好关系,借点笔记什么的。 竞赛决赛刚好在月考前,考完月考就是会考,徐简脑子就没机会休息,幸亏孟辛提前整理了文科科目的笔记,教科书被画得花花绿绿的,但是一目了然,复习起来只需要背就好了,不然徐简也确实有些吃不消。 没办法,就算是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照顾到每一科,当初上这三门课的时候他也是没怎么上心的。 简直像才知道自己要会考似的,理科班的抓瞎地到处找人借笔记,只是文科班的笔记都是针对高考的,又多又繁,借来看也是头晕脑胀。余楚那份笔记不知又被借给谁,最后全年级许多人都借来复印 ,几乎人手一份,十分受欢迎。 也不知是会考太简单,还是托了这份笔记的福 ,全年级也只有十几个人没合格,需要补考。孟辛低空飞过,但好歹算过了,赶忙把文科的东西抛到脑后。因为隔两个星期就又是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完,暑假只有十天,而跨过这个令人丧气的暑假,他们就是高三生了。 * 高中的课都已经上完了,新书变成了旧书,开学第一天,孟辛他们要做的事不是开会,而是搬教室。 高三生要搬教室到第二教学楼去,整栋教学楼只有高三学生,其余的就是物理和化学的实验室,平时更加清静,一进教学楼大门就有一面镜子,上面写着“除了奋斗我别无选择”。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踏入上一届高三用过的教室,大家都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紧张。教室门边挂着一个倒计时的日历,上面写着离高考还有多少天,周丽娟让班委记得过一天就要撕一张。 带他们的老师也要跟着搬办公室,特别是班主任,都在一个办公室。周丽娟费了老大劲,才把张斌留下来继续带他们班,这事没法子隐瞒,也因此得罪了蒋欣。只是她总得为自己学生考虑。 有几个班委换了人,上一次随意选的课代表只有周丽娟点的孟辛和自告奋勇的郑以宁还就任原职,其他人都先表示想和别人轮着来。 班上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空气里仿佛充斥着焦灼,每个桌子上都垒出了高高的书本,下课时没有人休息,全都在埋头做题。 开学不久,数学竞赛的名次就下来了,徐简和学校另一个人在一等奖这个级别里,他们省里一等奖的名额有十九个,他们俩就是其中之一,而刘胡菲和其他几个在二等奖里,荣誉是其次,高考加分才是最让人羡慕的。好一段时间里,教室里的人都在小声讨论这个话题,看向徐简和刘胡菲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这种心态很不好,周丽娟又单个单个找人谈心,准备谈谈学习谈谈理想,第一个找来的就是徐简。 这个学生学习自是不用人操心,周丽娟就是怕他有些压力过大:“徐简,你有考虑过上哪一所大学吗?” 徐简道:“S大。” 暑假的时候他就考虑了这件事,也找徐逸问了。徐逸自己就是S大法学专业的,觉得S大各个方面都很不错,特别是理学类的专业比较突出,就算徐简不沿着徐逸的路子走,专业也有很多选择。 这个孟辛没来问,徐简也不是很想告诉孟辛,他有点担心和孟辛说了,孟辛背了包袱。 这答案对于徐简这样的学生而言并不出格,他们五中以前也没少出过上S大的学生。 周丽娟看着他道:“我老实告诉你,全国数学联赛各个省的一等奖不止可以高考加分,还有保送名额,但是愿意给你保送名额的不是S大,当然也不是和它齐名的那几所。” 这种名额徐简不会放在心上,他性格一向如此,要不了最想要的有什么意思?连是哪个学校都没问,他笑了笑:“还是加分实在点。” 周丽娟放心了,另一个他们学校的一等奖就选择了保送名额,周丽娟看得出来他身上那股高三的冲劲当场一下就散了,估计到时候高考成绩也就那样了。 徐简不同,她对徐简很看好,她觉得徐简很有成为省状元的潜质,如果就着保送的名额将就读了差一些的学校实在很可惜。 班里其他几个成绩好的也有说S大的,就算不是S大也是其他的一本重本,总之大家的目标都定得不低。 当然也有说不知道的,比如孟辛。 孟辛道:“考得上哪所上哪所。”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以你现在的成绩,发挥稳定努力一把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是没问题的。”周丽娟道,“我是希望你把目标定得再高点,自然会努力蓄力,到时候跳得也能更高点。你也给自己定个目标,说不定能得到惊喜。” 孟辛闭着嘴巴,看着地上,这是他每次面对周丽娟的标准姿势。搞得周丽娟特别无奈,好像自己说的全是废话似的:“你可以回去和父母商量商量,这对你很重要。” 两人相对无言,周丽娟道:“你先回教室吧,把孙喆给我叫来。” 孟辛没动,保持着视线下垂的姿态,突然问:“老师,徐简准备考什么大学?” “徐简?”周丽娟有些奇怪,这哥俩好的居然还不知道互相上什么大学?“S大。” S大,有点不出预料之外的感觉,孟辛隐隐有些失落,自己是考不上的吧…… 这念头闪了不过一秒,就把他难受得呼吸一窒。他赶紧把这念头拼命按进心里:“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他走出办公室时,正是下课时间,到处都有学生的吵闹声,只有他们这栋楼安静得很。朝外看,还能看到有学生跑向食堂,操场上也有人在打篮球。 那种轻松仿佛离高三楼很远。 孟辛缓缓出了口气。 还有一年。 * 孟辛猛地惊醒,把笔碰到了地上。 他被台灯的晕黄灯光刺得半眯起眼,撑起身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桌上的理综卷刚刚做完,他本来想休息一下再对答案的,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 啧了一声,孟辛捡起笔,快速地把卷子订正了一遍,物理错得少,化学还好,生物就错得比较多。他刚才打了个小盹儿,现在精神得很,干脆把错题都捋了一次,拿出书本,对照着找到讲知识点的地方,把题抄到夹在其中的纸上,上面已经记了不少同一知识点的不同题型了。被他这么折腾下来,这教科书比原本厚了有三分之一。 孟辛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时钟,1点02分,还能背个英文作文,2点前睡觉,明早还得5点半起来背单词。 他抬起头休息眼睛,对面的楼还有一盏窗户亮着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另一个苦逼的高三生。 看了片刻,他又埋下头,看起英文作文集来。 第49章 过个年 徐简吃着孟辛给他买的酸奶,看着孟辛,很想戳一戳这张一大早就生闷气的脸:“你怎么了?” 孟辛把要交的作业从课桌里拿出来,准备一一上缴,他在学校里就要把作业做完,做完就直接放学校了:“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梦到他高考失利,连本科线都没上。 孟辛起床就黑脸,这什么不吉利的梦,又丢脸又恶心人。 徐简咬着吸管,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下面,示意孟辛的黑眼圈:“你昨晚又多少点睡的?” “12点啦。我去交作业了。”孟辛躲开他的目光,起身去收英语作业。几个课代表收作业的时间都差不多,就算没有特意约好也都一起出了门。 理科的老师都在大办公室,英语和语文各在离教室更近的小办公室,郑以宁眼看就要和孟辛分路而行,急忙快走几步喊住了孟辛。 孟辛“啊?”地转过头。 郑以宁抱着高高一摞五三:“那个,我想问你个事。” 他好像抱不住似地把书往上抬了抬,讨好地向孟辛笑了笑。孟辛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快说啊?” “我想问问。”郑以宁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熟人,才靠近孟辛一步道,“你、你是怎么复习的呀?” 高二最后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孟辛分值又显得很高,虽说期末成绩比月考成绩好是这个学校里的普遍现象,但孟辛是唯一一个从最后几名爬到二十多名的,这上升的跨度有目共睹。 “就那样复习的啊。”孟辛奇怪地看他,这东西也没什么好瞒的,只是他和郑以宁就快要分路了,只简略地说了说,“错题抄下来背,每一科的知识点也要背,其他的就多做题,上课听讲,晚上背作文,早上起来背单词。” 他说的是实话,每天做的也确实是这些事。但郑以宁不信,他用一种指责的目光看着孟辛,咕哝道:“不说就算了。” 孟辛微微张嘴,有点没回过神来,郑以宁已经跑走了。 他扯扯嘴角:“什么啊……” * 高三的周六全天补课,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就是可以不上晚自习,孟辛提前和家里说了一声,放了学就和徐简回了家。孟辛顾及着徐简的作息时间,12点就上了床,只他没睡着,脑子里不停地背着从A到D的单词,不知背到几点才因为往日的生物钟晕晕睡着。 第二天徐简一动,他就爬了起来,徐简去跑步,他就背单词。也就中午吃完饭徐简非拉着他休息,孟辛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一旦消完食,孟辛就又迫不及待去拥抱卷子了。 两人围着茶几对坐,做一样的卷子,这样最后订正时更方便交流。做着做着,徐简在孟辛面前打了个响指,把孟辛给惊醒了。 他不好意思地道:“走神了。” 孟辛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注意力给散了的,嘴里的口香糖早就没了味道,好像都要化了似的软。他最近是很容易犯困,就想了个招,就是嚼口香糖,嘴里有个机械的动作反而更能集中精神。 扯了一张餐巾纸把口香糖吐在里面,孟辛扔进了垃圾筐,坐回位置准备继续做英语阅读。他今天下午准备连着做20篇,这才做了3篇。 徐简看看时钟,把他的卷子抽走:“睡会儿午觉吧。” 孟辛反应略迟钝地护着卷子:“啊?刚刚才休息过的。” “就十分钟。”徐简无奈地道,“我掐着表呢,我真怀疑你吃的东西消化完没有。” 去年冬天被徐简养出来的肉又消了下去,孟辛脸部的轮廓本就精致,这一瘦,连下巴都尖了,瞧着特别憔悴。 孟辛想要把卷子往回扯:“不想睡。” 徐简放开手站了起来,把他也拉扯了起来:“我想。陪我睡。” 孟辛被他拉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跟着上床的徐简压了回去。徐简一手压着他肩膀防止他又蹦起来,一手去拿手机:“就半小时,我调个闹钟。” 孟辛和他面对面躺着尤其不自在,转转转翻个身,睁眼瞪着落地窗外。入秋后气温下降了,太阳还挺灿烂,他微微眯起眼睛。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手轻轻盖在他眼睛上。 徐简在他身后,呼吸吐息在脖颈后:“快点睡。” 孟辛眨眨眼睛,强迫自己闭上。 我一定要和你考上一所大学,和你走在同样的路上。 这样的承诺孟辛也只在心里悄悄地许下,自己是不够优秀的,这个想法埋得没有那么深,每次在徐简面前就能让他一再想起,好像在提醒他并不适合站在徐简身边。 所以每次和徐简在一起,他又快乐又痛苦,而且是越快乐越痛苦。他只有不停地去背单词不停去做题,仿佛在这些枯燥乏味的试卷后,就有能拯救他的东西。 孟辛身体曲得更厉害了,也就比虾米好一点,他们的身体几乎快要贴在一起,在入秋后的天气里是刚刚好的温度。 他在这令人眷恋的温度里,沉沉睡去。 * 9月到来年3月都是第一次复习时间,紧张而冗长。寒假就放了四天,孟辛是不可能赶着回C市的,何舒碧和孟正宇商量了一下,孟家人多比较热闹,孟正宇回不回都不影响气氛,但要是何舒碧不回何家,何家就太没人气了。 而且确实也是何舒碧更想回去,所以最后孟正宇留下来陪孟辛,何舒碧大包小包带着回C市,帮他也去孟家看看。 孟辛和孟正宇谁也不管谁,孟辛每天往徐家跑,反正孟正宇不用他照顾。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孟正宇带着孟辛出门。孟辛本来以为就他们爷俩找地方打发了,结果到了火锅店,陈可和一个女孩都等在那里了。 孟辛很意外:“陈阿姨。” “老孟,你们来啦。孟辛,快来看看菜单,我们先前叫了一些菜了,还有什么想吃的就点。”陈可招了招手,“这是你付静姐姐,两人也好久没见了吧?” 付静人如其名,留着披肩的长直发,看起来文文静静,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感觉,看着孟辛,孟辛觉着她似乎是在打量自己,打量完自己再打量孟正宇。 孟正宇外套都没脱就摸出个红包,给了付静。付静接过,细声道谢。这女孩和陈可的性格倒是不像的内向。 孟正宇坐下:“这家味道不怎么好。” “过年时能定到位置的没几家了。”陈可给他们两人倒茶,笑道,“给孟辛要杯可乐吧。孟辛,听你爸爸说你妈妈回去了,就剩你们俩,刚好我和付静也只有两个人,大家就一起过个年吧,也热闹些。” 陈可拿过包,道:“来,孟辛,送你的新年礼物。你阿姨从小就只养了个闺女,也不知道男孩喜欢什么。这个拿着可以听听英语。” 她送的是个MP3,包装得很精致。 “谢谢阿姨。”孟辛他对陈可的印象还留在许多年前,当时他年纪也小,现在早就生疏得很了,这时突然要坐在一块过年,感觉实在有些奇怪。 孟正宇脱下外套:“还是养闺女省心,你看付静乖乖巧巧的,从来就没让人操过心。” 陈可就笑:“别这么说,我倒一直想有个儿子,都说儿子和妈亲。静静这性格就随了她爸爸,闷葫芦似的。” 她语气很亲昵,孟辛调蘸碟,拿着筷子搅来搅去,眉头一直皱着。 两个大人讲话,两个小孩就吃东西。陈可一边和孟正宇聊天,一边帮孟辛和付静夹东西,一旦他们饮料喝完就会注意到,赶忙让服务员再拿一瓶过来,把两个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看她夹过来一块牛肉,孟辛移开碗,淡淡道:“我自己来,阿姨你吃吧。” 他这个拒绝很明显的动作让饭桌的气氛都为止一滞。付静抬头看他,表情很是不快。 “男孩就是和女孩不一样,孟辛长得像孟哥,脾气也像。”陈可笑着自己把那块牛肉吃了,转头又和孟正宇聊天。 孟正宇道:“他这脾气都是他妈给惯坏的。” 陈可笑:“不是那个意思,是说都直脾气,这样挺好的,相处起来愉快。你可不知道,小何那会儿带着小孟辛来公司里,都喜欢得不得了,我就想要能生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就好了。” 两人聊的都是往事,时不时会提起何舒碧。同一公司时,陈可是会计,何舒碧是行政,几个朋友那时候上下班都一块,关系好得不得了。 陈可感慨道:“我们那会儿几个人这么多年看下来,就小何嫁得最好。能嫁给孟哥真是福气,当时我就羡慕得很。” 孟辛打断道:“爸,我们回去吧。” 其他人一愣,孟正宇道:“这高高兴兴的,你发什么疯呢!” “我可没高兴。”孟辛道,“这火锅吃得我胃不舒服,我想回家了。” 他这回答相当不给面子,孟正宇呵道:“要回家你自己回去!什么毛病!” 陈可赶忙劝道:“是不是太辣了?吃太辣是会伤胃,不然喝点热豆浆,孟辛?” 孟辛看着孟正宇:“这都几点了,不给我妈打个电话?” 孟正宇瞪大眼睛,儿子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莫名其妙:“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辛看了一眼陈可:“我不想干什么,就想回家,你是我爸,你不跟我一起走?我才想问你想干什么。” 孟正宇脸上写着“你真是反了”,他也没胃口吃饭了,他和何舒碧不同,顾面子,当着外人的面不愿意和孟辛闹得太难看,指了指孟辛,面色阴沉地道:“行,跟我回家!” 转头他对陈可道:“不好意思,这小子又犯抽,谢谢今晚约我们出来。” “没关系,大家关系那么好,应该的。”陈可微笑,“孟哥,有话好好说,别和孩子急,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孟辛歪过头:“陈阿姨,我爸妈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教。” 孟正宇吼道:“孟辛!” 孟辛一扭身,把那个包装精美的MP3留在桌上,快步走出了火锅店。孟正宇火冒三丈地跟陈可两母女道别,追了出去。 第50章 家庭里 孟正宇追出去时,孟辛已经走到了街上,站在那儿等他。 他走过去就要扇孟辛,被孟辛往后退了两步,用手一挡,没让他扇到。明天说徐简说好要过去徐家的,脸上要留了印子,大概又要惹徐简担心了。 孟正宇瞪大眼睛:“你今天是抽什么疯!?” 孟辛脸色也不好:“我看她不顺眼。” 可能是他这么坦白,孟正宇居然一下噎住了,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回事?我们俩家来往这么久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陈阿姨。” 孟辛道:“你当我心眼小吧。反正和她是朋友的是我妈,又不是你,你和她出来吃什么饭啊?还带着我?” 一儿一女,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们这一桌是一家人。 “我这不是想着就我们俩,这大年三十过得太孤单了吗?”孟正宇说完,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看向孟辛的眼神有点复杂,“你小孩子家家的,哪有这么多心眼?” 孟辛默不作声,孟正宇的情绪好像一下冷静下来,回过身去打车。然而大年三十晚上的出租车特别不好打,孟正宇举了好几回手,都是有人的。 孟辛在他身后站着:“爸。” 孟正宇扭头看他。 他的语气里有不自知的些许悲哀:“不管你和我妈过得下去还是过不下去,你不要对不起她。” 来往的车辆在他们身边呼啸而去,让人觉得更冷了。 孟正宇收回举起的手,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叹了口气,他拿出烟,抽了一根,瞄了瞄孟辛:“要不?” 孟辛摇头。 “你觉得我们过不下去?”孟正宇点燃烟,抽了两口,“你不介意爸妈离婚?你妈是不想离的。” 孟辛心脏一缩,孟正宇这么说,就是代表他是有过这种想法的。 “和她在一起,没办法好好过日子。你说呢?”孟正宇两指夹着烟,烟雾袅袅中问孟辛。 孟辛怎么说?说对?说不对? 何舒碧和孟正宇对这段婚姻,可能半斤八两。 人到底为什么结婚呢?为了在柴米油盐里互相厌憎吗? “你跟她住一块儿,她怎么当妈的,你心里比我更清楚。当然,我可能也没做好一个当爸的责任。”孟正宇难得和儿子说次心里话,也不管孟辛受得了受不了就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你现在也懂事多了,爸爸老实告诉你,那个家我真是待着就心烦。” 他表情疲惫又厌倦,有点怜悯地看着孟辛,这怜悯不知是为了谁:“每次她一吵我就觉得生活很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你懂吗?” 把一支烟吸完,孟正宇又过去打车了。 * 徐逸开门时,孟辛正好要按门铃。 孟辛看到门自己开了,马上道:“新年好。” “新年好。”徐逸穿着得体,看样子就是要出门拜访的打扮,徐简跟他提过孟辛今天要来的,“这么早就来啦?外面这么冷,快进来吧。我先走了。” “叔叔路上小心。”孟辛赶紧进去,徐简听到动静已经过来了。显然就算放假他也没睡懒觉,这时是他刚洗完澡的时候:“新年好。” 看到徐简,孟辛被捏得紧紧的心才算松了口气,他有点僵硬地冲徐简笑笑:“新年快乐。” “外面这么冷吗?”徐简等他换完鞋,两手捧住他的脸,凑近认真看,“鼻子都冻红了。” 孟辛视线垂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让他看,嗯了一声。外面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在外面待太久了,他六点多钟就跑出家门了,反正孟正宇知道他要跑徐简这里来。 到了小区门口,他怕太早打扰徐简,不敢直接过来,在外面晃荡了三个多小时才走进这边的小区大门。 徐简似乎看到他心情就很好,笑眯眯的,松开手时还捏了捏他的面颊:“吃过早饭了吗?” 孟辛犹豫了几秒,摇摇头,老实地道:“还没有。” “刚好,吃点包子吧。”徐简引他进厨房,给他热了杯热牛奶先喝着。徐简说的包子不是外面蒸笼里直接卖的,而是超市里的速冻产品。小孩拳头大小一个,有叉烧馅的和奶黄馅的,他各拿了两个放在蒸锅里,在微波炉里打了四分钟。拿出来时又香又软,这也是徐简偷懒,为了节省时间,而且他确实不太擅长包包子饺子抄手什么的。 把盘子放在孟辛面前,徐简就在对面坐下,托腮看着孟辛两口就干掉一个。厨房里白炽灯很亮,这让孟辛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明显,徐简自己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昨晚没睡好?是守夜吗?” 孟辛昨晚上确实没睡好,可和守夜也没什么关系。 他和孟正宇两人回家,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后来孟正宇在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孟辛坐在旁边也看。 何舒碧打电话回来,不知是不是和孟辛说了一通,孟正宇显得特别心平气和,又把电话递给孟辛。孟辛听到那边哗啦啦打麻将的声音,何舒碧这个年三十她是在何家过的,声音听起来挺高兴的,还问他们俩在哪儿吃的年夜饭。 孟正宇直说和陈可母女俩一起出去吃的火锅。何舒碧笑道你们还真会聚,压根没有孟辛的反应强烈。 接完电话,孟辛才回了房间,却一直醒着,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太吵了。”孟辛简短说完,把最后一个包子吃掉,自觉地拿着杯子盘子去洗。他情绪不高,肩膀都有点塌。 徐简看着他洗完杯子,开口道:“今天休息半天吧。都没睡好觉,学习也没效率。中午睡个午觉,起来再说。” 孟辛也觉着自己现在看不进去书,虚虚一笑:“好啊。” 徐简房间里就有电视,挂在床对面的墙上。他直接把电视接上电脑主机,点了个在线的喜剧电影。 他们俩就并肩躺在床上看。 孟辛眼睛看着电视,却没有看进脑子里。他虽然知道家庭不如以前了,可从孟正宇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说辞,那一瞬间他还是仍然很恐慌。 就这样粉饰太平更好,还是干脆让他们分开对大家更好?家里三个人一直在做着前者的努力,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显然不肯太过互相将就,那便只有孟辛来做那个服从他们想法的人,一天比一天更压抑自己,不去给这毫无生气的家庭增加任何不需有的负担。 就算是这样,留下的也只是个空壳子罢了,似乎没有人真的快乐,还是说何舒碧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呢? 他也有点搞不懂自己是想要什么了。 孟辛悄悄地往徐简靠了点,听到徐简被电影情节逗笑,便也应景地笑了笑。 徐简察觉到他的靠近,问他:“觉得冷了?” 孟辛就点点头。 徐简没有去调高空调,而是下床去拿了条毛毯,搭在两人的腿上,并主动紧紧贴着孟辛,笑道:“真难得听你说冷。在外面吹太久冷风了吧。” “嗯……”孟辛低低的答应一声。他靠着徐简,闭上眼睛,身边这人的体温总是让他能喘口气,他道:“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徐简把毯子拉上来了点,又用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得很小。孟辛很快就睡着了,在他横着的手臂下很没有安全感似地缩成一团。 徐简也没心思看电视了,无奈地伸出手指揉了揉孟辛的眉心,孟辛看上去睡得不太好,被他一碰,脸就往他身上埋,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能让孟辛烦心的也只有他家里那一摊糟心的事,徐简无法避免地十分讨厌孟家那对父母,他在这边把孟辛照顾得再好,回头就又让他们给欺负了。如果法律允许,他真想把孟辛抱回来自己养。 电影没放完,徐简也睡着了,空调暖和,毯子暖和,还有孟辛,特别暖和。 * 第一轮复习结束在3月,春天的气息没有来,第一次模拟考试来了。 一模被老师说得很是重要,简直可以直接用它来测试高考成绩了,考试都不在自己教室里考,和自己一个考室的也不一定是自己同学,学号全部被打乱,随机排。班里气氛被弄得十分紧张,大家学得更加拼命,好像只要松懈一点点,就会被其他人抛下了。而在这种时候,是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的。 孟正宇不知是因为家里有了个高三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孟正宇回家的时间变长了,就算何舒碧再和他吵什么,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离家,何舒碧出去打牌他也不管。他这样的反应,让何舒碧也不再那么尖锐。 孟家进入了这么一段和平期,然而孟辛看到孟正宇那愈加敷衍的态度,很难说这是好是坏。 可他现在也实在没精力去管了。 第51章 绝望者 考了个一模,就好像经历了个小高考,学校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气氛,但是在真高考之前他们是不可能真正放松的。 但算算时间,也不远了。 现在班里的学习气氛很浓,可互相之间的攀比心理也很厉害,孟辛觉得和班里的人比没有意思,他重视的只有分数。听到自己分数时,他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只要不松劲儿,高考如果发挥正常,还能比这个分数高上一些。 那他确实能拼一拼。 徐简坐在一边,看孟辛盯着卷子抿唇笑,心情十分复杂。他担心孟辛的成绩多过于担心自己的,毕竟他是考试绝对没问题的,而孟辛可不一定。前段时间孟辛已经是走火入魔,吃饭总是要在十分钟内解决,中午做五套阅读题一篇完形填空,学校课间做完作业,回家再每晚一套理综题,数学卷子也一天不落,熬到凌晨2点还要再花半个小时背一篇英语作文。 孟辛这么拼命自我压榨不嫌累,徐简在旁看着都发愁了,他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要担心别人学得太用力。 徐简觉得当家长也就这种感觉了吧,简直操碎了一颗心。 也就周六晚上,徐简把孟辛带回家,好吃好喝地喂饱,再硬拉他出去在小区里散步。他们小区里有一个人工湖,湖里开头只养了几只鲤鱼,后来大概有想放生又怕麻烦的人,直接买了鱼就在池子里放了,导致池子里的鱼越来越多,现在成群结队,青黑色的背脊里偶尔冒出一两只金红色的,看着特别喜人。 徐简就带上早餐切下来的吐司边儿,捏成小块小块的装保鲜袋里,和孟辛一起喂鲤鱼。 喂完了面包,两人就并肩坐在池边的石凳上发呆,让脑子空下来,一待就能待一个多小时,什么都不说,除了偶尔有行人经过,就只有水池里啪啪的鱼的动静。直到徐简回过神来,觉得太晚了,才把孟辛牵回家去。 回家就洗澡,喝杯热牛奶,上床睡觉,什么都不许干。 孟辛本来还有些担心浪费时间,但对上徐简认真问一句“你觉得和我待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他就只能从了。 孟辛当然不是不喜欢,只是有负罪感,不过后来发现这一晚上的轻松惬意就像是对他其他时间刻苦的奖励一般,反而会提高学习效率,也就放心享受每周一次的放风时间了。 * 几家欢喜几家忧,有考的好的,自然有考的不好的。考得不好的人里其实也有不少是早有打算的,比如谢薇薇这次的成绩就依然不太令人满意,她却不是很在意。当初上五中她就是交了建校费进来的,她家里的意思是,先考高考,考完出国,别有压力。 不过像这样的人终归不是大部分。 一摸成绩公布的第二个星期,郑以宁没来上学。 孟辛是最早意识到的那批人,因为他和郑以宁交作业要同一段路,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毕竟是要一同出门的。而这天没人收数学作业,还是刘胡菲看着不对,主动给收好交给张斌的。 张斌还问:“郑以宁呢?” 他对这学生的印象很深,有两类学生很讨老师喜欢,一类是聪明的,一类是爱学自己这科目的,郑以宁是后者。可惜郑以宁数学成绩一直都不好,不知是学习没得法,还是脑子不够用。 确确实实有这么一类学生,不管他们怎么学,好似都不能提高成绩。 刘胡菲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可能生病了吧。” “你们高考生更要注意身体。”张斌没多想,作为科任老师,他问这么一句就够了。 但周丽娟身为班主任,没有接到郑以宁或者郑以宁家长的电话,学生到了上课都还没到,她就必须得追问到底了。 郑以宁的紧急联络人是他的父亲,周丽娟刚一表明身份,对方就厉声骂了起来,那骂声里带着哭腔。 周丽娟在他的责骂中明白一件事,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 郑以宁跳楼自杀了。 郑以宁的父亲在周丽娟的失神中挂断电话,然后不等学校这边联系他们,就把学校给告了。 和他们一起找上门来的还有记者,把这件事当做当代学生压力过大的典型,报纸上写了专题文章,还刊登了郑以宁的遗书。 这份报纸每个班都有人买,没买的也会借来看看,大家都很没有真实感,特别是4班的人,外班不停有人跑来问“那个自杀的是不是你们班的?” 孟辛也看过那份报纸上的遗书复印件,郑以宁写的内容仿佛小学生,逻辑都不是很通顺,字迹却很是工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着,他只能去死了,没有办法,就是学不好,对不起父母,自己没有出息,太笨了,下辈子再来报答他们。 读一遍,都让人觉着压抑。 一个认识的人就这么没了,而且还是自杀,4班的人谁心里都不舒服,尤其是郑以宁的同桌谢磊和几个往日比较常和郑以宁说话的,这几天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 孟辛交了作业回教室,就看到教室后门那里站了个成年人,在朝早自习的班里张望。他最近也被问了几次,对外来的人自然而然就有戒备。 那人看到他,倒是眼前一亮,拦住他问:“同学,你是高三4班的吗?” 孟辛反问:“你是谁?” 那人礼貌地笑道:“是这样的,我想问问关于你们班的郑以宁……”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孟辛退后一步,提高声音,“无关人员是不准进学校的。” “不要这么激动,同学。”那人赔笑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看,你同班同学就这么死了,我想他也希望更多的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也可以为他伸张正义。” 他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落单的:“我们到旁边说吧,这里不太方便,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当然,麻烦了你,这边也会有谢礼……” 孟辛满怀敌意地盯着他,提了提一边嘴角:“你是记者?” 这回答显而易见,他一肃脸:“我只有一句话想跟你说,你们不要再乱写了!” 早自习的教室很安静,他们在教室后门的纠缠轻而易举就被人捕捉到了。坐在门边的学生探头一瞧,听到孟辛最后那句话,一股灼热的冲动就窜上后脑勺,他吼了一句:“有记者来堵人了!” 4班的人刹那炸了锅,刘胡菲立马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已经有人往后门涌了过去,徐简看了看身边空着的位置,也跑了出去。记者瞬间就被围了一圈,进退不得。男生们在最前面,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居然跑到我们学校来了。”“你想干什么!”“烦不烦啊,遗书都给人登报,能不能积点德。” 徐简挤开人潮,果然看见孟辛就站在记者对面。 他拉住孟辛,赶忙问:“他没怎么你吧?” 孟辛还算冷静地摇摇头:“没,他想问郑以宁是不是被欺负了。” 他这么一说,群情顿时激愤,郑以宁之前在班里人缘也说不上好,他性格就那样,没有十分要好的朋友,可就这么普普通通一个人,还真没谁欺负他。 记者也知道这样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他环视了一圈,记住这些孩子的脸,准备私下里再单独找来采访,就想撤了。 刘胡菲领着周丽娟赶过来了,周丽娟也是火冒三丈,这事儿沸沸扬扬,越传越来劲儿,到底其中有多少关心有几分猎奇投机谁说得清楚,她还没走近就喊:“你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办理正规手续?” 学生们拥着记者不准他走,他只得跟着周丽娟去找保安了。有几个男生想一起,被周丽娟赶回了教室:“老师能处理,读你们的书去!这不关你们的事。” 刘胡菲和班委们知道轻重,也帮忙劝,好说歹说,把情绪激动的众人哄回了教室。嗡嗡嗡的义愤填膺声中,不知是哪个女生突然哭了出来,空气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又有女生跟着哭了,哭一个和他们同样年轻的生命消逝,哭所积累下来的压力,近在咫尺的未来像个可怕的巨人,冷漠地俯视着他们茫然的靠近。 孟辛放空了好半天,慢慢把脸搭着手肘,趴在桌上。徐简看了他好几眼,最后也跟着趴下来,两人侧着脸互相看着对方。 看了不知多久,徐简才问:“在想什么?” 孟辛有点点能理解郑以宁,那种走投无路的痛苦,是足以让人想要放弃一切的,只是郑以宁选择了更决绝的方式,而他遇上了更有耐心的徐简,不厌其烦地接近他,把他从自我放弃里拉了回来。 那一天,如果再多和郑以宁说几句话,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改变郑以宁的结局? 第52章 熬过去[捉虫] 周丽娟给班里的人打了招呼,不许跟外面的人乱说。其实不用她说,4班的人也不乐意把他的死当谈资。 因为郑以宁的死因里明显有成绩的因素,这就和学校牵扯上了关系,不过郑家最后还是没真的上法院,学校顶着舆论压力赔了一笔钱,私下了了。 可5中的学习进度并没有所推延,该考的试还是要考,该学的依然要学,没有谁的脚步真的停下来。 何舒碧仿佛也意识到了高考近在眼前,收敛了不少,也问过孟辛要不要住校,这样省了来回的路程,比较方便。 “住什么校,学校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孟正宇这段时间天天在家,对此十分不赞同,“营养跟不上更糟糕。” 他还拿回来许多补品,味道一个比一个奇怪,孟辛吃了也觉得毫无效果。 “怎么会没效果呢?”孟正宇还是让他按时吃,“付静当年高考前就吃的这药,说效果很不错的。” 一听付静的名字,孟辛脸色就不好了:“你和陈可还有联系?” “什么叫我和陈可有联系,是你妈和你陈阿姨有联系。”孟正宇被他三番五次地暗地里指责作风问题,不禁有些火大,“你管得这么宽,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 “陈可怎么啦?”何舒碧端着红烧鲫鱼出来,听到好友的名字,“你们在说什么?对了,陈可还说过两天一起去她家吃饭。她来A市有段时间了,我们还没去她家做客呢。” 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孟辛对陈可印象已经不好了:“没空。” “好吧,你不去。”孟辛忙成什么样子,何舒碧又不是看不到,儿子爱学习也是好事,“等你高考完了再请她们吃饭。” 她这么说就代表她和孟正宇要去了,孟辛不知为何对陈可毫无好感,遥远的记忆不能消除他对那母女俩的反感,但确实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来,也不敢在何舒碧面前说出自己的怀疑。不然就算是真的没有,那也是要翻天的。 * 陈可和孟家夫妇常常聚会,照她的话说,她在A市就只认识何舒碧了,当然要拉近生疏了好多年的关系。何舒碧和老朋友见面心情也不错,有时候和孟正宇一起赴约,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自己去。 孟正宇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得出差,一差得半个多月,他一不在家,孟辛就又要跑到徐简那边住,何舒碧没有需要操劳的地方,本想和陈可约,但陈可也回C市了。何舒碧一下成了没处可去的,无聊得给孟正宇打电话。 孟正宇和她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几句就想挂电话,这就把何舒碧惹生气了,两人又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孟正宇之前为了孟辛自觉是忍了她不少气,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消停,没事找事,这次回来就没回家了,直接去了公司宿舍,前段时间的和平陡然破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徐简从孟辛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他家又出幺蛾子了:“高考前你都来我家住吧。” 二模的测试里孟辛成绩和一摸差不多,考虑到三模为了给学生信心,会降低难度,并不值得参考。 孟辛极力抑制住那种紧张,可徐简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实在不希望孟家那对父母再给孟辛添加什么压力了。 想了想何舒碧,再想了想还有三个月不到的高考,孟辛叹气道:“好。” 尽管他觉得何舒碧是不会同意的。 事实确实如此,何舒碧虽然觉得两个考生一块能更好复习,可明明有家却跑到别人家里长住,这简直是在挑动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她一听就反对:“开玩笑!这怎么能行!人家徐简能同意?” “就是徐简提出来的。”孟辛和她对峙着,被她吼得耳蜗都在隐隐发痛,“他家长已经同意了。” “你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和孟正宇的不愉快,让何舒碧脾气更加不受控制,“你跟人说家里不能住吗?” “不是。”孟辛觉得十分疲惫,高三以来他还没什么时候觉得不累的,“只是我们俩同吃同住,学习起来比较方便。妈,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担心。” 他轻轻地说完了一句,拎着整理出来的行李袋往门口走,那背影在何舒碧眼里与孟正宇何其相似,她失神一刻,大叫:“你给我站住!” 和孟正宇不同,她一喊,孟辛就站住了。他的耳朵里嗡嗡轻响,转过头。 何舒碧脸上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不肯在家里住?”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孟辛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离高考越近,他身上那根弦紧得简直要发痛,他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放松不下来,这时对着何舒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高考那天我和徐简一起出门,放心吧。” 说着,就不再管何舒碧,踏出门,下了楼。 徐简就在楼梯口等着,看人下来,赶紧迎了上去,视线谨慎地在孟辛的脸颊上滑过,何舒碧素行不良,他实在是怕她又打孟辛:“没事吧?” “没事。”孟辛眉头皱得死紧,他担心地朝楼上看。何舒碧并没有追下来,毕竟他不是孟正宇。 徐简拉住他,追问:“你怎么了?” 孟辛摇头:“没什么。” 徐简上下打量他,打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把他行李接过,塞到自行车的前筐里:“等高考完了就去考个驾照吧,开车还是比较方便。” 孟辛忧心地“嗯。”,熟门熟路地坐到后座上,大概是太累了,他都没有坐直,而是往前靠在徐简的背后。 徐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累了?回去先睡一觉吧。” 清风拂面而来,孟辛出神道:“我想去喂鱼。” “好啊。”徐简不能回头,便冲前面点点头,“我们去喂鱼。” * 徐逸是很欢迎孟辛来住的,有孟辛在,家里比较有人气。他专程请了一个钟点工,来家里做饭,中午晚上两顿,让徐简能省了这个功夫。 孟正宇知道孟辛跑徐简家里去住了,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了问情况。孟辛本以为他是有意见的,没想到孟正宇在电话里说:“其实我本来就想让你问问你同学能不能让你住一段时间的。” 孟辛很意外。 “在别人家里住,自己自觉点,他家伙食开得怎么样?”孟正宇听孟辛说还好,便道,“找一天我给你送钱过来,还是要给人家伙食费住宿费。” 完了又让孟辛找徐逸来接电话,跟人道谢。 孟正宇这次这么通情达理当然很好,可同时孟辛也觉出点不一样来。或许只是孟正宇觉得孟辛正值高考,住在徐简家能静下心来学习。 也或许是他对那个家,没有多少归属感了。 孟辛又打电话回家,何舒碧听说孟正宇也同意了,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淡淡道:“那你自己听话,别给人家添麻烦。” 家里的不和谐像个挥之不去的隐忧梗在孟辛心里,他不想和徐简说,也没人可说,恰恰后面这几个月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一重叠一重的压力,让他开始在晚上失眠。 这样当然是不好的,可越想睡着就越睡不着,恶性循环,长时间失眠让孟辛整个人都非常烦躁。 徐简只当孟辛是面临高考的反应,也有点没办法,同为考生,而且作为一个要加分且成绩优异的考生,他对孟辛说什么都不对。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只能什么都不说,孟辛顶着一团乌云,脸色郁郁,和徐简的交流变得愈发简单。 想吃什么,这道题怎么写,明早多少点起床…… 和其他人就基本没什么交流了。 长久的缺乏休息让孟辛身体状况不太好。他时不时觉得脚底轻飘飘的,头却很重,有种快要被透支了的感觉,有时候早上起来,他不仅觉得晕眩,还有轻微的耳鸣,必须得缓一缓才能恢复正常。 然而现在不能松劲儿,一点都不能。他每天都要对自己说:马上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结束了。 熬过去就好了。 熬过去就好了,几乎每个高考生都这么想,教室墙壁上的日历本变得很薄。天气渐热,学校在三模之后已经不考试了,只把试卷发下去当作业做。老师们越临近高考反而把节奏放得越慢,不管科任老师也好,班主任也好,对学生们一个赛一个的温柔,就是想让气氛轻松点,怕学生压力过大。 在还不那么炎热的6月,高考来了。 第53章 对不起[捉虫] 考试那天,一大早就是明晃晃的太阳,预示了今天一天可能都是艳阳天。 孟辛几乎一晚上都没睡,临到凌晨时,他心率有些快,整个身体都仿佛回荡着心跳的声音,胸口有点发疼。 他脸色难看得徐逸和徐简都有点担心,吃早饭时桌子上十分安静。 “时间还早,你们慢慢吃。”徐逸这天早就安排好了没其他工作,开车送他们去考场,他倒不怕堵车,每年高考都有交警护航,高考生一般都是畅通无阻的。 徐简检查两个人的包,签字笔铅笔橡皮擦,还有准考证和身份证,确保不会有遗漏。 正如徐逸所预料的那样,他们整整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孟正宇直接在校门口等着,脸上多少是有些焦急。 看到徐逸领着俩个人过来,孟正宇迎上去道:“麻烦你了。” 徐逸道:“没事。” “你妈下午过来。”即使是孟正宇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给孟辛增加压力,他状似随意地道:“这天怎么热起来了。” 徐逸道:“还好,不算特别热。幸好不在7月份,那时候才是真热。” 两个大人聊了几句天,就把孟辛和徐简送进了考场。 孟正宇看着他们的背影,徐逸劝道:“他们都很努力,你不用担心,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我们担心也没用。”孟正宇摇摇头,跟着徐逸去他车上休息了。 2个半小时后,考生们陆续出来。徐简在校门口等着孟辛,一起去找家长。两个爸爸都不敢问考得怎么样,带他们去吃饭,然后送到附近徐逸定好的钟点房里,下午3点才开始考,让他们能安生睡个午觉。 中午起来,天气更燥热了些。孟辛半睡半醒眯了会儿眼睛,这时候也说不上是头晕还是睡醒了。上午的语文他发挥得一般,下午考的是数学,这是孟辛的强项,他要想拉开和其他人的差距,最好这科能拿多高拿多高。 孟辛捂着胸口,眉头没有一刻舒展开来。他坐在床边穿鞋子,看见等在门口的徐简,终于忍不住问:“你说下午数学考题会不会很难?” “别担心。”徐简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道,“照你平时那样考就是了。” 孟辛勉勉强强回了他一个微笑,呼了一口气。 * 旅馆大门外一群家长正聊着,都是孩子在这里休息的。何舒碧也赶来了,和徐逸孟正宇站在一块,看见孟辛来了,她问:“上午考得怎么样?” 孟正宇立马道:“问这个干什么!”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何舒碧对孟辛道:“不管考得好不好,下午好好考。” 孟辛抿唇,敷衍地一点头。 徐逸赶紧道:“可以过去了,我们走吧。” 孟正宇真是气不顺,拉着何舒碧缀在最后,说了她一通。何舒碧有点不服气:“问一句就能考差了?” “我不想跟你说了,你说你来干嘛的。” “我儿子高考这么大一件事能不来吗?你什么意思?你就处处不待见我,你能满意我什么了?” “好好好,就你有道理,你赢了,行了吧?” 他们声音时不时传来,徐简拉着孟辛快步走到最前面,到校门口了也没等他们,直接进了考场。 一场试考下来,孟辛耗到最后才走出来。这次数学题出得并不难,其他学生都眉开眼笑的,大概是考得不错。孟辛也觉得自己会得高分,可难的话固然有分数的风险,然而简单的话人人都考得好,学校的录取线分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相应地提高。 真的是运气不好,他的心情不沉重都不行。 * 孟辛心事重重地过了一晚,徐简实在忍不住了,坐在徐逸车后时候对他道:“其实高考和平常考试时一样,没什么的。” “嗯,我知道。”虽然也一遍一遍对自己这么说,孟辛却实在无法轻松上阵,最擅长的数学拿不到优势,理综里生物他不擅长,英语他又只能考个不难看的分数。 怎么办呢? 上午的理综,孟辛按捺住了心事,正常发挥地考了一场,出来时神色间多少松快了点。何舒碧还是下午才来,被孟正宇很是说了几句,她也知道不给孟辛加压了,进去前只是道:“最后一门了,考完和徐简他们一起去吃大餐。” 徐简和孟辛在楼道口就要分开,孟辛道:“考完见。” “考完见。”徐简转过身,回过头看孟辛正迈上楼梯,又转回来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慢慢考,我等你。” 说完就松开了手,冲孟辛笑笑,往自己的教室方向跑过去了。 孟辛定定神,被握过的那只手心微微发热。 教室还在上一层楼,他经过各种检查进了教室,坐在位置上,考生陆续都进来了,教室里寂静无声。 最先开始的是听力,教室前方的广播里开始广播考题。孟辛握着笔,精力高度集中地凝神听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高考的语音速度真的稍快,一开头他就没有听得很清楚。 孟辛呼吸都屏住了,突然,高度紧张下耳朵里发出高频的耳鸣,把孟辛都吓住了,他根本没办法管,用力去分辨广播里在说什么,然而就这么一会儿慌神的工夫,第一个短文已经读完了。他什么都没听清。 孟辛有点发抖。 耳鸣挥之不去,他有种喘不过气来般地难受。他在这种恐惧里挣扎,拼命去听,但广播里的录音自顾自说下去,既不会减速,也不会重读,那些单词仿佛水里的游鱼,滑溜溜地就这么游过去了。 30分的听力题,孟辛不知自己能猜对几道。 他捂住眼睛,逼着自己重新振作了精神,往下面的题看去。 还有120分,能拿多少? * 铃声一响,考生们纷纷停笔。空气里浮动着躁动的情绪,这是最后一科,考完就解放了。 孟辛放下卷子,两眼有点呆滞。 他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发空。 “考生们请离开考场。”监考老师发话,准备下来收卷。孟辛动作缓慢地起身,跟着人流走出教室。他没往楼下走,他知道徐简在等他。 然而他该怎么跟徐简说呢? 孟辛靠着围墙,看向操场上向校外涌动的人潮,那一刻甚至有点绝望。耳鸣在考试中就消失了,这种来去都匆匆发病机制不可考的小毛病,却弄砸了他的人生。 一个监考老师看见他,走出来道:“同学,可以离开了。” 孟辛失神地望着他,过了几秒钟才消化。他这样子,对方显然也明白了,柔声道:“考都考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是不能留在这里,于是慢慢地往楼下走。这时候考场里的学生几乎都离开了,只有他形单影只地往校门走。 徐简和其他人等在校门口,看到孟辛才松了口气。何舒碧道:“你怎么那么慢,去上厕所了吗?” 孟辛硬是笑笑。 几个人看出孟辛情绪不太对,可都不愿刚考完就问他,孟正宇道:“走吧,都订好位置了,咱们去吃火锅,也谢谢徐先生照顾孟辛这么多天。” 他们一行人往停车的地方走,五个人,车刚好坐得下。 徐简陪在孟辛身边,一直看着他的侧脸,担心溢于言表。 孟辛从教室出来到现在,都没什么实感。他越走越是害怕,侧头小声对徐简道:“我不想去吃饭。” “好。”徐简一丝迟疑也无,“我们回去。回我家吗?” 孟辛眼眶微红,想点头,又不想点头。 徐简提高声量喊住几个大人:“爸!我们不去吃饭了。” 三人齐齐回头,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何舒碧道:“怎么了这是?” 徐逸一眼就明白了,孟辛肯定是没有考好。他对徐简道:“对,你们累了那么久,该彻底睡个好觉,休息好了再请你们吃大餐吧。那就我们去了,你和孟辛自己打车回去吧。” 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开的口,何舒碧和孟正宇都不好,而且他们要请客,请的也是徐逸,主角都没走,他们更不好说什么了。 徐简拉住孟辛停住:“好,我知道,晚上你们好好玩,我带孟辛先回家了。” 考场附近这时候是打不了车的,徐简和不言不语的孟辛走出两条街去,才看到一个空的出租车。 他们一起坐到了后排座。司机看到并排坐着的两人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笑问:“高考完了?” 孟辛侧着脸看向窗外。徐简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对司机简单道:“是。” 看他们情绪不高,司机也识趣地不再搭话,按照徐简给的地址送到地方。徐简身后的孟辛不言不语的,要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确定还跟在后面。 钟点工今天就不会来做菜了,徐简开门进屋,弯腰换鞋:“晚上随便吃点吧,煮面吃可以吗?” 没听到后面人说话,他回头一看,孟辛站在门口发呆。 他直起身,走到孟辛面前,怕吓到孟辛似地放低了声:“怎么啦?” 孟辛眨了几次眼,身体前倾,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徐简,我考砸了。”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徐简已经猜到了。 孟辛虚弱地道:“不能和你一起去S大了。” 肩膀那里有种湿润的触感,徐简听到孟辛忍耐着哭音道:“对不起。” 徐简垂下视线,慢慢伸手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孟辛的背,叹气道:“傻瓜。” 第54章 散伙饭 发泄了一通情绪后,孟辛好些了,坐在餐桌边上垂着头。徐简在旁边煮面,冰箱里的剩菜他没动,便把西红柿切丁,加了点小青椒放盐一起炒了一下,微带了些辣味,拿来当浇头味道正好。 一人一碗,上面盖了一个煎蛋。 徐简分了筷子:“先吃饭吧。” 天塌了也得吃饭,孟辛唏哩呼噜地把一大碗面吃完,肚子吃饱了,心情更加缓和。徐简也不要他洗碗,让他乖乖坐着,自己去把碗洗了。 一切弄完,两人才面对面坐着,徐简问:“怎么会觉得自己考砸了?” “我听力几乎没做。”孟辛烦躁而沮丧地用手脏托着额头,看着桌面,“没听清。” 或许真的是倒霉,本来听力就是孟辛最弱的一项,他英语老提不高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所以每次到听力他就特别紧张。但他往常就有这毛病,只是想着早上起床那会儿才会有,一会儿就过去了,就从来没重视,没想到最后在这里摔了他一跟头。 徐简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确确实实考得不会太好:“总之先等高考题刊出来,再估一下分再说吧。” 目前说再多也是白搭。 孟辛僵着脸笑了一笑:“就算不能去S大,我想我也能去B市的。语文和往常一样,数学和理综我都应该考得不错。” 与失败了的英语相比,生物题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眼熟,居然都是他看过的,理综满分是不能想的,可最多也丢不了20分。他心里预估了分数,尽管上不了S大了,一本却是差不离的,肯定是不需要复读的。 其实他对大学原本没什么野心,唯一的野心就是想和徐简在一起。 “是吗?那就好。”徐简顺着他的话道,“先别想那么多。我问了我爸,他说虽然宿舍不管,但是最好还是先住学校一段时间。等差不多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租房。” 话虽如此,孟辛毕竟是没能考上理想中的大学,这不仅是和徐简能不能在一所大学的问题,更关乎到孟辛自己的未来,气氛还是有些沉重。 不想让徐简被自己的低气压影响,孟辛道:“S大,能上吧你?” 题还没出来,可徐简自认发挥稳定,这次卷子的题也没什么超出预料外的:“应该没问题。” 孟辛道:“唔、那想好专业了吗?” “法学。”徐简刚说完,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忽响,他走出去接起电话,“你好,请问哪一位。” 打电话的是班上的生活委员王莉,她道:“徐简,明天晚上班里要组织一个谢师宴,也当做散伙饭了,地址是清仔街那边的王府火锅城,你顺便通知一下孟辛哈。每个人110块钱,老师的钱我们商量着大家凑,多退少补。还有……” 她那边像是换了一边听筒:“我们算了郑以宁的,全班每个人多摊十几块钱。你和孟辛这边有没有什么问题?” 徐简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谢谢。” “哎,徐简,我说你们可一定要来啊,我跟你说,绝对,这是我们班最后一次聚这么齐了。不管关系好不好的,高中三年同学都是缘分啊。而且本来就少了一个了……”王莉笑了起来,“特别是你啊,搞不好今年全省的理科状元就出在我们班了,让我们也提前蹭蹭喜气嘛。” 和她又说了两句,徐简放了电话,孟辛也跟出来了。徐简问:“明天班里聚餐,要去吗?” 孟辛和班里其他人来往也就那样,去不去都可以。他想了想,全班应该还是都会去,他也不希望徐简和他特立独行成这样:“去吧。反正最后一次了。” 徐简也是这么想的:“今晚住我家?” “嗯。”孟辛毛毛躁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回到家何舒碧和孟正宇多半会问,“吃了饭再回去。” 徐简直接就给徐逸打了电话,转告何舒碧和孟正宇说明天同学聚餐,孟辛在徐家住一晚上,方便到时候一块去。 由徐逸提出来的,孟正宇夫妇客气了两句,也就随孩子去了。 * 高考完了陡然放松,徐简的神经也懒散了,早上模模糊糊被孟辛给蹭醒了,想到高考结束,又把人抱好,滚回去重新睡着。 直睡到9点,徐简觉着睡过早饭的点不好,才把孟辛叫醒。 徐逸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前面孩子高考请了假,吴睿就哭天抢地地喊老大快回来,这会儿徐简尘埃落定,他得回去操持大局了。 因为两人都起得不早,徐简也不跑步了,烤了两片徐逸平时吃的吐司,抹上果酱,煎了个蛋,一杯热牛奶,搞定。 吃完后不需要看书,两人很有点没事可做的感觉,便回床上窝着看在线电影。中午徐简煮了番茄煎蛋面,大家吃完非常颓废地继续看电影。孟辛看着看着,断断续续地睡了不少时间,这个高考考得他身心俱疲,他是真累。 徐简不吵他,让他好好睡,到了该出门了才把他摇醒:“约好6点,我们这时候出发差不多了。” 孟辛打着哈欠,浑身都软绵绵的。他擦了擦眼睛:“嗯……好……在哪里来着?” 徐简很快地收拾好:“你跟我走就是了,吃的自助餐火锅。” 对学生聚餐而言,自助餐是很好的选择,东西任吃,酒水免费,后者尤为重要,毕竟好不容易毕业了,特别是男生们需要放飞自我。 火锅城有不少人已到了,刘胡菲和几个班委站在门口接人。看到两人来了,刘胡菲没什么反应,转过身和其他人说话。 自从徐简上次那样说过她,她就没再和徐简说一句话。 王莉迎了上来:“到啦,最里面靠左那一片就是我们班的,你们进去随便找个地方先坐吧,要是饿了先拿点东西吃,周老师他们还没来。” 徐简掏了两百五十块钱给王莉:“我怎么看到还有其他班的人?” “对啊,加上咱们班,一共有三个班都在这里聚餐。”王莉找给他零钱,往旁边看了一眼,那是其他班的班委在门口收钱,“好像是9班和7班吧,人多热闹。” 徐简微微皱眉。 孟辛在后面探头:“怎么了?不进去吗?交多少?110?” “嗯。”徐简答了一声,和孟辛进了店,里面一股火锅的香辣味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升起食欲。 徐简一过去,一群人就围了上来,都是问成绩的。 徐简道:“我也不知道,题还没出来,没办法估分。” 就有人酸溜溜地道:“还有加分呢,肯定很高。” “喂。”孟辛侧头看那人,“加分也是徐简自己考出来的,你以为是白给的吗?” 那人无话可说,装洒脱地耸耸肩,回去座位了。 问过一轮大家也就散了。徐简和孟辛找了个比较空的桌子,桌上锅都没有。徐简道:“估计得等老师来了才吃,我去拿点东西过来垫一下。” 孟辛焉耷耷的,看徐简要走,还是站了起来:“我也去。” 自助台有熟食区,除了点心外凉热菜都有。孟辛本想端一盘炸春卷,徐简道:“选点小菜吃吃就可以了,不然一会儿又要撑着。” 孟辛就多看了几眼春卷。 徐简只得伸夹子给他夹了一个在盘里:“只能吃一个。” “孟辛。” 孟辛转头一看,熟人:“你跟谢薇薇来的?” 余楚端着一盘水果,里面就随便地放了几瓣柳橙,对他温婉地笑道:“那倒不是,我们班也在这里聚餐。” “哦。”孟辛打完招呼就走了,问徐简,“那儿有水果,吃点西瓜可以吗?” 余楚仿佛没看到徐简,徐简也当没看到她,对孟辛道:“西瓜可以,再拿点柳橙吧。” 走到水果区,孟辛捡了几块西瓜:“你怎么了?” 徐简道:“没怎么,干嘛这么问?” “……好吧。”徐简的情绪波动孟辛一向是很敏感的,但他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见徐简很快恢复了正常,也就不再深究。 那边,余楚看了片刻他们的背影,抿着唇把盘子放到自助台上,谢薇薇两手端着东西跳过来:“拿好了吗?” 她往还没走远的孟辛两人看了看:“你问他了吗?” “……还没。”余楚忧愁地道,“不然你帮我问问吧……” “嘿、我问啥,我又不想和他一个学校,这个肯定是你要问的呀。”谢薇薇说到这里心情也不好了,挨着余楚蹭蹭,“以后我一年才回来一次啦。” 余楚笑:“还有QQ嘛,我们可以每天都联系的。” 话虽这么说,但远距离后友情还是很难保持的,各自心里都有底,谢薇薇转了话题道:“不然你等会儿,气氛炒热了再去问。哎呀,就随便问一句嘛。” 余楚为难了半天,幅度很小地一点头。 谢薇薇很主动地道:“放心吧,我帮你把他喊出来。” 第55章 喜欢谁 只有周丽娟和孙行来了,毕竟她们是把4班从一年级开始带到毕业的,感情比较深。她们也没有迟多久。 学生考完了,是收获成果的时候了,她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成绩,边坐边问:“如何?发挥还正常吧?” 刘胡菲引导着老师们在一桌坐下,道:“还可以,这次的题和平时做的差不多。” “这就对了,平时人让你们考那么多试就是为了让你们麻木,高考没什么不一样的嘛。”周丽娟听她发挥正常,欣慰地笑了笑,“徐简呢?” “在那边。”刘胡菲往最边上的那桌指了一指,然后在旁边坐下。服务员端锅上来,终于可以开吃了。 周丽娟笑道:“他我是放心的,和他玩得好的孟辛我还是有点担心。” 孟辛这种从坏变好的学生最是让老师记得。刘胡菲不乐意听他们俩的事,起身道:“老师想吃什么,我帮你们拿。”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吧。”周丽娟和孙行摆手,往生鲜区去了,刚好瞅到徐简在那里捞毛肚。看他样子非常平静,应该考得不错,周丽娟上前问:“徐简。” “周老师。”徐简手法精妙,一个盘子垒得尖尖的,把冰块上的毛肚捞得干干净净,完事还不够,又拿着盘子捞鹅肠,一点不为自己当着班主任的面多拿多占而感到羞愧。 周丽娟问:“考得怎么样?” “正常发挥,问题不大。”徐简把鹅肠捞完,一手端一个,“我先过去了。” 还没等周丽娟再细问,他就走了。周丽娟和孙行摇摇头:“这孩子就是太有主意。” “脑子好用的都该有主意。”孙行不以为意,拿着夹子啪嗒啪嗒夹了两下,“哎这毛肚什么时候上新啊?” 徐简坐回位置,把两个盘子放孟辛面前:“烫吧,多吃点,中午就随便吃了点面。” 高考的分数像达摩斯之剑悬在头顶,孟辛心情高昂不起来,听徐简说吃,就埋头吃,也不想管其他的。 每一桌都配了一箱啤酒,男生都喝了几轮了,一些女生也都喝了些。孟辛不喜欢酒精味,可他这时候也想喝一点。徐简没劝,还陪他喝了两杯。 喝着喝着情绪就上来了,男生们也不在位置上坐着了,到处找人喝酒,年纪稚嫩,硬装出一副大人味,看得周丽娟和孙行颇觉好笑。 还不停有人来找徐简,孟辛心气不顺,看徐简说随意对方还硬要干杯的样子就火起:“干杯算什么,吹瓶子啊。” 程成一看是他,杯子一放,去拿啤酒:“哟呵,行啊,来来来。” 徐简按着孟辛的肩膀想说两句,看见他抿紧唇的侧脸,又把话吞回去了。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有自己看着。 程成和孟辛各拿了一瓶,对着瓶嘴直接喝了起来,他们周围立马热闹起来。孟辛的喉结随着吞咽一起一伏,来不及咽下去的啤酒顺着唇边流了出来。一口气喝这么多固然不好受,他心里却有种自虐般的轻松感。 瓶底见空,孟辛啪地一声放在桌上,用手臂一抹嘴,对面的程成还剩一小半。 就有男生嘻嘻哈哈去推程成的肩膀,意思是你怂了。 程成的女朋友罗然媛也过来了,很不赞同地看着程成:“干什么啊。” “来我们也走一瓶。”另一个人拿着酒瓶过来要敬孟辛,被徐简挡住:“过一会儿吧,先吃点东西。” 他这么清清淡淡的拒绝,加上平时就是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让人不好起哄,转过头和喝上兴头的程成喝去了。 孟辛趴在他肩膀吸了吸鼻子,不服气地道:“让他来喝,谁怕啊。” 徐简把酒瓶拿下桌,道:“我怕,行了吧。肚子难受不?给你烫个鹅肠?” 酒精开始上头了,孟辛思维散漫,情绪就收敛不了了,直当当地道:“不要。” 这就是肚子难受了,徐简让他靠着休息,自己烫菜,放眼望去一桌子就他一个人在认真吃。 孟辛手臂搭在徐简肩膀,脸埋在臂弯里,觉得周围热得厉害,他抬起头,抹了把脸:“我去个厕所。” 徐简问:“要我陪你去吗?” “开什么玩笑。”一瓶啤酒下肚还是有点扎实,幸好孟辛开头吃了不少东西,缓了片刻已经没有那么恶心了,就是还有点晕和闷得慌。 他拉了拉领口:“没那么夸张吧。我又不是过去吐的,就是上个厕所。” 徐简不太放心地看看他:“好吧。” 孟辛问了服务员,找到厕所,放了水又洗了把脸,感觉稍微舒服点了。结果刚一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本来耷拉着的眼皮吓得一下睁开,孟辛往后看了一眼自己没走错地方:“你干嘛?!” 在男厕所门口堵人!? 谢薇薇约莫也是觉着不好意思:“我也,那个,刚刚出来,刚好看到你了嘛。” 孟辛莫名其妙:“什么事?” 咳嗽了两声,谢薇薇往前走了两步,离开厕所的范围,对孟辛道:“不是我有事,是余楚找你有点事。” “余楚?”孟辛对余楚的印象一直是很淡的,但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没有存在感,反而并不反感,“她找我干嘛?” “问你点事儿。”谢薇薇指了指大门口,“就在休息区里,应该是很重要的。” “很重要的?”这就更莫名其妙了,孟辛想想,记着当初别人借笔记的情分,还是过去了一趟。 大门口旁边是等候区,今天不是周末,来的人还不多,就没人在等候区里坐着。余楚站在椅子边上,没坐,看到孟辛来了,深吸了口气。 孟辛问:“谢薇薇说你有事找我?” “我……”余楚又缓了口气,“孟辛。” “啊?”孟辛脑子里多少还是沾了点酒精,不太转得过来,感官都有些迟钝,“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余楚低着头问:“你大学想好读哪里了吗?” 真是当胸一剑,现在孟辛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了,他僵硬地道:“没想好。” “那你想好后,可以跟我说吗?”余楚脸颊微红,“我想……我想,我知道你成绩好,我这回考得也应该不错,我们能读一个大学。” 孟辛醒过神来了,他有点愣。 这是非常非常委婉的告白,是只属于这个年龄的青涩暗号。 喜欢一个人,当然想一直一直在一起,和他读一所学校,看同样的风景,坐在同一个教室,也会在下课后,坐在同一个食堂吃饭。 他想到自己,突然难受得不得了,仿佛回到了刚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 余楚半天没等到回应,悄悄抬眼一看:“孟辛?” “……啊。”孟辛摇摇头,“我们也不熟,没必要非在一个学校读书。” 余楚沉默了,片刻后,她笑了一笑:“嗯,那随缘吧。我先过去了,一起吗?” 她邀请是显得大度,仿若刚才只是一个单纯的问题。孟辛却暂时不想看到徐简:“我在这里吹吹风吧。” “好。”余楚咬着唇,转身离开,不远处的谢薇薇一直查看着这边的动静,马上朝她走了过来。 孟辛选了个最靠边的座位坐下,被失落感笼罩,对远处的热闹陡然生出了巨大的距离感。 他想走了。 他还没走,徐简找过来了:“刚才看见你和谢薇薇一起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这事对孟辛来说不算事,他已经烦得很了,更不想和徐简提起这些事,“我们回去吧。” 徐简没有走,而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孟辛扒着椅背,后知后觉地扭过头,眼神惺忪地问:“怎么了?” 徐简问:“是不是余楚找你有事?” 听出他话里的不高兴了,孟辛清醒了点,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徐简郁闷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听到他的问题,孟辛转身看他,说不出现在是怎么个想法。他能说什么呢,把刚才的事说出来让朋友打个趣徐简不等他回答,就接口道:“是不是说喜欢你?” “哎?”孟辛这回是真吃惊了,“这么明显吗?为什么?我没看出来啊?” 徐简没吱声,不高兴得更明显了。 他这幅表现让孟辛略感尴尬:“她也没那么说啦……” “那你呢?”徐简开口问,“你不喜欢她吧?” 虽然这么问了,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点点不像他的自信,紧跟着追问了一句:“是不是?” 孟辛不懂该怎么接话了,徐简这么问,让他隐隐升起了一种朦胧的征兆。 他咽了口唾沫:“我……不喜欢她。”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却一点也不静谧,倒像陷入了一股毛毛躁躁之中,这毛毛躁躁里又夹杂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奇异紧张。 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 孟辛胡乱想着,也不知是在心里催促自己还是催促徐简。 是吗?不是吗?不是?可是…… 徐简声音放得有点小:“孟辛。” 这么好听,孟辛觉得谁也不能像徐简这样,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叫得这么好听,只有他喊出来的这个名字,总能让自己的心脏怦然一动。 他呼吸加快,都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了。 徐简更小声地问:“不要喜欢其他人,好不好?” 肯定是酒精的错吧,孟辛这么想,他鼻子发酸,对错失的未来再也抑制不住遗憾的痛苦,这样的苦涩与徐简带来的厚重感情,把他的心无可奈何地揉搓成了软泥。 “说什么啊。”孟辛埋头擦眼睛,对着地板笑了笑,“我喜欢的是你啊。” 他停了下来,不得不用双手捂住了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明明是开心的,却也真的感到说不清的难过和害怕,或许是他心底深处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件自己并不是那么有资格拥有的珍贵之物。 所以他那么用力地想要告诉徐简,用力到声音都有了哽咽的痕迹:“徐简,我喜欢你啊。” 第56章 恋人们 好几秒钟里都没人有动作。 徐简突然站了起来,把孟辛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又挨着孟辛坐了下来,嘴唇不停往上翘:“我也……孟辛,我也……” 孟辛无措地看他。 徐简视线往旁侧看了看,几息后转了回来,无意识地用手背擦了擦下巴,像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地点一点都不浪漫,吵吵闹闹,人声鼎沸,空气里充满食物的味道,他们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不是徐简所预想的任何场景。 但他又觉得,这样就很好,孟辛对他说我喜欢你,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吗? “我也喜欢你。”徐简握住孟辛的手,他手心有汗,眼睛也微微发红,“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 徐简眼里的真诚从来就是最打动孟辛的地方,所以他所有能想到的“不可以”都在这样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那些以前本就在意的话忽然有了新的意义,重新嚼来,像春风卷了满树的花瓣,扑啦啦地飞了起来。 孟辛甚至不记得怎么去摇头,他眼里还噙着泪,只知道对徐简笑。 “怎么哭了?”徐简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在他眼睛下一抹,“哭什么?” 像在做梦,孟辛闭上眼道:“我也不知道。”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他们俩不由地矮了身子,互相挤着对方,再近也不够似的。徐简还要再凑过来一点,悄悄道:“我想抱抱你。” 原来这个人还可以变得更直白,孟辛心跳又有点提速,他不喜欢拒绝徐简,但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 他匀了口气,犹豫地道:“不行吧……” 徐简摇了摇他们牵着的手,然后用拇指慢慢摩挲着孟辛的手背,这个动作带上了几分暧昧和爱不释手的意味。 孟辛晕乎乎地瞧了他一眼。 然而在对视之间,他们不知怎地,猛地都笑了出声,都有些难为情似地撇过脸去,而视线依然在不好意思中缠缠绵绵地交缠,不忍分开。 真好,这一刻,这个狭小的空间,背着所有人的视线,成绩、未来、其他人,曾经忧虑的所有事一下都变成了多余,只有他们两个人。 此时,此地,才是最重要的。 这天闹到很晚,孟辛和徐简并没有提前先走,就算是他们另有占据心思的重要事情,也没打算开溜,毕竟这次就是最后一次和这群同学这么齐地聚会了。 再也不会有高中教室里睡不醒的第一节课,那些没完没了的模拟考试,紧张的月考和排名,高考前那暗无天日的复习持续在初夏里,校园树木上的蝉有没有叫起来? 居然就有些记不清了。 就连郑以宁的位置都被留着的,像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和4班的其他人一起毕了业,只是一如他平常太过没有存在感,在人群里默默地笑了笑。 聚会的最后,终于也该走了,好像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成了至交,分别得依依不舍,女生几乎都哭了,多愁善感得可怜又可爱。一群男生醉得不知东南西北,刘胡菲焦头烂额地找和他们顺路的人带他们一路。 当着人面不好做什么,徐简问:“你今天要回家吗?” 他说话的速度有些慢,竟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孟辛想说不回了,可他一想到要和徐简再同床,甚至还不知道两个人之间能发生什么,就非常紧张。 于是他期期艾艾地道:“说好了的……” 徐简也不勉强,因为确实和孟辛父母说好了的,即使对这两个人的感观不好,徐简同样不希望给他们留下不守信用的印象。 “好吧。”徐简遗憾地道,“那我送你回去。” 孟辛点了点头。 和两个老师打了招呼,两人招了辆车,徐简说了孟家的地址,其实按照路程先到徐家比较顺路,只是两个人都没有说的意思。 两人紧紧挨着坐,手指悄悄地勾在一起,孟辛羞赧地看向窗外,徐简就侧着头看他,都没有说话。 晚上的路况简直是令人遗憾地通畅,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司机问:“是这里吗?” “对、是。”孟辛回过神来,小声对徐简道,“那我先回去了。” 徐简看他下车,探出头问:“明天见面?” 孟辛嗯了一声。 他们互相看了几秒,在别人会觉得奇怪前,孟辛道:“路上小心。” “明天见。”徐简叮嘱道,“明天我来接你。” 孟辛忙道:“哎不用了……” “听话。”徐简笑笑,冲司机师傅道,“我们走吧。” 孟辛看着出租车开出去,车尾灯在街尽头,转了个弯,消失了。 他直站了好几分钟,才失神地走回小区。小区里的灯光稀疏,光照也弱,很多地方都黑黢黢的。 孟辛走到楼道口,终于忍不住地蹲了下去,把头深深埋在了膝盖上。 积累的热度爆发,孟辛仿佛才回过神,他都不敢回想和徐简的对话,脸红得发烫。 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 孟辛咬住袖子的布料,高兴得缓不过来,真想大吼一声或者出去跑个圈。可这幸福不能与人分享,只能藏在他们两人的心底。 他自言自语道:“……该跟他一起回去的……” 揉了揉额头,孟辛重新站了起来,小跑着上了楼。何舒碧还在外面看电视:“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散伙饭,都是这个时候走的。”孟辛不想应付她,几句话说完就进了卧室,扑到自己穿上,翻来覆去地打了两个滚。 好开心。 孟辛抱着枕头窝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每句话反复想好几遍,才能稍稍适应,有了勇气接着想下一句。 真奇怪,他尚还短暂的人生茫然了很久,对父母,对自己,对别人,一团乱麻,让他时时想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不肯定的,时而想一意孤行,时而想置之不理。 就连对徐简的感情都带着一丝恐惧的敏感,然而奇怪的是,被徐简说过“喜欢你”后,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徐简的喜欢带来的仿佛不仅是天大的欢喜,还有温暖的肯定,像是一只锚,让他扎根,感到安定。 孟辛忽然对自己也更加喜欢起来。 把关于他们的一切来来回回地想,孟辛睁着眼到了凌晨五点多还一点瞌睡都没有。 躺在床上躺得头晕,孟辛下了床,兴奋感一直挥之不去,在家里都待不住。 夏天夜比较短,还没到六点天就亮了,晨曦微露,天是很温柔的蓝,靠近日出的云又被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 孟辛趴在窗框看着看着,突然很想见到徐简。 这种想要见的心情突如其来,无法抑制,让他决定现在就去徐简家。 他胡乱地换了身衣服,出卧室轻手轻脚地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早晨的空气带着一股万物待发的湿润,陡然一触还觉出了几分凉意,孟辛边走边搓了搓手臂,这个点里只有路上的扫地工人在劳动,小区里就他一个。 他埋着头,想着公交车还没发车,大概只能走过去,那么到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把守门的大爷叫醒,孟辛走了出去,那一瞬间心有所感,猛地朝旁看过去,徐简站在那里。 徐简惊讶地问:“孟辛?这么早你要去哪儿?” 孟辛几步走过去,同样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往远处走了些,在一个不那么显眼的角落站住。 徐简拉住他的手笑,没说话。 孟辛想笑,又没徐简那么放得开,追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徐简“嗯……”了半天,才带了点腼腆道,“我昨天晚上一直想着我们的事,睡不着,突然很想见你,就跑过来了。没想到这么早就看到了。你都这么早起床的吗?” “不是……”孟辛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因为我也是……” 说完他强迫自己抬起视线,看见徐简的眼睛里:“很想见你。” 徐简一愣,然后笑得很开心,这股开心蔓延到孟辛的脸上。两人傻不拉几地对着笑了半天,还是徐简先反应过来:“那我们先去吃早饭。” 这个点还开着的就是24小时的肯德基,离孟辛家还不远,徐简推着车与孟辛走了十分钟就到了。 早餐套餐还没出来,徐简就点了两杯热豆浆,反正最后都要去徐简家,两人决定慢慢往那边走一会儿,等豆浆喝完了就走。 他们站在街边,都有点说不出话来,每逢互看一眼,就想笑。 孟辛被徐简笑得口干舌燥的,端起豆浆抿了两口。 徐简看着他道:“我说……” “什么?”他停顿的空白里,孟辛不由自主地往前探身,想要把徐简的话听得更清楚。 徐简倾身,在他唇上轻轻一触。 孟辛睁大眼,那一刻的触感仿佛持续了永恒。 然而事实上那是很短暂很轻的,徐简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沾到豆浆了。” 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脸却还是红了,而孟辛已经彻底僵了。 他僵硬的时间太久,徐简的脸色就变得有点忐忑:“讨厌这个吗?对不起,因为实在很想亲你……” “没有!”孟辛大声地反驳了一声,他急切地解释道,“没有讨厌。” 嘴唇都有点发麻,但那不是讨厌。 孟辛抿着唇,朝有人经过的地方看了看。 徐简马上说:“我刚才看着呢,没人发现。” 于是孟辛提起一口气,极快地在徐简唇上撞了一下,险些磕到。他结结巴巴地重复,“不是讨厌。我喜欢你。” 他看着徐简,眼睛在说,我喜欢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徐简看懂了,眼角眉梢欢喜地柔软下去:“嗯,我知道的。” 第57章 去微博 在街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之后,徐简才载着孟辛回了徐家。徐逸出差去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 这是经常发生的事,然而这一次,特别令孟辛紧张。他们俩一进屋手就牵在了一块儿,徐简带着孟辛往自己的房间走。每走一步,孟辛的呼吸就更急促一分,那间他去过无数次的卧室仿佛变得十分陌生,他还不知道需要发生什么。 他被徐简带到床边坐下,看出徐简也有些情绪紧绷,不由得询问:“我、我们要做什么?” 徐简仍然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吻你吗?” 孟辛没想到他刚才吻都吻了,这会儿还要郑重其事再问一遍,颇有些恼羞成怒地道:“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 徐简便挨了过来。 他们的嘴唇有些发干,还没有那么熟悉对方,仅仅只是贴着就让血液加速流动。徐简温柔地舔了舔他的唇,像在诱惑他张嘴。 徐简知道怎么做吗? 啊,对,徐简什么都知道的。 * 孟辛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对徐简向来肓目信任,在无法思考时就知道乖乖顺从。他刚微微张口,徐简就急不可耐地探了进来,动作生涩而热切。粘膜的触碰新鲜又刺激,孟辛头皮发麻,只能一无所知地用满腔热情回应他,紧紧地回握徐简,好像这个侵略他唇舌的人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两人的手十指相扣,渐渐沉迷于此,怎么也不觉得够,室内时不时想起湿润的水声,听在耳里让人更加动情。 徐简分开一点,孟辛的唇就被他吮吸得发了红,还有些肿,他又问:“我可以碰你吗?” 孟辛空着的那只手抓着他的衣领,不太理解徐简的“碰”是什么意思。他咽了口唾沫,本能地点了点头。 徐简喘着气把他压在了床上,伸手解他的裤子。 孟辛因为这个动作而两腿张开。他不停舔着自己的唇,看着徐简把他的长裤连带内裤都退到膝弯处。 室内光照充足,他的身体纤毫毕现地展现在徐简面前,刚才的接吻已经让他的性器半硬,现在被徐简仔细地看着,使他极其羞窘。 徐简用手覆了上去,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他人的手触碰私处,那里敏感得更硬了,接近全部勃起。 孟辛惊吓般地扭了一下,不等他反应太多,徐简就脱了自己裤子,俯下身来压在他的身上。 “徐简……”孟辛又兴奋又紧张,在徐简的动作下他们的性器缓缓地互相摩擦,不知是谁分泌出的清液使那里变得湿滑,在腹部之间挤压的感觉非常鲜明。 他们重新接吻,也分不清谁更粗鲁一点,身体贴得愈发地紧,少年娟秀的身材还略显单薄,抱得太紧时能感到对方肋骨的压迫感,另一个人的体温隔着衣料都渗透到了自己的身里,又像多长了一个心脏,同时在左右跳动。 徐简的动作变快变重,毫无章法地胡乱吻着孟辛的唇和脸,孟辛也疯狂地亲吻着自己能接触的皮肤,性器被挤得都有些发痛了,可这种疼痛反而让身体更加激动,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高潮。 射精的余韵久久不散,身体还在发汗,孟辛急促的呼吸才稍稍有点缓慢的趋势,徐简啄了一下他的唇,往帝边翻身,躺在一边。 他们看着天花板,交握的双手汗津津的,一直没放开过。 孟辛忽然坐起来,往身下看去。 徐简也坐了起来:“怎么了?” “你被子弄脏了。”下半身糊着两人的精液,有点一塌糊涂的,刚才情绪激动还不觉得,这会儿完了看到孟辛就很不自在了,他松开手,把在磨蹭中被褪到小腿的裤子提了起来,双耳红得仿佛要滴血,背对着徐简跳下床,“我先用厕所,还是你先用?” 徐简干脆把弄皱的裤子脱了,从床头扯了餐巾纸,挪到床边,从后头伸手揽着孟辛的腰,帮他擦了擦前面:“一起。” 这事儿虽然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孟辛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自己的男朋友,毕竟他喜欢徐简,也喜欢和徐简有这种亲密的行为,徐简想做什么他都愿意。 卧室的盥洗间没有装浴缸,只有淋浴器。站在莲蓬头下,徐简给孟辛洗,孟辛觉得好玩似地又给他抹沐浴液,他们都没有和别人一起洗澡的经历,觉得很是新奇的,小孩似地往对方身上不涂泡沫。 “够了够了,这么洗要洗多久。”徐简笑着开了莲蓬头,热水冲了下来。气温一高,体温也跟着高了,他们赤身裸体着,面对面站得太近,休息了一会儿的年轻身体又很快起了反应,这回两个人互相帮对方摸了出来。 连着两次射精,舒服归舒服,特别是在热水里,还是有点累,孟辛背靠着瓷砖,就着水,把他们身上沾到体液的地方洗干净,徐简摸到他身边的开关关了淋浴。 孟辛抬眼,徐简脸上都是水,睫毛上也沾了,所以他无意识多眨了几次眼睛。 真好看啊,越看越好看。 孟辛看着,心里有股不敢置信的幸福感,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而这么幸运,他也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就高兴得想手舞足蹈,孟辛手撑着身后瓷砖,吻了上去。徐简本来看着还在滴水的莲蓬头,笑着垂眼,用双手环住他:“怎么了?” 还带着水气的肌肤一相触就有种密不可分,感觉太好了,孟辛又有点想硬了,他舔了舔发红的唇,略有些好奇地问:“男的在一起,就是这样吗?” 蹭一蹭,撸一撸什么的。 “一部分吧……”徐简的学习能力用在哪里都一样有效率,不过他觉得可以循序渐进一点,毕竟第一次肯定不会太容易,反正这已经比他晚上被睡觉不老实的某人撩火不灭火的待遇要好很多了。 他低头蹭了蹭孟辛的鼻子:“以后再说。” 成绩在6月下旬就出了,令周丽娟感到遗憾的是徐简虽然考了高分,但人外有人,另外一个学校有个人考得比他更高。 徐简的裸分比他少了两分,与本省状元擦肩而过。 徐简本人倒不觉得遗憾,他从不把成绩当目的,只要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就够了。而哪怕不高考加分,他的分数也高出S大往年的录取线了,上S大肯定没有问题。 孟辛的数学如他所料,只扣了两分,他都回忆不起是哪个地方扣的了,肯定是马虎算错了。 而英语,他只得了111分。 就这还是比他心理预期要好,总的来说他的高考总分数并不算差,因为他争气的理科,如他所料那般达到了一本线,却无法肖想国内顶好的那几所大学了,调档线都到不了。 徐简已算尘埃落定,帮着孟辛选学校,他们目标已经定在B市,只是孟辛的这个分数要上那几个比较好的学校,多多少少有点悬。 徐逸也帮忙参考,最后确定为L大当第一志愿,它有几年的录取分数比其他几所要低一点,而且是理工学校,也比较适合孟辛。 何舒碧对孟辛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有些不太理解,孟正宇还时不时地出远门,不回家住,但她和孟辛是一直在一块生活的,意识到孟辛要远离她,她很不习惯。 “男孩子不出远门怎么行呢?”孟正宇支持孟辛,况且L大确实是不错的学校,“徐简上的哪所学校?” 孟辛道:“S大。” 不出意料外,孟正宇道:“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你们俩在B市也能相互照应。不要老惦记着家里,好好学习。” 何舒碧抱怨道:“你这教的孩子什么,不要老惦记家里?” 孟正宇既不反驳,也不解释,他完全无视了何舒碧,这种无视和曾经的都不太一样。他身上那种厌烦感都不见了,仿佛就真的没看见何舒碧。 高考分数和与徐简的爱情让孟辛前段时间没怎么关注家里,这才隐隐发现家里的气氛又变了,何舒碧的抑郁带了股意懒心灰,孟正宇则是毫不在意。 孟辛皱了皱眉。 孟正宇道:“到时候我送你过去,B市我出过好几次差。” 孟辛道:“我自己去吧,都多大个人了,上个学还要家长送,别费钱了。” “哟。”孟正宇挑眉,“有志气。” 何舒碧把孟辛拉到一边:“你真决定了要去那么远读书?” “嗯。”孟辛问心有愧,不敢说和徐简已经说好了,“我觉得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你跟你爸真是……”何舒碧拉着他问,“那如果考不上这个呢?你选个近点的也挺好啊。” 孟辛的第二志愿也是B市的学校,这个他就不和何舒碧说了:“按照L大往年的录取分数,问题不大的。妈,你和爸最近还好吧?” “还好。他……”何舒碧不知道怎么说一般,“你爸现在很少冲我发火了,有空就回家。” 这应该是一个好现象,但何舒碧看不出很高兴,她好像话没说完,也不想说了,纠结了一下,接着学校的话题:“唉,你这书读得太远了。” * 虽然分数可以打电话查询,但大家填志愿都还是要回一趟学校,过段时间他们还得回来,再一次确认志愿。 发完各自早就知道的成绩条,周丽娟看着下面这群不再穿校服,外貌造型都有了些变化的学生,拍了拍手:“我最后再跟你们训一次话。” 下面交谈热烈的学生像往常听课那样地转头看她。 她眼里似乎有所感慨:“我知道学校给大家的高考压力太大,但没办法,社会风气就是这样,我们只能让你们这样。恭喜你们熬过来了,只是遗憾的是在未来你们会遇到比这更辛苦更困难的事。高考是起点,你们的路还很长,要说成功或者失败都太早了。” 周丽娟手撑在桌上,声音回荡在教室里:“我认可你们每一个人的努力,尽管最终事实有时候并不受人控制。这三年的辛苦学习,你们刚经历的高考,如果说有什么是我真正希望你们能记住的,那就是这种为了自己的目标拼了命的努力,因为就算也许它在这时候没有带给你们想要的结果,我也必须要说,它对今后的人生至关重要。” 夏日的蝉鸣疯响成了一片,她微微一笑:“最后,祝大家暑假愉快。” 第58章 回头见 开了荤的人忍耐度就很小了,大好的暑假时光,徐简和孟辛整天整天待在徐简的卧室学习生理健康知识。 孟正宇和徐逸都问过自己儿子,要不要出去旅个游?人生很难有这样毫无负担的超长假期,在工作后就更别想了。 徐简和孟辛对去哪儿都没有兴趣,现下他们只对对方的身体有一种迷恋的热情,有时候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抱着吻很久。就算自律如徐简,也有点控制不住。 和之前学得昏天黑地的日子比起来,这样的日子简直太堕落了,有时候快乐得令人害怕。 等到录取通知下来,徐简被S大的法学专业录取,而孟辛也比较好运地考进了L大,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同样的,徐简暗地里也松了口气,L大是孟辛的分数最好的选择,如果上不了,再选择B市其他的学校对孟辛而言就有点可惜了,远不如选择其他地方的学校。 可他们才捅破窗户纸,享受如胶似漆的生活,徐简很难忍受与孟辛变成相隔两地的远距离恋爱,现在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虽然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在一块的时间肯定减少了很多,但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 录取书下来,他们要去B市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学校都是9月开学,然而S大和L大的军训时间差了整整半个月,孟辛很想陪着徐简提前过去,但是徐简觉得自己要去军训基地做全封闭的军训,留孟辛一个人,L大没开学,又进不了学校,在在B市无亲无故的不太好。他可不想让孟辛这么孤零零地过半个月。 徐简抱着他叹息:“唉,真舍不得你。” 孟辛也是一样,两人正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的时候,要提前分开尤为郁闷,这就是不在一个学校的坏处。 按照徐逸的意思,他们不必带太多行李,有些必需品到B市再买也是一样的。这话孟辛跟要给他备东西的孟正宇说了,孟正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干脆问清楚日期,帮徐简和孟辛都买了飞机票,算是答谢别人家高考前照顾孟辛那么久。 要离家去外地上大学,孟正宇就给孟辛买了支市面上流行的新款手机,笔记本电脑用都没怎么用过,这回正好带过去,就可以不置办了。孟辛说要两个男生自己去办入学,孟正宇很认同这个想法,他觉得男生就该独立一点。 孟正宇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学费和半年的生活费,交给孟辛时意有所指地道:“男生嘛,知道你们有时候花钱也多,但是自己也注意一点,别太大手大脚了。不过遇到自己喜欢的,还是要争取,你们大学了,不存在早恋了。” 他们一向不太亲近,孟正宇很少和自己讲这一类的话,孟辛有些惊奇地看着他。孟正宇又道:“不过你要搞清楚,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你看你妈和我就知道了。总之,谈恋爱是件好事,但别恋爱冲昏了头脑。别搞出人命来,有了对象要带回来给我看看。” 其实现在就有对象了,可惜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带回来看看。 孟正宇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如果我和你妈离婚,你怎么想?” 孟辛平板着声音道:“我之前跟你说过了。” 孟正宇没反驳,淡漠地转过头,从侧脸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嗯,我知道,你到了B市,记得跟我们打电话。” 如果是以前孟辛或许不会再多说什么,这次他却没让孟正宇掠过去:“爸,你到底怎么想的?” 孟正宇被他追问,想着不愧是毕业了,大人了,回过头嘲讽地笑笑:“你觉得你妈会同意吗?” 不会。 何舒碧不愿意离婚,这点孟辛和孟正宇是知道的,然而最可怜的是她不知道怎么让孟正宇保持对她的喜欢,反而慢慢消磨掉了它。 她很痛苦,孟正宇也不轻松,孟辛更不用说,他被这两个父母折腾够了。 “你想着离婚,却不和她沟通,这样对她不公平。”孟辛舒出了口长气,“你折磨她又有什么意思?” 这话让孟正宇很不舒服,他哼了一声:“我折磨她?是她在折磨我。” 孟辛简直想笑,他忽然觉得本该值得自己仰望的父亲也就这样,真奇怪:“你这是不负责任。这家如今这模样,不止是我妈一个人的问题。” 这点孟正宇确实不能否认,只他下意识地还是觉得自己是错少的一方:“你妈得负主要责任。对我而言,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就连对你,她也不是一个好母亲吧?” 这回换孟辛嘲笑了:“既然你知道,那你还能安心把我扔给她?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就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让我们自生自灭?” 孟正宇霎时语塞。 孟辛最厌烦的就是孟正宇这种仿佛承受了许多的模样,就跟只有他才是受害者似的。 两父子互看了半晌,孟辛撂下话道:“我还是那句话,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但你别对不起她。当初你们结婚我可听说都是自愿的。” 孟正宇烦躁地捂着额头:“我会慢慢和她说的。” 父母的感情当儿子的难以多加置喙,孟辛道:“我先说好,如果你们离婚,我跟着我妈。” “你什么意思?”孟正宇有了点火气,“你是说我和你妈离婚了,你就不认我了?孟辛,你过分了。” “这是哪门子的过分?”孟辛心道平时也没看出你在乎这个,咧咧嘴道,“你有权利做你的决定,我也有权利做我的,而且我没说不认你,我已经18岁了,法院也不会把我判给谁。只是我觉得我妈更需要照顾,你觉得呢?” 孟正宇张嘴想要说什么,皱着眉好半天,摇摇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暑假还剩半个月,徐简就要搭飞机去B市了。晚上孟辛住在徐家,第二天6点就起了床,帮徐简拎箱子。徐逸是要跟着徐简一起去B市的,说是刚好那边有客户,顺便送送徐简。 所以吴睿过来开车,顺便之后可以送孟辛回去。 徐简和孟辛精神都不太好,昨晚上他们俩腻在床上闹得有点晚,之后还聊了好久的天,一个比一个睡眠不足。 吴睿又是一如既往开启话题的人:“孟辛什么时候走啊?” 孟辛道:“我8月27号走。” 徐逸插话道:“让吴睿送你吧,你飞机票几点的?” 孟辛还没说不用了,徐简就对吴睿道:“那麻烦你了,他的飞机票是8点半的,可能要7点出门。” “好嘞,没问题。”吴睿很大方地应下了,“孟辛去的时候徐简的军训还没结束吧?” “应该是。”徐逸道,“不过他们俩学校也离得不远,等步上正轨之后来往也很方便。我在B市也有几个朋友,徐简你有空还是替我拜访一下。” 说是替他拜访,实际上是徐逸早打了招呼,让朋友们有需要的时候关照一下自己的儿子。 这点徐简心知肚明,对这些事他没有无谓的自尊心:“嗯。” 徐逸对徐简的交代不多,他对徐简向来管不到什么,徐简早就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随时能离家独立生活。 有时候徐逸会想,徐简是不是很讨厌自己,然而徐简又没有故意冷淡或者仇视,就是平平常常地与自己的父亲无话可说。 这样的情况更糟糕。不过最近徐逸发现,直接关心徐简只能得到客客气气的道谢,但关心孟辛反而还能让徐简多说几句。 徐逸问:“还有孟辛,你带着他一起过去。” 孟辛“哎?”了一声,徐简果然接过了话:“我知道了,是刘叔叔他们吗?也是好久没见了。” “对,他们可还记得你。”徐逸没说是因为自己经常提的关系,“孟辛的行李准备好了吗?我跟徐简都说了,不必带太多,学校里或者附近一定有不少卖的。” 孟辛回道:“徐简和我说了,我行李不多。” “他照着我的清单整理的。”徐简说着看孟辛,“对吧?我没检查,你整理好了吗?” 孟辛的行李自然是放家里的,徐简看不到,这话里就带出几分担心来,孟辛笑道:“对,向毛爷爷发誓。” 徐简被他逗笑:“记得那天调好闹钟,别让吴睿上来敲门。” 吴睿把着方向盘道:“你们到了学校,不要着急买学长学姐给你们的推销电话卡和其他东西。也不用太着急和他们拉关系,来日方长,别把自己身段放太低,该知道的你们迟早都会知道,不过一定要和自己寝室的朋友搞好关系啊。” 徐简凑到孟辛耳边:“不准太好。” “喂!”他这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句,孟辛耳朵刷一下就红了,“你……” 他往前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注意点。 徐简笑笑,坐了回去。 飞机场里人潮攒动,吴睿找地方停车,就不跟进去了,只有孟辛跟着徐简和徐逸到了安检口。 前面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徐简道:“我在B市等你。” 孟辛“嗯”了一声,约莫是因为鼻音有些重,就泄露了点不自知的委屈。 他一这样徐简就受不了,本来要往前走了,又几步迈了回来,抱住孟辛哄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不在也要听话,嗯?” 两个人在飞机场做这个动作并不出奇,但孟辛也不敢太沉迷,抱了没几秒就赶紧放开:“快去吧,叔叔都过去了。” 徐简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到安检口过安检,一直扭头往回看。 孟辛站在队伍外,也盯着他,徐简走到徐逸旁边,冲他挥了挥手,结果两人在那里对望,谁也不肯先走。 还是孟辛怕耽误徐简时间,一抿嘴,转身跑了。 第59章 在这里[捉虫] 无聊,十分无聊。 孟辛现在的日子过得无聊透了,徐简要军训,白天操练不能发短信,因为第二天不到6点就要起床操练,他也不敢和徐简发得太晚,还得催着徐简去睡觉。 何舒碧看他整天蹲在家里:“除了徐简你就没朋友了吗?每天待在家里你都不闷吗?” “不啊。”孟辛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翻看他和徐简互发的短信。 何舒碧站在他卧室门口道:“你说你买了手机,一刻不撒手,对了,你陈阿姨听说你要走了,请我们吃饭。” 孟辛头都没抬:“不去。” “陈可得罪你了?”何舒碧过来要拿他的手机,被孟辛躲开,“她还说让付静跟你讲讲大学生活呢。” “有什么好讲的?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孟辛不耐烦地放了手机,“通知我爸了么?” 何舒碧道:“说了,陈可说请我们一家呢,你爸直接过去。” 和孟辛谈完话,孟正宇就住公司去了,说是有个技术问题要讨论。孟辛抬头看何舒碧:“妈,你对我爸,怎么想的?” 这问题来得异常突兀,何舒碧愣了愣:“什么?” “我是说……”孟辛手里玩着手机,“我觉得我爸对你也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何舒碧诧异地反问,“你哪儿学的这些东西?你谈恋爱了?” 孟辛心里一惊,忙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妈,你别开玩笑。” 何舒碧好笑地问:“你说你突然关心这个干什么?我和你爸好着呢。” 就这日子,过得也叫好着呢? 孟辛根本不能理解何舒碧:“我觉得我爸可能不这么想。” 何舒碧笑脸一收,近乎神经质地追问:“你爸和你说什么了?” “他需要和我说什么?他老不着家这样能叫什么好?”孟辛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烦躁地抖了抖脚,“你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你问问他,你问问他怎么想的。” 何舒碧一下就火了,骂道:“你怎么回事!老挑拨离间的!不想这个家好好的吗?!” 孟辛历来就不想和她吵,因为和何舒碧吵架是不会有结果的,这是孟家父子的共同认识。他翻身下床:“这家好不好你又不是看不到,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是不承认!” 何舒碧扬手打他,孟辛躲过,打不到他脸,何舒碧就连着锤了他几下:“你个死孩子,死孩子!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跟你爸说我坏话了?!” 孟辛被她锤得烦,蹬上鞋:“我出去一下,晚上吃饭我不去了。” “你走你走,走了别回来了!”何舒碧追在他身后骂,骂着骂着就哭了,“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走那么远去上学我还舍不得你,你就这么和你爸一起欺负我。” 孟辛快步下楼,听到上面碰地一声关门的巨响,长长地叹了口气,陡然有点回到高一的感觉。 徐简不在,没处可去,还是肯德基永远欢迎顾客。孟辛没精打采地往那里走,要了份奥尔良烤肉堡套餐,选了个靠窗的玻璃,一直消磨到了晚上。 手机震了震。 徐简:在吃饭? 孟辛打起精神:嗯,你吃完晚饭了?怎么有空的? 平时这时候徐简还要晚训练,也是发不了短信的。 徐简:文体活动,看电影呢,冲出亚马逊,我之前看过了。你在家做什么了? 孟辛:什么都没做。 徐简:是么,我以为你会想我。 孟辛看着手机笑了起来,拿过可乐抿了口,正准备回短信,徐简就来电话了。 他压低声音:“喂?” 话筒里隐隐传来电影的背景音,孟辛也不由得小声道:“喂?你们看电影还能打电话吗?” “应该不能吧。”徐简低声笑,“但是太想你了,忍不住,让同学帮忙挡一挡。” 后面有人笑着问:“肯定是女朋友吧。” 徐简问:“你在外面吗?不在家吃饭?” 摇了摇空了的可乐杯,孟辛靠着玻璃,看着外面的人流,玻璃上若影若现地映着他温柔的笑脸:“我爸妈出去吃了,我就自己解决。” “肯定又是快餐,你就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徐简状似伤脑筋地道,“不过这一点我也很喜欢就是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聊到那边电影结束,传来教官整队的声音,才不得不地挂了电话。孟辛看了一眼时间,算着孟正宇和何舒碧肯定出门了。结果刚一这么想,孟正宇就找过来了:“你在哪里?” “外面买书。”孟辛端起盘子,走到垃圾箱边扔了进去,“我已经吃了,你们去吧。” 孟正宇声音很不高兴地道:“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妈和我,人家请的是你。” 他似乎身边没有人,安静得很,但还是压低了嗓子:“别人就是过年时请了一次客,她什么意思都没有,是你自个儿多想疑神疑鬼地冲人发火不说,还记仇了。你好笑不好笑?你这样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孟辛直白地道:“我就是不喜欢她,说实话我妈和她来往也就算了,你是不是该避个嫌?我看她好像很欣赏你啊。” 那边孟正宇仿佛气得很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撇了撇嘴,孟辛把手机收到兜里,想来这两人已经是走了,他可以回家了。他俩不在家,刚好可以回去查一点东西。 虽然孟辛平时不上网,但何舒碧爱用电脑看连续剧,所以家里的网就一直没撤。这电脑放在客厅,孟辛颇有点做贼心虚地把它搬回了卧室,把卧室门反手锁住,拉上窗前,才把电脑打开。 ——男的和男的怎么做、爱? 一敲回车,搜索页面跳出很多东西,有学术性的,也有一看就胡说八道的。孟辛一个个戳来看,有种三观被洗了一次的感觉。 但无论是学术性的,还是胡说八道的,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承受方一开始会很不适应。 有个回帖说“会非常疼,非常非常疼。” 看得孟辛都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屁股,其实也想象得到,本来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地方被侵入,那滋味肯定不会好。这一点徐简应该是知道的,所以这段时间来他们在浴室和床上胡搞瞎搞,他都没有真正地要和自己做。 和徐简肌肤相亲很快乐,孟辛真的想和徐简能更亲近,但如果两个人要做,总要有个人做下面的那个,承受方又麻烦又痛,他肯定不能让徐简当下面这个。 孟辛又翻了十几页,讲的都大同小异,把要点归纳了一下。他不怕疼也不怕折腾,但关键是徐简和自己做的时候能舒服吗?同是男生,性0器多敏感脆弱心里都清楚,他就怕自己到时候不争气,会让徐简也跟着疼。 他脸侧着趴在桌上,乱七八糟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起来。 * 8月27号,孟辛的飞机票就定在今天,闹钟未响,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孟辛迷迷糊糊爬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立马精神了:“喂?” “喂?起来没?”徐简声音很小,而且还有点闷,大约是闷在被子里的。 孟辛定的时间是6点,这时却只还是在5点30左右:“嗯嗯,起来了。” 他声音还带着困意,徐简自然听得出来:“知道你困,在飞机上可以眯一会儿,先起来再检查一下东西带齐没有,不然很麻烦的。落地给我发短信。我也马上要起床了,不和你说了,亲我一个?” 孟辛睡眼惺忪地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在手机话筒上轻轻一吻,明明没有发出声响,徐简却像看到了似地笑了起来:“乖。” 结束通话,孟辛留恋地蹭了蹭枕头,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听话地去看行李了。他昨晚就照着徐简拟的单子整理好了,这会儿再对了一次,都没落。 何舒碧也记着他要早走,早起了做次早餐,也就是热了杯牛奶和馒头,煮了几个鸡蛋。 孟正宇也在:“真不要我送你过去?” 孟辛咬掉半个白水蛋:“不用了,吴睿送我过去就能直接回公司,不然还要送你一趟。” 孟正宇点头;“那你注意安全,落地了给我们打个电话。” 孟辛应了声好,边吃边看时间。吴睿很准时,7点来了电话:“孟辛啊,我在你家楼下了哈。” 孟辛擦嘴:“好,我马上下来,你吃饭了吗?” “买了。”吴睿乐呵呵笑,“那我等你。” 孟正宇帮孟辛提着行李,何舒碧跟着一块下了楼。吴睿热情地下来帮忙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叔叔阿姨一起吗?” 孟正宇咳嗽了一声,看着孟辛道:“不用了,他自己一个人能行。自己照顾好自己。” 何舒碧眼眶有些红:“别在外面玩疯了,记得打电话回来。” “好。”孟辛坐进车里,朝他们挥挥手,“我走了。” 吴睿启动汽车问:“机票带了吗?身份证带了吗?录取通知书带了吗?” 孟辛这才从看不见的街尽头回过头来:“带了。” 徐简的清单上写得很清楚。 “要上大学啦。”吴睿笑了笑,“对了,你有我电话不?记一个,有事都可以找我。” 孟辛依言记下,看着外面还空荡荡的街道有些出神。 吴睿了然地问:“是不是很兴奋啊?” 孟辛道:“有一点。” 吴睿放缓速度,上高速收费站:“都有这么一遭的,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和高中很不一样的。” 要第一次坐飞机,去另外的城市,过不一样的生活,自然是兴奋的,但身边没有徐简,这兴奋总是有点空落落的。 孟辛拿出手机,翻看和徐简互发的短信,空乘小姐走过来声音甜美地提醒关上手机。他收起手机,看着窗外。 飞机颠簸,顺着气流上升,窗外流云似海,一切的风景都是不同的。正如他的生活,在遇到徐简之前和之后,是两种样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发生,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解决,但只要想到徐简,就像想到风和日丽,仿佛人生再无所可惧。 孟辛闭上眼,靠着窗户笑了笑。 我来找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姑且算作结尾,我很开心这么多人陪着我看他们走到这里。他们的人生当然远远没有结束,只是后半部的生活总是有些不同的,毕竟大家长大了,会遇到更多的人和事。 番外暂且等我休息几天,11月1日开始更,爱你们哦,比心~,谢谢大家投喂口粮=3=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